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名唤千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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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城内城门的楚氏宅邸，可与俗世帝王宫殿比拟。
坐落在主殿旁的琼楼在皎色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森严而庄重，云渺看了看那蜿蜒而上的金石玉路，想着如果现在去掰几块出来会被人发现吗？
事实证明，会的。
因为云渺下一瞬就瞧见有一队侍卫模样的人在沿着玉路巡逻。
云渺:啧。
“小渺，直接把他们都杀了！用我！用神剑千生！”别在身后的千生有些躁动，剑灵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围着云渺转。
“别吵。”云渺蹙眉，“我是来找红纹魔蝶的，随意杀人会惊动它。”少女声音放得极低，语毕伸出洁白玉指冲着那队巡逻队伍一点，一抹肉眼不易察觉的神思就顺着她琥铂色的瞳孔向外飘出，最后落在了前方其中一人身上。
云渺眼前的景物随即转换，她剥夺了那只队伍里一名侍卫的视线，而那个人已经被她的神思侵入，暂时察觉不到异常。
这个招式在咒律里算禁法，是被各大门派所严禁使用的，云渺是某一日跟仇家打起来时，那位仇家对她使用过，所以她也就记住了如何使用这招。
嗯？要问那个仇家最后的下场吗？
自然是被云渺无情地废了灵脉挂在悬赏牌匾上了，毕竟云渺被这招弄瞎了眼睛，最后是去天雾山修养了两月余才养好的。
话说回来。
云渺此时的目光透过那侍卫的视线正探查着不远处的琼楼，她能看见越往上走侍卫越少，而那座飞也似的玉台角楼四周几乎没有任何巡逻队伍。
得到了想要的情报，云渺将目光收回，反手拎着剑就往上跃。少女身姿如猫般矫捷，轻松地躲开了侍卫的巡视，她足尖一点，即将落在玉檐上时，身后突地传来一道破空声。
这道声音极快极轻，但云渺还是抽剑拦了下来。
“楚家看来也不怎么样啊，怎么有小猫溜进来了呢？”来人身着一套红黑相间的利落劲装，面上戴着一张恶鬼面具，声音也雌雄难辨。
云渺却第一时间注意到他手上的那双闪着冷光的链刀，先前攻来的就是这把鱼骨似的链刃，透明到肉眼难辨的丝线在即将套住她脖颈时被她反手一剑退开。
见她未出声，恶鬼面又笑了一声。
“千生？你是星剑宗的那位……”
然而没等他说完云渺便欺身压下，凌厉的剑意仿佛有千斤重，将恶鬼面狠狠地打下了屋檐。
“哎我说你这人…怎么出手都不哼一声的啊！”
那人掉下了琼台，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地面传来。
云渺只神色自若地向下瞥了一眼，没再跟他废话，转身就隐入了身后的幽静山林。
“他是什么人，敢在我们面前装逼？”这时一直未开口的剑灵也出来了，“方才明明能直接砍死他的，小渺还是手下留情了！”
云渺仿若未闻般在树影斑驳中穿梭，只有她自己知道，刚刚那一劈，她其实是下了杀手的。
按理说那戴着恶鬼面具的人早该被她的剑势拦腰砍断的，但他只是坠了下去，后面再听那激昂的声音，想必是未受到致命伤了。
……
云渺漫不经心地想着，眼前忽然出现一道若有若无的红雾，她懒散的神情一凝，声音难得地带了一丝喜悦。
“找到了。”
红纹魔蝶的气息就是从这儿诱发出来的，她一路追着这股雾气寻来，终于寻到了它的老巢。
藏在楚家地界，怪不得前几日她与师兄找了那么久都未曾找到。
一想到这，云渺的神色就冷了下来，她想到明日如果再不续保养套餐的话，千生就要蒙尘了。
于是少女提着剑砍去，神剑千生的低鸣几乎响彻整个幽林，肆虐的剑光破开了缥缈雾气，一道愤怒的尖啸声自雾内发出，紧接着云渺的头顶就显现出一片巨大的阴影。
似有零星点点的红色细粉自她头顶落下，云渺往后退了一步，却没躲开，于是虫鸣随着雾气扑面而来。
红纹魔蝶拥有能催化他人杀意的能力，先前想要猎杀它的修士大多都被这红雾迷惑了心智，心中的怨念杀气冲天而起，最后手刃了自己。
云渺静静地看着眼前熟悉的内院，发觉自己回到了幼年期。
“我会带你出去的，妹妹。”那道声音温柔地拂过她的脸庞，云渺眨了眨眼，抬头看去——
果然，眼前的兄长的脸是由一团红雾化成的。她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模样，只记得他那如沐春风似的轻柔声音。
云氏宅院很小，又或许是她这支分家的院子很小，跟楚氏府邸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云渺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望着这小小的四方天地，如同牢笼一般将她囚禁于此。
只有那个人，她的兄长想要带她逃出去。
其实云渺不在意外面的世界，她觉得一直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但兄长总是用一种很复杂的神情看着她。
那时候的云渺看不懂，长大后的云渺也不想懂。
但她当时还是同意了兄长的提案，因为不想看见他老是冲着自己露出那幅表情了。
她不知道兄长用了什么办法，只知道最后成功地从那个小小的笼子里逃了出来。
到现在她还记得，当初爬上山峰时自那往下望去的画面。
俗世城池喧闹又漂亮，每家每户都挂着鲜红的灯笼，街道各处都是各色炫彩夺目的东西，这是云渺从未见过的。
浓烈的彩色，与在内院时的灰是截然不同的。
她也还记得，那时的兄长语气畅快，眼里似乎都闪着星星。
他说:“今后这般景色，想见就能见了。”
云渺第一次见兄长这般肆意的模样，脱去了平日里那副灰败的外壳，露出了璀璨的，如玉石般耀眼的内里。
但他死了。
她的兄长死于魔物袭击，那双仿佛带着星光的眼睛也被血色污染，逐渐失去了颜色。
所以这是云渺不喜欢的回忆。
她淡淡看着眼前温柔的兄长，踮起脚伸出手摸上他雾气缭绕的脸。
“嗯？怎么了。”兄长好奇地说。
云渺下一刻伸出五指将那雾气撕裂，另一只掩在身后的手不知何时幻化出千生，一剑斩碎了这个幻境。
“我讨厌别人看见这段记忆，就算你不是人也不行。”她冷眼瞧着四周景色迅速褪去，自己又回到了方才那个树林中。
而被她击伤的红纹魔蝶正颤抖着羽翼，奄奄一息地落在了她脚边。
正当云渺想要一剑刺下时，脚边突然亮光四起。
有人趁她被幻境困住时设下了阵法！
“……”
云渺此时的神情已经染上了一丝不耐，周身的杀意一瞬迸发出来，无数叶片被掀得飞舞。
“这就是神剑的使用者吗？真是好大的威压，要不是有阵压着我都要站不稳了。”一道俏丽的声音自树后响起。
“我去，捉错人了，她怎么出来得那么快啊，我本来要捉红纹魔蝶的！”这是另一道着急的声音，那人似乎还在树后瑟瑟发抖。
……云渺收起了思绪，眼看着咒文如水般侵入了她的皮肤，将她固定原地无法挪步。
所以楚家今晚是偷溜进来了几只猫？
如若放在平常，这般匆促形成的阵法是无法奈何云渺分毫的。但不知是不是先前在幻境久违地看见了兄长的缘故，她的思绪有些发散，就算嘴上说着这是不喜欢的回忆，但她不喜欢的从来都不是兄长。
她厌烦的是那段回忆中一直未能做出改变的自己，兄长带她窥探到了世间的一角，或许她那时是想自由的。
云渺的心思总是纯粹而简单。
但自兄长死去的那一刻，对云渺而言，一切便都不那么重要了。
“啊，原来是这样么……”云渺张了张嘴，握着千生的手骤然收紧。
下一瞬如龙吟般的肆意剑鸣声破开了半空中漂浮着的数道咒文，她的剑意坚韧不可摧，势如破竹地斩开了藏在暗处那两人身前的参天古树。
随着树木倾倒在地，先前那两道声音的主人也就于暗处显露出来。
“糟糕，被发现了！”一道身着碧绿水裙的俏影动作极快地掏出一块水镜，还未等镜中水纹波动，云渺就以更快的速度欺身而上。
“叮——”剑刃打在镜身上发出一道脆声，下一秒水镜就被千生压出破碎的纹路，而随着这纹路愈来愈大，绿裙姑娘瞪大了眼睛，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中水镜就已全部破碎。
碎裂的镜片中倒映出千生冷冽的剑光，也映出她不可置信的神情。
云渺垂首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水中云镜。
这是一件能将人锁进镜内的法器，云渺之前也曾见过，不过是看她师兄面无表情地将一群前来找茬的散修全部纳入镜中，随后他就将镜子从山门前丢了下去，也不知道那些人下场如何。
“阿舒，你没事吧？”而一直被云渺忽视的另一道声音的主人，此时也出现在了绿裙姑娘身前。
云渺一眼就认出这个男子是谁。
一头精致潇洒的卷发，再配上那身价值连城的锦衣，最主要的是他挂在腰间的苍绿色玉牌，上面写着一个大字。
——叶。
多年来稳坐于最富有修者排名榜一，传闻中家业可买下四大门派的有钱阔少爷。
叶凭风。
云渺的眉头压低了一瞬，以她目前的资产，甚至都进不了这个榜，这人却能蝉联多年。
真是可恶的有钱人。
不过对云渺而言，他还有另一重重要的身份，那便是凭临师兄的好友。
她曾瞧见那年宗门大比时，站在师兄旁边的人就是叶凭风。既然是师兄的熟人，那云渺也不好再动手，于是她停了下来，将视线平静地投了过去。
叶凭风将宵舒儿护在身后，神色不虞地说:“星剑宗的人，大半夜跑来楚家作甚？”
“……”云渺将千生收回囊中，对着他们一辑，“抱歉，我追着红纹魔蝶的气息而来，想着来都来了，便顺道帮楚公子处理了这个麻烦。”
她回头看了一眼濒死在地的红纹魔蝶，话头一转:“不过先前，你们动手袭击了我，我便下意识回敬了一番，多有不是。”
宵舒儿:……你管这叫回敬一番吗？
兴许是看出云渺的目标也是红纹魔蝶，叶凭风眉头一扬，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点了点云渺身后的魔物，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这只红纹魔蝶，是叶家要的东西。”
云渺:“所以…？”
叶凭风:“你开个价吧。”
“呵呵，我就喜欢跟有钱人说话。”云渺也换上平时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少女一旦神情柔和下来，便显得无害了不少。
“我的辛苦费，加上在幻境里看见了不想看的东西，也是一笔精神损失费，最后再加上这红纹魔蝶的悬赏金。”她那双淡色琥珀的眸子像是都闪着金钱的光芒，“一口价，八十万晶石。”
叶凭风:“……”
很难说，叶家大少爷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狮子大开口的。
但身旁的宵舒儿蹙着眉拉了拉他的衣袖。
“咳…也罢，就这个价吧。”叶凭风顿了下，最后掏出传令跟云渺加了好友。
云渺瞧着传令里的巨额转账，心情不是一般的顺畅，于是识时务地往后退了一步。
“叶兄请。”她笑着说。
待那两人离去后，云渺这才冲着夜色下那具枯木开口:“出来。”
于是红雾飘散，真正的红纹魔蝶被千生刺穿了羽翼，正奄奄一息地跌在草丛中。
“抱歉啦，师兄，骗了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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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地界，落月殿。
“有虫子进来了，估计是你二哥那边的人。”黑影倚在玉席上懒散说道，还时不时往嘴里送桌案上的葡萄。
“不用管，二哥自有分寸。”楚疏泽头也没抬，只静静将书翻了一页，正待他继续将思绪投入文字中时，一双黑色的手挡住了书上字眼。“不行，那里面有一个气息让我很好奇的人，你必须陪我去。”黑影命令道。
楚疏泽:……
今天已经出门一天了，他实在是倦于再次出门。
但求生欲大过了懒惰，他还是听话地站了起来，同时一柄泛着黑气的剑身自他手中浮现。
如果现在星剑宗的任何一个长老在场的话，就会发现这把神器，是昔日他们门派第一柄神武。
传闻中拥有能将人困在梦魇中的能力，世上唯一一柄自观水界取出的剑。
——箜篌。
“呵呵，这才对嘛，倒也不枉我送你一柄好剑。”黑影乐呵呵说道。
楚疏泽低头瞥了一眼这把被邪念缠绕的剑，它的剑身仿佛经历过风吹雨打，有着无数道被剑意分割的裂口。看得出上一位主人并没有珍惜过它。
他又侧头看了一眼吊儿郎当的黑影，心下暗想着。
说不定以前还被拿去劈过柴。
楚疏泽将剑收好，只凝息在空中写了几道咒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符字就飞快地凝聚在一起，最后形成了一道传送阵法。
“哟，这是高阶的传送阵，你居然在瞬息之间就能用出来。”那黑影惊讶了一瞬，语气又变得神秘莫测:“看来楚家也不全是废物嘛…”
楚疏泽:……
她说坏话时都不小声点吗？楚家公子在内心默默想着。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名唤千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