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寻声》圆月柚子

16、第 16 章

　　虽然重生后许多事都发生了改变，但总有些事还留在旧的轨迹上。比如，学校要求学生必须穿校服，女生刘海不能过眉毛，男生头发不能超过多少长度。

　　再比如，林逐影家所在街道两侧的树还是被砍掉了。

　　没有了荫荫绿意，燥热的天气越发苦闷起来。明明已经到了九月，但在秋雨降临之前，温度依旧难捱，只有早晚相对凉快。

　　教室顶上的风扇呜呜地转着，林逐影抬头看了一眼，默默地想，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还是会脑补风扇忽然掉下来削掉脑袋的惨案。

　　因为学校对外貌上的规定，她也将刘海拧了一圈，用发卡别在脑门上。

　　周寻声和方海滨倒是没有改变形象的烦恼，他俩的头发都只比普通寸头长一点点，完美符合要求。

　　“只要头发稍微变长一点，我就会忍不住去理发店了，总觉得很难受，而且留短点好像更帅。”周寻声如是说。

　　林逐影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很难想象这个人日后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才会开始留及肩的长发。

　　不过，周寻声留短发确实挺好看的。他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掉光，但好在五官比较立体。不笑的时候看着挺严肃，笑的时候有酒窝，也算是个阳光可爱的小少年。

　　初中生活平淡且有规律地过着。

　　每天周寻声都会骑着车带林逐影去学校，放学再把人送回家。如果下雨了，他也会带着伞站在楼下等她，两人再一起乘公交上学。

　　不得不说，周寻声简直是风雨无阻的狠人，执行工作看起来比大人物的保镖还要敬业。

　　两人一般是在上下学路上交谈，中午带着方海滨一起在学校附近吃饭，课间倒是不常见面了，因为学习繁忙，还经常遇到老师拖堂。

　　只偶尔的时候，林逐影下课向窗外或教室门外眺望放松眼睛，能看见周寻声放慢了脚步故意从她班门口路过。

　　有时两人成功对视，周寻声就会很热情地笑着朝她挥手。还有时林逐影会故意装作没看见他，自然地移开眼睛，余光里就能瞄见周寻声失落离开的身影。

　　这样的次数多了，林逐影的同桌也认识周寻声了。

　　“喂喂，那个男生是八班的吧？还挺帅的，是你男朋友吗？”同桌好奇又八卦地凑过来问，还挤了挤眼睛。

　　虽然刚开学时比较害羞，但相处了一段时间，同桌面对林逐影也大胆亲近起来。

　　“不是哦，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林逐影解释。

　　“哦~”同桌抑扬顿挫地应了一声，表情有些兴奋，“我懂了，青梅竹马嘛！”

　　再之后，每次同桌看到周寻声都会对林逐影露出神秘的笑。

　　尤其是当她们每周三下午上体育课时，周寻声必定会跑出来晃一圈，慢悠悠地去厕所，再慢悠悠地回教室，同桌就笑得更开心了。

　　也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林逐影见状有些无奈，只能说小孩实在是太早熟。

　　先不说她壳子里装的是成年灵魂，把周寻声向来都是当弟弟看的。且她上辈子还见过周寻声结婚的场景，只要想想那位漂亮的新娘，林逐影就很难对他产生想法，她对插足别人感情完全没有兴趣。

　　不过，现在到了青春期，林逐影未雨绸缪，还是小心翼翼地观察过周寻声的表现，一段时间过后，她暗自松了口气，觉得两人的纯友情维持得十分稳定，就连回家在企鹅上聊天都是交流学业。

　　说到企鹅聊天，在上初中后为了方便联系，林爸爸就给林逐影买了个手机。那是款粉色滑盖的样式，屏幕虽小，但带着根触屏的手写笔，功能也较为齐全，林逐影还给手机顶部绑了个水晶小挂件。

　　别说，前世用惯了大屏手机，忽然用回复古的款式，林逐影很是新鲜了一阵，但没多久她就开始想念日后流畅迅速的5G网络。

　　没办法，现在刚刚3G，有时候网不好还会掉到2G，简直是慢得要命，落差感非常大。

　　学校没有限制学生带手机，只是上课和没有特殊情况时不能使用，到了学校就要交到老师那里。

　　周寻声也有个手机，他用的倒是大屏智能机，不过屏幕比起后世那些来说还是小得可怜。

　　虽然林逐影看不上眼，但他那款手机在班里还是很新潮的，还被班里同学偷过一次。

　　据说是那位同学趁老师办公室没人，专门摸进去偷的，好在后来被查出来了，周寻声的手机很快就物归原主，没掀起太大的风波。

　　每天中午，林逐影就跟周寻声他们俩一起吃饭，学校附近小馆子多，味道也不错，有不少物美价廉的小店。

　　好吃的红油米线只要两块五一碗，还有砂锅店之类的，一锅有菜有主食也只花费六块钱。

　　林逐影一天十五元饭费，早上加中午吃完经常还有剩余。

　　周寻声每天比她多五块，经常请她跟方海滨喝奶茶或柠檬水。

　　初中门口的奶茶店可比小学附近那家好喝多了，也可能是几年过去，奶茶的技术终于有所精进。

　　周寻声一开始看见奶茶店还很开心，兴冲冲地去买，但上了两个月学他就不喝了，因为班里的男孩没人爱喝奶茶。

　　为此林逐影还发表过重要言论：“你管别人喝不喝呢，自己喜欢就买呗。”

　　但这次周寻声愣是没听进去，咬着牙把奶茶戒了，只喝柠檬水，再后来连柠檬水都不喝了，就喝瓶装矿泉水。

　　见他这样，林逐影也没再吱声。

　　就是件小事。再说了，她又不是他老妈。

　　上学的时光过得又快又慢，几场秋雨之后，天气凉快起来。

　　这天，周寻声又骑车来接林逐影上学。

　　“珍惜现在的日子吧，等到冬天下雪，咱们就只能坐公交了。”路上，周寻声蹬着车说，声音像是被风吹散了，林逐影在后排听得不怎么真切。

　　她抬起头，视线被周寻声挡了大半。他身体前倾握着车把，背微弓着，宽大的校服外套贴在他后背上，隐隐能看到脊柱的轮廓。

　　“坐公交挺好，等天冷了我也不稀罕坐你的车。”林逐影说。

　　周寻声笑了声：“你这话被我的车听到会伤心的，说不定它就罢工了。”

　　生活好像总是在奇怪的时刻格外邪门，好的不灵坏的灵，他话音刚落，就听车胎那处噗呲一声。

　　“……影影，你先下车。”周寻声脸色微变，把车停下。

　　林逐影下来，两人推着车到路边，又蹲下来仔细查看情况，很快就找到自行车轮胎上的一抹银光。

　　那是根硕大的钉子，还没拔出来车胎就已经有些瘪了，看起来是扎进了内胎。

　　这里离学校还有段距离，车肯定是没法骑了，最近的修车铺就在学校跟前，开门还算早，但也得推过去才能修。

　　“绝了，哪来这么大个钉子，这事儿也太缺德了。”

　　周寻声皱了皱眉，站起身，很快又松开眉头看向林逐影，“前面有个公交站，你先坐车去学校吧，不然就迟到了，我还得把自行车推过去修。”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声音低低地说：“对不起。”

　　“你道哪门子歉啊，不会觉得是因为自己乌鸦嘴车胎才被扎了吧？”

　　林逐影忍不住笑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吧，你每天骑车送我上学，出了这事儿我就甩下你自己去学校，听着还挺没义气的。”

　　没义气其实是次要问题，主要还是想逃避今早的英语早读，老师说要检查背短文。

　　虽然林逐影背过了，但实在不喜欢那种心惊胆战等待点名的处刑感。

　　在学生时代无伤大雅地迟到一次，应该也算青春吧。

　　“好，那咱们就一起过去吧，小跑两步的话，应该也不会迟到太久的。”

　　周寻声不知道内情，还挺感动的，唇角忍不住地上扬，“影影，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爸妈，也就是你对我最好，你看咱俩共患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两人带着车一起小跑起来，林逐影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到风在猛地往嘴里灌。

　　她很快抿住唇，挤出一种哼哼唧唧不太敞亮的声调：“咱俩能共患那么多难，我觉得八字不合的可能性更大吧。”

　　“我非常赞同。”周寻声无辜地笑道，“咱俩的八字就是天作之合，必定是要当挚友的。”

　　不好说他是假装耳背，还是故意没听清，总之林逐影懒得跟他辩驳。

　　小跑也是很费力气的，接下来的路段两人没再说话，闷头跑到了学校对面的修车铺，将车子留下后又匆匆往校门口跑。

　　学校的保安倒是没为难人，问清了年级后就打开小门让两人进去了。

　　穿过操场跑到教学楼下，林逐影的呼吸已经变得乱七八糟，她喘着气，觉得今早也算是透彻地锻炼了一回身体。

　　等两人爬上二楼，下早读的铃声都响了。

　　“一会儿课间我再来找你。”周寻声看了林逐影一眼，又开始后悔没让她先来学校。

　　“你赶紧回教室吧。”林逐影摆了摆手。

　　两人分道扬镳后，她快步走到班门口，正好撞到班主任王老师拿着书往外走。

　　王老师看了她一眼：“怎么迟到了？”

　　“上学路上自行车突然爆胎了。”林逐影诚实地回答。

　　毕竟自行车胎确实爆了，虽说不是她的车。

　　“人没事吧？”王老师问。

　　林逐影一怔，很快就摇了摇头：“没事，谢谢老师关心。”

　　王老师“嗯”了一声，又说：“虽然事出有因，但迟到就是迟到，回去把四单元partA的短文抄五遍。”

　　“还有就是，你等会放下书包来我办公室一趟，单独给我背课文。”

　　“好的老师。”林逐影在心里叹了口气。

　　背课文什么的，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啊！

　　等林逐影放好东西，拿着英语书来到办公室后，才发现事还没完。

　　在她流畅地背完课文以后，王老师忽然开口：“林逐影，我听说你跟八班的一个男生走得很近？刚才他们班主任说那个男生也迟到了，你们俩早上是结伴骑车上学的吗？”

　　听语气像是怀疑她俩早恋。

　　林逐影有些诧异，不知道老师是听谁说的这些事，但还是认真答道：“对，我俩家住得近，父母也都认识，所以从小就是好朋友，小学也是一起上的，还一起努力学习考到了一中。”

　　她特意在“好朋友”以及“一起努力学习”等字眼上压了重音，王老师听懂了。

　　“原来如此，那以后也要继续努力，一定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你的成绩很不错，千万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王老师语重心长，说完还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给林逐影看自己去许多地方旅游的照片。

　　“好好学习，以后工作了多去走走看看，见识更广阔的天地，世界很大也很精彩，美好的事物也多种多样……”

　　平日看起来严肃的王老师，在此刻滔滔不绝的时候，语气却很温柔，林逐影耐心地听着，莫名有些感动。

　　王老师还是很负责的，也很关注学生，她这边只是疑似有要早恋的苗头，就被灌溉了许多劝诫。

　　说起来，上辈子她确实见过被恋爱耽误成绩的实例，从初中到大学都是如此。其实不仅是耽误成绩，还有些甚至耽误人生。

　　“谢谢老师，这些话我都记在心里了。”林逐影说道。

　　王老师见她态度真诚，欣慰地点了点头：“好了，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就上课了。”

　　走出办公室大门，林逐影忽然顿住脚步。

　　老师们精力有限，能“听说”周寻声跟她走得近这事，一定是班里有同学打小报告了。

　　说实话，她对打小报告这种行为没什么特别的看法，她只对做事的动机有看法。

　　要是单纯不想让她耽误学习才告状，那无所谓。若是想拿这些事情跟老师卖好，那还挺烦人的。

　　想到这里，林逐影忽然晃了晃脑袋，决定不再思考这种事。没必要纠结这种幼稚的把戏，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抬脚慢慢走回教室，继续上今天的课程。

　　午饭时，林逐影照例和周寻声二人一起吃饭。方海滨说他打听到一家不错的新店，距离学校稍微有些远，他带着两人七拐八拐终于找到地方，那是一家卖水煮鱼的小店，走到门店百米之内都能闻到令人垂涎的香气。

　　这家鱼的确物美价廉，一份不过四十元，量还大，三个人配上几碗白米饭吃正好。

　　吃完饭，几人慢悠悠散步往学校走，因为距离远，走得也慢，等回到学校时，距离下午上课时间也只剩十五分钟了。

　　“哎，今天来不及趴桌上午睡了，这就是吃美食的代价吗？”方海滨郁闷地说道，“我先去上个厕所，你俩在外面等我一下！”

　　厕所坐落于操场边缘，方海滨小跑着冲进了男厕，林逐影二人就在附近找了片空地等他。

　　天气明媚，操场上也没有树荫，好在这个季节的阳光只是明晃晃地亮堂，温度并没什么威胁。

　　“说起来，今早我们班主任还找我谈心来着，她好像怀疑咱俩早恋。”林逐影忽然想起这事，语气轻松地说道。

　　“那她是不是骂你了？”周寻声紧张地抬眸看她，“我以后还是注意点，在学校里少跟你说话，免得给你惹麻烦。”

　　林逐影失笑：“没骂我，我们班主任人很好，还给我讲了许多道理。”

　　她简单复述了老师的话，又说，“不用怕老师，咱俩又没什么，好朋友正常来往而已，行得端也坐得直。”

　　周寻声闻言垂下头，默默盯住自己映在地上斜斜的影子，顿了许久才低声道：“说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