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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比赛 ...

  •   许从稷的神色陡然冷淡下来,当下就将门关上。

      被瘦高个挡了一下,没关上,他道,“许公子,不欢迎?”

      许从稷微笑出声,“嗯。不欢迎。”

      瘦高个:“……”

      “锦衣坊只是想切磋一下,许公子没必要如此咄咄逼人吧?”一人越过瘦高个走上前来,其他人隐隐以他为核心。

      是锦衣坊的掌柜。

      “咄咄逼人?”许从稷笑了一下,“这是我的院子,我只是不想接待各位,强闯民宅,是想上官府理论吗?!”

      瘦高个却唬住了,唯独那位掌柜依旧一脸靠山在背的胜券在握,“许公子,锦衣坊的李染匠你可曾听说过?”

      开玩笑,何止是听说过,原主还一掷千金地买过他印染的衣服!

      “便是他想和许公子切磋。”掌柜道。

      正十分抗拒的许从稷突然眼睛一亮,“既是切磋,也应当有彩头。”许从稷的视线放在跟在掌柜身后短小精悍的李染匠身上,“李染匠觉得如何?”

      那一眼满含轻蔑,李染匠心头的火就蹭地上来了,“好。”

      李染匠被京都人捧得太高,自然受不了许从稷的挑衅,开口道,“我出一对玉镯。”

      “锦衣坊自是财大气粗。”许从稷微笑,“那许某便出一张黄梨木的书案吧。”

      锦衣坊众人准备齐全,还自带了染料,像是早就打定主意来给许从稷一个下马威。

      许从稷瞟了一眼他们的染桶,是茜草,常见的染红植物,可惜发酵水解的程度并不够,此刻染料只呈现出一种灰暗的浅红色。

      锦衣坊掌柜反而洋洋得意看向许从稷,“染料也是切磋的一部分,许公子自便。”

      这可是锦衣坊花大价钱请的口碑极好的染料匠调的色,面前这位许从稷自然是用不上这么好的染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次切磋,他们锦衣坊必赢。

      掌柜满意的看着他特意引来的百姓,只要他们赢了,便可以借此打压许从稷,让他滚出京城。

      掌柜恶毒地眯了眯眼,想起了刚刚街上盛赞许从稷的话语,心里恨恨。

      “好。”许从稷也注意到周围的百姓,众目睽睽之下,许从稷进屋了,看到一开始就进了房间的许静,许静的目光略带担忧,许从稷轻声安抚了两句,“没事,你乖乖待着。”

      然后便拎着前几日煮好的染料出去了。

      许从稷一到,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许从稷手提的木桶上。

      清澈鲜亮的蓝色,跟那些半灰不红的染料形成鲜明对比。

      是蓼蓝。

      许从稷很喜欢的一种染色植物,生命力顽强,一年四季生生不息。

      锦衣坊掌柜目光一沉,看到李染匠动作熟练的染色才松了口气。

      许从稷草包一个,这是京城人都知晓的,不可能几日里就练成染色绝技,不然何必之前……

      许从稷掏出在家里顺手拿的蜜蜡,放在柴火上方,并用小瓷碗接着融化的蜡液。

      四周喧闹起来。

      “这不是在乱来吗?染色跟蜡有什么关系?!”

      “这人根本不会染色吧!”

      “看来李染匠这次肯定赢了……”

      周围人议论纷纷,全是赞美李染匠的,李染匠也洋洋得意起来,唯独许从稷丝毫不为所动,视线放在融化的蜡液上。

      小瓷碗传来灼热的热度,温度差不多了,许从稷抿了抿唇,拿出一个东西。

      此物由两片形状相同的小铜片组成,嵌在木柄上。

      是许从稷做的简易蜡刀。

      然后许从稷便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用蜡刀蘸取蜡液,在已经干了的布料上作画。

      本应先设计在布料上勾勒图案,再用蜡刀画。

      不过时间紧迫,比赛将近结束,而蜡液温度最适宜的时候也只有一小会,许从稷便直接画了。

      画的是许从稷最熟练的花鸟鱼虫,速度飞快,动作行云流水,加之许从稷神情专注,举手投足之间风华蕴藉,活像一幅水墨画。

      围观的人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消失,目光全被许从稷吸引,像是也沉浸其中。

      最后一笔,蜡刀在布料上留下长长的痕迹,活灵活现的云雀浮现出来,许从稷松了口气,放下蜡刀。

      然后便是等蜡干。

      可能是今日天气好,这并没有让许从稷等多久,然后许从稷便将布料侵染在染料之中,反复侵染,直至布料染出鲜亮的蓝色。

      然后晾至半干。

      切磋也在这时结束,李染匠松了口气,走出来,然后得意地展开自己的浅红布料。

      这次染得他很满意,全心身都投入印染中,都没分心看许从稷那边一眼。

      人群早已将李染匠和许从稷隔开,重重的人群围住两人,李染匠此刻根本看不到许从稷的染色成品。

      而他染好的浅红布料,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惊叹声,众人的目光好像都集中在许从稷身上,甚至连锦衣坊掌柜也没分半个眼神给他。

      李染匠不满道,“难道许公子搞得旁门左道,做得太差,竟如此博人眼球?”

      话音一落,围观百姓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嘲笑声。

      锦衣坊掌柜也望向他,眼神不满。

      李染匠心里一惊。

      人群分开,鲜亮的靛蓝布料扬在空中,上面漂亮的图案和蓝天白云相得益彰,让人看一眼就心旷神怡。

      输得彻底。

      李染匠神色巨变,往前一看许从稷的布料,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李染匠此次竟然输了?!”

      “岂止是输?和许公子比起来,他的成品衣简直是一文不值!”

      “果真如此,见隔壁的张娘子说今日花了十两在许公子处买的布料比锦衣坊的一品成品衣还好嘞!看来是真的!!”

      “这匹布料多少银子啊?!”

      “想买!”

      “别抢别抢!”

      还有人暗地里呸了一口,“恶有恶报啊,先前这李染匠仗着那点染色技艺四处欺负人,许公子教训得好!”

      许从稷就立在原地,微微一笑道,“承让。”

      高下立见。

      于是围观百姓更偏向温润有礼的许从稷了。

      议论声更大起来。

      李染匠脸色难看至极,涨得像熟透了的猪肝,双手紧紧抓着那一对成色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镯。

      锦衣坊掌柜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阴沉地盯着许从稷。

      许从稷皱了下眉,然后很快露出一个笑,“愿赌服输?”

      锦衣坊掌柜走上前来,伸手抓住了许从稷印染的靛蓝布料,“输?”

      “这上面的蜡还未曾处理干净。”锦衣坊掌柜道,“这如何能算成品?”

      许从稷一挑眉,“的确还剩一步脱蜡,但李染匠的浅红布料应当也没做到最后一步。”

      话音一落,众人随着许从稷的目光看过去,李染匠的浅红布料果然还淌着水,红色的液体从布料上滑落下来。

      还未固色。

      “都是半成品。”许从稷微笑拱手,“切磋应当是公平的。”

      李染匠接收到锦衣坊掌柜的眼神,立即反应过来,“不算!还未完成如何判断输赢!”

      许从稷一挑眉,印染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是硬要全部做完判断输赢,只再等上两个时辰便好。

      只是已经这么久,围观百姓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更何况……该给许静煎药了。

      但那又怎样呢。

      “那便继续。”许从稷温声道,拿了两颗碎银交给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位老妇人,“劳烦为舍妹煎药了。”

      那老妇人眉开眼笑,“好好好。”

      “不能继续!”李染匠突然道。

      做出成品只会更不如许从稷,半成品还能扯这个借口。

      锦衣坊掌柜也开口道,“继续就涉及到锦衣坊工艺的秘诀了,恕锦衣坊无法继续。”

      毕竟是人家做生意的绝技,话到此处也不好强逼,不然倒显得咄咄逼人不讲理了,并且若提出回锦衣坊染色,他们又想出万种办法来糊弄。

      但若现在中止,放弃必胜的切磋,也相当于放弃了那彩头里的一对价值不菲的玉镯,实在太亏。

      没等许从稷想出对策,围观中的一人便道,“不如请老朽来评判一二。”

      人群自动分开,露出一位身着青绿的老者,腰间是一块小巧的碧绿荷花玉佩。

      “是江染匠!!!”

      “这可是给太后娘娘专门染衣服的江染匠,他今日怎么到这里来了!”

      “快快快,给江染匠让出一条路。”

      “江染匠技艺高超,他来评判一定是最公平公正的!”

      “我就信江染匠,这可是太后用的染匠!大贵人呐!!”

      李染匠目瞪口呆,反倒是江染匠一脸和蔼地朝许从稷笑了笑。

      许从稷虽疑惑但出于礼貌,便也回之一笑。

      江染匠先伸手将锦衣坊的那件浅红布料拿到手中。

      色泽偏暗,麻衣原本的颜色基本不见,是件不错的成品,但毫无亮点。

      江染匠放下手,迫不及待的朝许从稷那件成品摸过去。

      鲜亮清透的靛蓝色,因为还未脱蜡的缘故,图案细看并不精致,却依旧让人眼睛一亮,像是真正把蓝天白云融在了布料之中,让人很想知道完成品又是何等的惊艳。

      许从稷见江染匠久久无言,问道,“许某的印染成品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那可太有问题了!!

      “你为何会想到将蜡融在布料之上?”在需要花形的东西用蜡染上,其余地方在染色过程中会沾上别的颜色,而覆盖蜡的部分便会留下空白。

      “偶然学之。”许从稷道。

      “很好。”江染匠还欲再问。

      却听到周围人的催促声,“江染匠?您还未公布结果。”

      江染匠骤然被打断也不恼,只一抖袖,高声道,“这次切磋是许公子胜了!”

      锦衣坊掌柜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被江染匠晾在一旁,一个染坊被一位素有草包之名的许从稷用染色摆了一道,实在没脸继续待下去。

      “李染匠等等。”许从稷扬声道,“那彩头还未……”

      准备偷偷溜走的李染匠被众人的视线一盯,脸羞得通红,放下那一对玉镯,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刚将那一对玉镯拿在手里的许从稷便被江染匠拉住了袖子。

      江染匠目光灼灼道,“不如许公子现在完成?”

      许从稷沉默一瞬。

      江染匠放开许从稷的衣袖,“是江某唐突了。”也是,染匠谁没有几样绝技并不示人,就像李染匠那般,染到一半不想当着众人面继续。

      可他从不藏私,一心只想多多交流切磋,提升染色技艺。

      “没事。”许从稷看着一瞬间安静的老者,也不知他脑补了什么,“我现在染给你看吧。”

      去浮色,煮沸,脱蜡,提涮,清洗……

      一套流程下来,蜡染才算真正完成,江染匠惊叹着神迹,一直与许从稷交谈,最后还是被家里小厮叫回去的。

      累了一天,这时才感觉到饿,许从稷抽过旁边的油包纸,拆开,塞了满嘴的枣泥糕。

      眼神一扫却看到对面有一老妇人被丢了出来,那老妇人一身破烂,颤颤巍巍的还拽着一个个子矮小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求求夫人……别赶我们出去……我们我们可怎么活啊!”

      那高大的小厮却并不理会老妇人的嚎叫,厌恶地踹了一脚那老妇人,“老东西!快些滚开!织烂了夫人的衣服只让你滚出来已是夫人心善了!!”

      许从稷起身向前,将老妇人扶了起来,皱眉看向那小厮,“口下积德。”

      那小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只看到在他面前合上的木门,当下呸了一口,不爽道,“什么玩意儿!”

      “谢谢。”老妇人握住许从稷的手,轻声道,“谢谢!”

      “您会织布?”许从稷道。

      那老妇人愣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我会,但是给夫人织布的是我捡的一个女娃娃……夫人今日催得匆忙,我试着织了织却没想到织坏,便被夫人赶了出来。”

      “但……我捡的那个女娃娃很厉害的。”老妇人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公子你需要织布吗?我们只要换些救命钱。”

      越好的布料,染色效果也越好。

      不如试试。

      许从稷虽没对那女娃娃织的布抱有太大期望,但以买老妇人的布为借口给他们送钱,他们应当也好受些。

      许从稷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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