33、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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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厅浓稠的黑暗像在天空边缘绘出的阴影。
随着时间的推移，电影放映前例行的广告片和消防宣传片都播到尽头，陈飞扬的心也跟随着影厅里的明亮变化着，影院的灯光骤然黑下去的一瞬间，他的心也暗了下去。
负责心理课的老师围绕着焦虑上过一节讨论课，在班上挑选了分别选了一个大家觉得最容易焦虑和最不容易焦虑的同学，在全班的见证下来一场辩论。
在其他人还在争谁是最焦虑的人的时候，陈飞扬已经被高票投到不焦虑的辩手席位上去了。
也因此陈飞扬感受到了，就算嘴上再怎么说换位思考，真正的设身处地替他人着想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利己可能是作为生存的衍生品，被刻进了人类基因的优先级，总之他们的对话像是有壁。
“我会担心明天的数学考试。”
“无所谓，考得差了也不会死。”
“会很尴尬的。”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
“因为上次我超常发挥了啊，数学老师人也很好，我考差了她肯定会很失望，我爸妈还会骂我，我自己也会很难过。”
“好啦，可是又不会死。”
“......”
“再说了你现在担心高考我还能理解，现在才来担心明天的考试是不是有点迟钝了？”
“就是因为明天发生，我今天就会反反复复地想，如果题目出得很难怎么办，如果选择题都不会做怎么办，如果题目出得简单但是就我一个人不会写怎么办......”
在此之前陈飞扬从没陷入过这样的焦虑，他觉得想做就去做，不能做的事情他也管不着。
可是现在，他看着渐暗下去的影厅，荧幕的亮光像饵料，引人进入思维的迷宫。
他忍不住想，顾川庭为什么不来。
如果顾川庭是不喜欢他，那他以后是不是会躲着他，虽然是邻居但是再也不要见面，甚至他会搬走，让他远远看他一眼的愿望都不能实现。越想嘴角抿得越紧，陈飞扬抬手揩了揩眼角，深长地几个吐息之后安慰自己要往积极的地方想：或许不是阿川不想来，而是他来不了。
来不了？？？
陈飞扬几个小时之前还看到他，电影院距离他家就十几步，但是如果是突然生病了呢？如果是走在电影院路上中暑了呢？
现在他终于可以深切地、诚挚地体会到能把人吞噬掉的海浪般的焦虑感。
老师说要集中于自己可以改变的事情，而不要过于在意不受自己控制的环节，可是老师没有教给他，如果遇到一定要结果的事情，一定想要对方喜欢自己的情形应该怎么办。
喉咙传来一阵滞涩感，像被塞进一小块海绵，海绵组织吸饱了水，膨胀成堵住喉管的大小，陈飞扬堪堪握起倒扣在膝盖上的手机，大概会是只在桌面划动一圈又扣回去。
“诶？”
然而手机屏幕上是三个未接来电提示。
来自顾川庭的消息还在蹦，手机屏幕上的窄窄一条消息提示抓住了陈飞扬所有的注意。
“接电话啊。”
“陈飞扬你动动脑子，哪有人约人看电影不给电影票的！”
“我现在被拦在检票处了快点出来！！！”
“只给你五分钟不然我要走了！！！”
焦灼的语气和连环的感叹号完全失了顾川庭的风格。
陈飞扬慌里慌张地点开对话框，对着顾川庭的头像反复确认，仍然是黑色的背景上透着丝丝缕缕的白，这下手机险些摔掉了，陈飞扬慌忙起身，跟坐在周围的人迭声道歉，越过一张张座椅，冲了出去。
顺着铺地毯的走廊走到检票口，一路上腿软得厉害，不用照镜子他也知道血液激动蓬勃地上涌，把耳朵根冲得滚烫生疼，他不得不按住颤动的耳垂，冲到检票处，顾川庭懒懒倚在入口处的隔离护栏桩上，看见他来带上点调笑，“五分钟已经过了。”
陈飞扬下意识去抓他的手，两个人被隔离带一隔开，有种受难情侣的宿命感。
面对围观群众投来的隐隐指责的目光，戴着鸭舌帽的检票小哥无辜地摆摆手，“我没有要拆散他们的意思啊。”他接过陈飞扬递过来的电影票，副券被撕下的同时陈飞扬攥住了顾川庭的手，把他从隔离带下面迎了过来。
顾川庭动了动手指，回握住了他。
他们弯着腰，钻过鱼群般游回座位，顾川庭端坐在红色的布面座椅上，在通道上奔跑起来的时候有些急，因而有点喘。
但是他知道，影厅里有个人和他呼吸同频。
和别人不一样，他们两个是一样的。
他接收着从隔壁座椅投来的专注的注视，陈飞扬在这一点上一直像个不求进取的窃贼，一直自以为悄悄看他，其实根本还露出一个角。
看的电影是暑期档的院线套路催泪片，荧幕的光线散在顾川庭的侧脸上，像水消失在水中*，光揉散在光里，陈飞扬看屏幕的时间少，看顾川庭的时间多，黑暗中起伏起一层隐隐的哭泣声时他贴顾川庭更近了些，捏着纸巾像是随时要冲上来给他擦眼泪。
顾川庭攥住他的手腕，隐隐给了他一个白眼，轻声说，“我没那么容易哭，看你的电影。”
顾川庭没想到，结果是陈飞扬沉浸进去了。
他只能一边对周围的观众轻轻点头致歉，一边接过陈飞扬手里的纸巾，捏着边角在他眼角细细擦拭，“好啦，这种狗血剧情你也哭得出来。”
他不知道，此时荧幕上告白失败的男主，在磅礴大雨中痛哭哀嚎，却唤不出藏在家里的女主角，因为表白而辗转反侧这么些天的陈飞扬显然将自己代入，屏幕里的雨蔓延出来，变成他心里快要溢出来的苦水。
要是表白失败怎么办？要是阿川再也不理我怎么办？
陈飞扬一边这么想，耳朵根一边颤抖得厉害。
突然，耳垂一热，被按住了。
电影院的冷气开得很足，陈飞扬感觉自己被吹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顾川庭的手像暖玉似的，在冷风下就显得温温的，陈飞扬被他轻而易举地定在原地，手脚僵硬得不知道该放哪里。
他愣愣地感觉到顾川庭说话时卷起的气流，像风暴裹挟住蝴蝶，他的声音越来越近，“陈飞扬，你这么紧张啊？”
他的语气，像第一次问他，“陈飞扬，你真的怕狗啊？”尾音轻轻挑起，像蜻蜓掠过了水面。
顾川庭可以让陈飞扬轻易地沉浸剧情，也可以轻易地将他拉出来，他只是轻轻问了一句话，就让陈飞扬无心看电影了。
直到被邀请从安全逃生通道走，陈飞扬的脑袋还是木木的，提前打好的腹稿在真人面前像被一把火烧了，半个字都想不起来。
陈飞扬嗯了半天，没想到怎么开口，目之所及是水泥灰的楼梯阶，顾川庭一步一步缓缓地往下走，响彻在楼梯间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点在陈飞扬心上。
“阿川。”陈飞扬先停下来，顾川庭跟着他的步子，见他伸手捏住了猪肝红的楼梯扶手，风雨欲来终于变成了实感，他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问陈飞扬要干什么。
陈飞扬眼睛亮晶晶的，“我给你表演一个梭楼梯吧。”
？
？？？
陈飞扬的脑回路，是顾川庭永远走不出的迷宫。
他倚在栏杆上，手指轻点，“陈飞扬，我等你超过五分钟，可不是为了来看你梭楼梯的。”
“你没有其他的话要跟我说吗？”
顾川庭的这句诘问好重，陈飞扬几乎快要接不住，又好轻，陈飞扬担心一不小心就会像片羽毛从指缝飘走了。
他小心翼翼地抓住那片羽毛，“其实，确实有话想说。”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有气质。”
还是这么不会说话，扣十分。
“你看着文弱，但是一点都不怕狗，特别像那个，狗王。”
......再扣十分。
“好了住口，”顾川庭双手交叉往陈飞扬脸上一盖，“你再说话我担心你要变负分了。”
陈飞扬被捂得呜呜了几声，示弱的声音从指缝漏出来，“那就让我再说一句。”
他握住顾川庭的肩膀，对视时像在观察深邃的星河，透过一柄望远镜，将自己炽热的目光灌向顾川庭，几次想说而没能说出口的话，明明只有几个字，却滚烫得唇齿几乎含不住。
“但是我真的喜欢你，特别喜欢特别喜欢你。”
像氧气被瞬间抽空，眼前出现了片刻的空白，尽管对他的话有所预感，当这个几个字被真实地说出来时，顾川庭还是有种心上被砸出几个窝的震荡感。
像是他让他的世界天翻地覆。
顾川庭攥着衣角，嗫嚅间牙齿磕磕撞撞，没想好要回他什么。
然而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很快被打破。
厚重的消防门被打开时发出扭曲的咯吱声，随之而来的是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像沙丁鱼群成群结队钻进了罐头。
一声呼喊在他们的头顶响起，“消防演习！请大家配合！！快跑呀！！”
陈飞扬代替顾川庭把心里的吐槽喊了出来，“谁家消防演习还找观众当群演的啊！”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喜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