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兽人世界开饭馆》邬白

16、炭笔

　　来自花花部落的获胜者是一头雄性花豹，没穿上衣，粗犷地围着兽皮裙，握住洛嘉的手激动到撒不开。

　　“我以后一定经常来栖霞镇，要不然我在这里租间房子吧，我要天天吃香香烤肉。”

　　看他真诚渴求的模样，洛嘉报以微笑回应。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他的笑容有些僵。

　　因为…洛嘉抽不回手了。
　　被毛绒绒的两只大爪子裹在中间，身为人类的那点力气根本不够看。

　　洛嘉挣扎了两三次都以失败告终，干脆不再往回抽，而是借机捏捏花豹软垫……嗯，手感还不错。

　　“其实我的饭馆不止卖烤肉，还会有很多别的美食，到时候你多尝尝。”

　　馋嘴豹只是听着洛嘉的描述，就已经哗哗流口水，点头如捣蒜。

　　远处，天鹅首领呆滞地仰着脖子。
　　怎么回事？转眼的功夫竟然被那个傻花部落偷家了？！

　　鹅子在一旁小声提醒：“首领，洛嘉确实没说过只有一名尊贵用户。”

　　大白天鹅：“……”
　　可恶！可恶啊！！！

　　许多兽人围到洛嘉身边问东问西，其中不乏有打探底细、趁机挖人甚至介绍对象的。

　　洛嘉滴水不漏地应付着，俨然一副“生是栖霞镇的人死是栖霞镇的鬼你们别挖了我不会走”的模样。

　　山羊伯伯欣慰到老泪纵横，立刻把建筑队叫来，再次强调了一遍要认真给洛嘉盖房子。

　　建筑队与耕种、捕猎的队伍不太一样，它是临时性质的，平时镇上没有盖造事宜的时候，建筑队的兽人该种田种田，该打猎打猎。

　　更有意思的是，除了强壮高大的兽人，建筑队里还有许多小个头。因为小型兽人也有建房需求，这种情况下大块头们派不上用场。

　　建筑队队长是一位河狸兽人，他的体型就不大，但很受队员们信服。

　　他叫优，是洛嘉来到这里遇到的第一个单字名。

　　然而别人每次喊他时都是“优儿优儿”的，让洛嘉很想接一句切克闹。

　　优队长本就很有责任心，听完嘱咐拍着小胸脯跟镇长做保证。

　　“放心吧，俺肯定给洛嘉盖一座超级棒的饭馆，把他的身心都狠狠留在俺们栖霞镇！”

　　这时候洛嘉身边的人墙终于散了些，正好听见优说的话。

　　“……”
　　这是什么，霸道兽人狠狠爱？

　　热闹了一整天的广场终于归于平静，建筑队一时一刻都不耽搁，立刻开始干活。他们可是刚吃完洛嘉烤的肉，浑身都是力气！

　　虽然图纸还没来得及画，但不管建什么样的房子，现在这幢破得掉渣的危房肯定要拆掉。

　　这是大型兽人的工作。他们先是细致地清理屋子内外，而不是靠蛮力直接推。

　　洛嘉走到优队长的旁边，问其能不能帮自己画图纸。

　　“我的雕刻技术写字还行，画图肯定没法看。能麻烦你听我口述画下来吗？”

　　优黑溜溜的眼睛转了几转，忽而一亮，拽来工具箱。这是一个红木箱子，看起来年头很久了，把手处磨出深深的凹痕，但箱身保养得很好，既不脏也无裂纹，正前面画着几个圈。

　　河狸圆滚滚的身子探进去一半，拿出巴掌大的麻布团，里面似乎包着什么东西。

　　“洛老板，给。”

　　黄褐色的布又裹又绕，优那看起来短短的手指却能灵活解开。

　　看清物品后，洛嘉略感惊讶——炭笔！

　　这还是洛嘉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文具”。他在学校门口摆摊那么多天也没见一个小兽人拿着笔之类的东西，爱娜刻字时用的刀甚至是切菜的那把。

　　这支炭笔乌漆嘛黑，只有一小截，宽度也还没洛嘉的拇指粗，落在他眼里却闪着文明的光辉。

　　接过后，洛嘉立刻明白为什么之前没见过炭笔了。

　　只是轻轻一碰，他的手便印上一条黑。

　　“用布拿着呀！”优有点着急，黑条可不好洗了，哪有兽直接碰？这个人看起来蛮聪明怎么傻乎乎的，难不成人类部落没这玩意儿？

　　洛嘉这才明白为何要包那么严实，看来兽人世界的炭笔制作并不是很好，掉色极其严重。

　　优已经脑补到“一个来自苦寒之地的瘦弱人类靠着厨艺赚取温饱一路漂泊至俺们富饶的栖霞镇”，不禁心生怜悯，解释得格外耐心。

　　“这个叫黑条，拿木头烧的，可以用来写字。俺盖房子做记号时经常用，一定要包起来，不然染了毛很难洗掉。”

　　说到这，他想起洛嘉不是兽人，没有皮毛。

　　不过他瞅瞅洛嘉的手，像是白雪上一道黑，也很扎眼，估计会和兽人不喜欢弄脏毛发一样吧。

　　洛嘉留了个心眼，“这个黑条……没毒吧？”

　　河狸摆摆手，“当然没有。”

　　洛嘉放下心来，把它重新包好。

　　“优儿！”一名高大的角马朝着这边喊，“都收拾好了，可以拆了！”

　　转身望去，房子仍是黑压压的，旁边多了一堆家具：大到桌椅板凳，几张木板，小到盒匣碗筷，还有朽得认不出原本模样的用具。

　　其中一样东西吸引了洛嘉的注意力。

　　那是一个圆竹筒，大约二十多厘米高，特别之处在于它很粗，口径宛如洗脸盆。

　　洛嘉从没见过这么粗的竹子。

　　他拾起来，吹了吹浮土，这才发现它的下面勾着几块竹篾——已经腐坏成了碎片，隐约能看出编制技艺并不精巧。

　　优里里外外巡视了一番，确认已经清理干净。

　　“洛老板在看什么？”他提醒道，“要推房子了，快离远点。”

　　“这个是什么？”洛嘉边和他往边上走边询问。

　　“竹子啊。”

　　优不明所以，人类部落连竹都没有吗？！

　　“……”

　　洛嘉揪下一片竹篾，“这个呢？”

　　“这是竹条编的，俺娘就会编，可以在上面躺着睡觉，可凉快了。”

　　轰隆——
　　看他们走远，几只大型兽人化回兽型，喊着三二一，一齐撞到破屋一角上。

　　栖霞镇的房屋大多是木制，很容易朽坏。这间本就是个临时厨房，搭建得并不细致，且长年累月无人居住，几乎没有被养护修葺过，众人一推，瞬时塌了。

　　尘土四起，漫天飞扬。

　　优睨着洛嘉，观察他的反应。
　　很多小兽人都很喜欢看拆房子，尤其是推倒的瞬间，兴奋得不行。

　　这个人类同样小小的，大概也会喜欢？

　　然而洛嘉毫无波澜，只是瞥了一眼就回过头来，反倒是对那块破竹片格外感兴趣。

　　优：OYO？
　　真是个奇怪的人类。

　　“你要是喜欢这个，俺明天带给你个新的。”算了，管他呢，客套几句就行啦。

　　洛嘉眼前一亮，“真的吗？谢谢你，”

　　优：“……”

　　洛嘉笑着说：“我不要用来躺着那么大的，只要比这个竹筒多出一圈就行，圆形方形都可以。”

　　这很简单，优不好意思回绝。

　　“还有，你知道哪里有这么粗的竹子吗？”

　　优挠挠头，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后山里的竹林多得很，你要来做什么？”

　　后山？怪不得洛嘉没见过，他还没去过后山。

　　“有了个好主意，”洛嘉神秘地眨眨眼，“你且等明天。”

　　和建筑队告别后，优带着炭笔回到收容所。此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他叫上艾斯和小丘，带着砍刀前往后山。

　　和小丘一说，她这个原住民果然知道那片竹林。

　　“我们砍一棵回来就够了。”

　　艾斯听他俩聊天，也不插话，捧着一块蜂蜜吸溜。这是洛嘉特意备下的，夏日祭上的烤肉量大，蜂蜜紧俏，他一开始就切下一大块，盛在木碗里给艾斯留着。

　　甜滴很。美滴很。
　　艾斯觉得自己答应入伙的决定太明智了。

　　入山后逐渐没了小路，野草丛生，寸步难行。洛嘉捡了根笔直的树枝用来探草，以免踩到蛇虫。

　　“这里不常有人来吗？”

　　小丘点点头，“后山没有什么野生猎物，果树也少，捕猎队和采摘队都不爱来。”

　　艾斯吃完了那块蜂蜜，正巧旁边有条小溪，她走过去洗净了手。趁前面两人没注意这边，她把羊角变出来，也洗了洗角。

　　洛嘉不经意地转身，看到这一幕，立刻侧身挡住同样要转身的小丘。

　　“那边有白菇，我们采一点回去吧。”

　　小丘不明所以地被推到树下，这里有一根巨大的断木，横亘在杂草里，铺着好几大朵奶白色的菌子。她挠挠头，不是要砍竹子吗，怎么采起白菇了？

　　不过正好她也想吃这个了，那就摘一点吧。

　　洛嘉看她弯下腰，开始往筐子里装白菇，这才来到艾斯这边。

　　“快把角收起来！”洛嘉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警惕，“被发现了你不怕挨打啊？”

　　艾斯听话地照办，摸了摸角消失的地方，那里现在只有头发。

　　“太闷了嘛……哎，不用这样婶儿孩怕，我有准儿。”

　　洛嘉：“……”

　　溪流只有浅浅一道，各色鹅卵石静静地躺在水下。洛嘉干脆也洗了洗自己的手，那条炭笔留下的痕迹遇水晕染开，但手上颜色丝毫不见变浅。

　　用力搓几下，依旧如此。

　　艾斯随手翻开几块石头，疑惑道：“这么干净的水，怎么没个小鱼小虾的？”

　　这些水里的东西和常见的肉味道不一样，是她素食菜单上唯一的荤腥。印象中很小的时候，妈妈告诉她多吃虾蟹类对骨头好，能够长大长腿跑飞快。

　　而且有一种虾很好吃，虽然个头小，但嚼起来很香。

　　洛嘉回想了一下，似乎确实没在栖霞镇看到过水产品，河里也很少有动物。

　　“洛嘉哥哥！”小丘喊到，“都摘完了，我们去砍竹子吧！”

　　思路被打断，洛嘉便不再分心，起身继续前行。

　　来到竹林，眼前的景色令人震撼：盆口粗的壮竹一柱擎天，并且个顶个都是这么大，密密麻麻罗列成林，很难想象这是草本植物，常见的十余载树木也没这么粗。

　　竹林里深绿浅碧，可见没怎么被砍伐过，竹爷爷和竹孙子有机会并肩而立。

　　洛嘉往深了望去，在他印象里，竹子的蔓延速度非常快，长势惊人，如果不压制很快会泛滥成灾。这片竹海一望无际，但在山下时只看到森林里夹杂着一部分竹林，应该没有成为绝对的优势物种。

　　竹如此高，砍起来和伐木没什么两样。

　　快要砍断时，洛嘉喊离小丘和艾斯，近二十米高的竹子闷响一声，轰然倒下。

　　整根带回去不太现实，洛嘉打算简单切成三段，一人搬一段。

　　他脚踩着竹身防止其滚动，把砍刀当锯子用，又削又磨。

　　小丘看得新奇，也要试试，洛嘉便给她让了位置，嘱咐小心用刀。只见小袋鼠双手握住，抡起砍刀，一下劈断了竹子。

　　洛嘉：“？”
　　这样显得他很菜诶。

　　好吧，兽人都是大力士，再加上袋鼠这种生物本来就力气大……

　　艾斯单手抱起劈下的那段竹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板能被竹筒装三个都有空隙。

　　“挪一边去吧，省得碍事。”粗竹像茅草一样被拎走。

　　洛嘉：“……”
　　这下又呆又菜。

　　嗯…他的下属也魁梧有力，是喜事，喜事。

　　小丘兴趣未减，还要继续砍，洛嘉便溜达到周围去看。这里的土壤肥力可能都被竹子吸收了，杂草都很矮，贴着地皮。

　　他发现几种能吃的野菜，但他不好这口，也懒得挖。再往前，洛嘉看到一片……笋？

　　之所以会怀疑，是因为这笋比起以前见过的也太大了。

　　白生生的笋子分散在竹子周围，有灌木丛那么高，层层叠叠的笋身比海碗还粗，真像一座小塔。

　　洛嘉剥了顶尖，确认这真的是笋。

　　好家伙，这里的竹子从小就长这么霸道，怪不得能窜成树。

　　剥开的笋子意外地嫩，一点也不老，于是洛嘉开始挖笋。扛起火箭筒一样的大笋时，份量很结实，让他心情不错。

　　竹爷爷，你这重孙就是我今天的晚餐咯。

　　回到刚才砍竹的地方，小丘已经劈好竹子，艾斯趁她不注意往嘴里塞竹叶，吧唧吧唧嚼着。

　　“哥哥，你挖笋啦？这个不好吃，有涩味。”

　　吃的时候像是被刮舌头。

　　“放心，我能处理好。”洛嘉莞尔一笑，“走，回去吃竹笋炒肉。”

　　听见有肉，小丘蹭的站起来，蹦跶着跟上。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