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茵落溷》凤来栖

3、第 3 章

　　汴京行宫并不大，主殿只有三个，他们没来之前一直是唐茹凡以及两个孩子各居一殿，如今来的都是些地位非凡的，唐茹凡主动挪了位置，搬去和旋舞一个殿，按照规矩，破冰是大梁的皇子，虽然不受宠，但身份却不比红玉公主低，茹凡也不是什么攀附权贵的人，能简则简，也没有提出要让自己儿子挪宫的意思，于是红玉和落王便住了侧殿。
　　晚上用膳是在唐茹凡以前居住的正殿‘灵韵殿’内，汴京行宫不比帝都，也没人知道皇帝要来，她们三个人吃的也一向低调，和宫中的宫人差不多，如今来了贵客，还确实找不到好的东西招待，下人请示了唐茹凡，在行宫当中，俨然是茹妃的地位最尊崇，何况这个娘娘虽然不爱与他们亲近，但是对下人是极好的，从不轻易惩罚人，每年也会寻些理由放他们回家看看，各个对她都是钦佩有佳。
　　“今日的东西好特别……”红玉目不转睛的盯着桌上晶莹剔透的饺子。
　　“行宫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这是昨日我包的饺子，还请各位不要嫌弃。”
　　“嫂子您亲自包的？”
　　“公主，您可以叫我茹凡……”唐茹凡从进了大殿开始，就没有看过梁轩帝一眼。
　　皇帝坐在上首，她坐在他的左下方，梁破冰坐在右下方，而本应该与落王爷同席的红玉公主因为太是喜欢小屋了，硬拉着小舞不放手，落王只得和唐晨各居一方。
　　“我比你还要年长两年，如果你不嫌弃，喊你一声茹凡妹子可好？”那红玉公主也是明白人，知道这个小嫂子对自己皇兄不那么待见，也不敢再和他扯上关系，实在是喜欢这母子三人，于是别开了皇室的关系，和唐茹凡称上了姐妹!
　　唐茹凡淡然一笑，算是默认了……
　　“这桌上三盘饺子是怎么回事？”饺子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是唐茹凡包的饺子却异常好看，一个个晶莹剔透，隐隐可看见里头的颜色不一样！
　　“姑姑，这里有三种味道，白菜、韭菜、芹菜……”小舞指着桌上的三盘饺子，认真的解释道。
　　“哇……妹子好细心。那这几盘又是怎么回事？”除了三盘饺子，还有五个小碟。
　　“姑姑，好笨……”小舞摇了摇头，一脸的鄙夷：“五个碟子是五种调料，酸甜苦辣咸。小舞最喜欢熏辣酱和醋吃了，可好吃了……”
　　听小舞说完，大家都开始动手了。唐茹凡的手艺很好，包的饺子皮薄儿，肉香，这些个吃惯大鱼大肉的贵人偶尔吃些清淡的，自然西欢喜连连。
　　梁敛轩转过头，正好看见唐茹凡走到了梁破冰身边，正神色专注的替儿子布食，小破冰也吃得津津有味，指指这个，点点那个，俨然一个小皇帝的模样。韦涛也净了手，准备给他布食，梁敛轩却看了他一眼，韦涛是何许人也？跟在轩帝身边整整二十八年了，怎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微笑着踱步到了茹凡母子身旁。
　　“娘娘，让老奴伺候皇子殿下吧！”您去伺候那位吧！
　　唐茹凡瞥了一眼梁敛轩，对着韦涛微微一笑：“怎敢劳烦韦总管，您是陛下身边的人，他小小一个孩子承受不起。”她不是谦虚，也不是客气，摆明了是不想去伺候皇上！
　　“茹妃娘娘这是折煞老奴了……能伺候殿下，是老奴的福分！”
　　“如此，有劳公公了……”唐茹凡也不推迟，径直起身走到了轩帝身旁。
　　“陛下喜欢吃什么口味？”
　　“随便……”梁敛里瞥了她一眼，冷冷开口，坐下的红玉和落斌闻言皆诧异抬头。
　　唐茹凡并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眼光，就近夹了一个芹菜饺子放在他碗里。卫帝也没看她，自己用筷子夹起就送进嘴里。
　　“咳……”一声闷咳，唐茹凡抬头，恰恰看见他涨红的脸色。
　　“皇上……快，快拿水来……”韦涛本来是替破冰布菜的，惊人的发现这父子俩居然口味如此相识。吃饺子不管是什么馅都只吃皮，而且吃不得辣，乍一听圣上的咳嗽，便知那茹娘娘犯了忌讳。
　　“皇兄，您不是不吃辣吗？干嘛逞强？”红玉瞧着唐茹凡无辜的脸，忍不住替她说话，她这兄长实在是太欺负人。
　　“身为嫔妃，居然不知道朕的口味！茹妃过得还真是清闲！”听到他不冷不热的嘲讽，唐茹凡笑了……
　　“承蒙圣上挂念，臣妾奉命伺候先祖，不敢丝毫怠慢……”凭什么要要求离宫的她还要事事以他为先？
　　“哼……”轩帝冷哼了一声，也不在说话。韦涛见状也不好打扰这两位主子，对着唐茹凡耳语了几句，便退了下去。一顿饭吃下来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气氛有些异常，落斌携着红玉早早的便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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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茹凡的寝室很整洁，也很单调。整个房间没有一丝脂粉味，弥漫着丝丝甜香，沁人心脾。
　　“奴婢轻罗伺候圣上更衣！”绛衣的轻罗有些紧张，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没想到皇上那么英俊，和娘娘简直就是绝配嘛。
　　“她呢？”瞧着来人是个宫女，梁敛轩不乐意了。
　　“她？娘娘？”轻罗试探的问了问，瞧着圣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喜怒，便有些慌了，“知道圣上大驾光临，娘娘便腾出了‘灵韵殿’搬到了公主殿下的‘清萧殿’去了……”
　　“搬？”梁敛轩抬眸询问的看了一眼韦涛，韦涛连忙上前。
　　“是茹娘娘自己搬出去的，老奴事先并不知情，要安排娘娘侍寝？”
　　“不用了……”说罢，抬腿往殿外走去，“三皇子……住在哪个殿？”忽然回头问道。
　　“啊……殿下住在‘聪融殿’……”轻罗反映了半天才知道三皇子便是指的破冰，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韦涛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前面带路……
　　“皇上万岁……”一屋子奴才跪下请安。
　　“皇子殿下屋里就你们几个人？”一个嬷嬷，一个丫鬟，一个太监，韦涛不满的问道，即使这母子三人再不得宠也是天家的人，怎能被一群奴才如此怠慢？
　　“回陛下，茹妃娘娘不希望殿下太过依靠下人，只留了奴才几人伺候殿下。”那嬷嬷显得要从容得多，毕竟上了年纪，曾经也伺候过前来祭祖的太后，面对皇上没有其他人那么紧张。
　　“三皇子呢？”
　　“殿下在书房。”
　　“请了师傅?”皇子的师傅都是朝廷亲任，他好像并没有收到为三皇子请师傅的奏章，甚至关于这母子三人的消息，他从来都没有收到过。
　　“娘娘的胞兄，便是名扬天下的才子，唐少爷一年会过来几次，殿下有不懂的都会请教唐少爷，平常的学问，都是娘娘亲授……”那嬷嬷认真的回答着圣上的问题，人家的皇子六岁才开始进书房学习，她们的皇子还没有六岁，便已经能吟诗解文了。
　　“前面带路吧！”韦涛见梁敛轩沉思，连忙吩咐那个嬷嬷前面带路。
　　一行人走到了‘聪融殿’的偏面，一间书房果然是亮着灯，梁敛轩示意众人都不必跟上，自己推开了房门。
　　梁破冰正在看书，听见有人进来有些诧异，他看书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敢进来的也就只有小舞一人而已，就连他母亲也知道他这个习惯，从来不会打扰他看书。待看着来人时不禁皱了皱眉头。
　　“参见皇上……”
　　“你叫朕‘皇上’？”梁敛轩扬起了一个笑，看不出情绪，盯着破冰看，“你母妃教你的？”
　　“呵……皇上多虑了，我母亲从没在我和妹妹面前提过您。”梁破冰一声冷笑，实在不像一个五岁的小孩子。
　　“破冰，我是你父皇。”
　　“这是我第一次见您……”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个是少年老成的皇子，两人有着同样的轮廓，同样的目光，同样的表情。一大一小两人对望，谁也不甘屈服……
　　“平日都看些什么书?”最终，还是梁敛轩开了口，他可不想整个晚上都与儿子这样对峙下去。
　　“书房里的书。”梁破冰如实回答。听了他的话，梁敛里抬了抬眸，似笑非笑。
　　“母亲挺我准备了三个书房，三个书房里都有藏书。我便是看这些书。”梁破冰迟疑了一会儿，依旧是不习惯和他两人独处，但不知怎么的，他不喜欢他误解母亲。
　　“哦？为你准备了些什么书？”梁敛轩有了兴趣，想知道她是怎样教导小孩的。
　　“齐家、治国、平天下……”今日，唐茹凡给他的震惊太多了，毫无心机的小舞，少年老成的破冰，还有那曲舞……而最大的震惊却是在这个时候，齐家、治国、平天下……好大的口气。
　　“我开始学习的时候，母亲给了我三把钥匙，就是这三个书房的钥匙，我母亲说，三个房间里的书一是教人‘齐家’学完了，便足够平平凡凡的人生一生受用；二是教人‘治国’谋略、算计、忠孝、心机、行军打仗、官场利弊，学完了，便能成为辅国之才；三是教人‘平天下’……”说到这里，梁破冰顿了顿，抬起头，直视他父亲接着道：“教人如何治国，如何御人，如何运筹帷幄……”
　　“哦？你母亲有意让你问鼎宝座？”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您要逼我们离开皇宫……”没想到梁破冰忽然换了话题，梁敛轩也是一愣，显然，他对这个儿子很满意，无论是他清晰的思路，还是与他对话的胆量，别说是在皇室了，放眼天下，在同龄孩子中也算是佼佼者。
　　“原来，您一点儿都不了解我母亲……我母亲说，三条路，我自己选择，选择平淡潇洒度日，就像舅舅那样不问官场之事她会欣慰，选择成为一代股肱建功立业她也不反对，选择成为一代帝王……她也决不帮忙……三把钥匙，三个选择，全凭我自己做主。”
　　“那你选了什么？”他确实不了解唐茹凡，初见她的时候，她刚及笄，穿着蓝色宫装对着他笑。唐茹凡很美丽，如果不是先遇见了茹梦，他或许会很宠爱她……
　　“我三把钥匙都要了。”
　　“哦？三条路都选了？”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幼年。
　　“先齐家，后治国，然后平天下……三者不抵触，何况，我还太小，不清楚如今的形势，也不清楚将来的发展。”
　　“你母亲把你教得很好……”看着这个坚毅的小男孩，梁敛轩温和一笑，“说说，你认为什么样的官是好官？”
　　“聪慧机智、懂得权衡利弊、懂得左右逢源、贪财但不能贪权……”轩帝诧异了，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外祖就是这样的官，大事上以百姓为先，小事上以家族为首。您一直提拔他不正因为他是好官吗？”
　　“哈哈哈……好，说得好……”听了破冰的解释，梁敛轩笑了，很久没有如此开怀了，唐茹凡究竟替他生了个怎样的儿子？殿外众人听了轩帝的笑声都忍不住偷望，连韦涛也不住的与他人对视。皇上好像很宠爱三殿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