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之家》光纤一钱

7、半截炕

　　所有人都死了。
　　红衣女人拉着宋青红的手，冷淡地看着七横八竖躺了一地的碎人。宋青红可能是被迷了心窍，她呆愣愣的任红衣女|鬼牵着她。
　　后来，宋青红没有结婚。
　　她也没有成为她一直想当的外交官。
　　她成为了一名教师。在一栋看着非常老旧的教学楼里授课，但其实那是一栋两年前建造的楼。
　　至此，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游荡多少年了。
　　我像真正的孤魂野鬼一般冷眼地看着宋青红的周遭。仿佛我的生命中只剩下了宋青红一个人。可是，她还是看不见我。
　　宋青红授课很认真，她被多次评为优秀教师。班上的孩子们都非常喜欢她。
　　尤其是一个小女孩，总是喜欢跟着她身后偷偷地看。不对，是两个小女孩。
　　她们跟在宋青红的背后，看着她走向办公室，而我，跟在她们的后面。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来多年以前在幻境中看到的蛇。那几条被我踩扁的蛇从蛇头的部位爆出黄色的、像小米粒一样的浓浆，混合着冰雪粘在泥里。还溢出了一些像蛋清似的东西，思来想去，我认定那是它们的脑浆。
　　今天该轮到宋青红值夜班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一间学校要让一位女教师值班。
　　教学楼最靠近中间大门的位置有一间狭窄的、阴冷的保卫室，其中有半截冷炕，值班的人就住在这上头。那里是地半截，炕半截，地比炕小，一进门就能上炕。
　　教学楼南偏西还有一间菜园子，里面没有菜了，只有几只牛羊之类的牲口。园子里遍地都是粪便，周围不高不矮的墙上围了一圈铁丝，铁丝给用钳子扭出刺棱棱钢丝条，既能防止牲口出来，也能防止人进去。
　　宋青红丝毫不嫌弃里面脏乱差的环境，进去喂牲口。我则飘在墙上，我不怕撅起的钢丝扎人。
　　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像一个杀|人犯。我的这个角度，可以看清所有牲口和宋青红，但我就觉得这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视角，是一个杀|人犯的视角。
　　我的心里泛起涟漪，一种欲|望不受控制的涟漪。我知道，那种欲|望是杀|戮。
　　突然之间，我好像变成了宋青红的同事。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占据这个人的身体，但是脚踏实地的感觉让我着迷。我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地面了，像现在这般安全地、结结实实地踩在地上。
　　听说，我也是要值班的。不过不是在今天。
　　宋青红还在料理杂事。我走进那间守卫室，手中拿着一个袋子。
　　我把袋子中的东西摆在铺在半截炕上的被褥下。心安理得地看着它们。
　　接下来，我就走出了房间，偷|窥宋青红。我跟在她身后，看她检查教室的门窗和桌椅，看她在整栋空空荡荡无一人的楼里穿行，一种隐秘的热切油然而生。我期待着她走进那间保卫室。
　　我甚至忍不住回保卫室看我放置的东西。
　　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我走到门口时，我发现那两个小女孩已经在室内了。
　　突然间，我像被惊醒了一般，像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我在干什么？
　　我在害人？
　　像杀|人犯一样，像厉|鬼一样杀|人吗？
　　那两个孩子离开了。而我，走进了保卫室。
　　我将半截炕上的东西重新收回到袋子里。
　　这时，半截炕上的一个老式收音机响了。
　　刺啦，刺啦，比肺痨鬼的嘶咳声还沙哑。
　　收音机里传来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也是天气播报的声音，又像播报新闻的声音。天气播报员为什么会唱戏呢？
　　我想不明白，只是冷汗留下来了。
　　收音机的声音越响越烈。
　　我的汗越流越多。我收好东西后，拿着袋子匆匆地走出房间里。
　　迎面，我看到宋青红笑着向我走来。

　　我好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