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难逃》踏枝子

4、宫中设宴

　　今日申时，宫中设宴款待西炎使臣，太子、煜王以及朝廷重臣都到了。

　　由于西炎王并未前来，按照礼制这场宫宴应由太子主持，然而事关两国和亲大事，加上庆文帝想见见这个儿媳妇，故亲自于太平殿接见。

　　“宣云朝公主觐见。”宫人高亢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太平殿里灯火通明。

　　云朝一袭黛青色异域贴身长裙，缓缓步入大殿。她面覆薄纱，体态婀娜步履轻盈，好似夜幕中走来的神女。

　　在大殿中央站定，揭下面纱，按西炎的礼节行了跪拜礼：“参见大齐皇帝陛下，愿陛下身体康健岁岁安宁。”

　　“公主请起。”庆文帝坐在龙椅上抬了抬手，含着笑意道，“公主这一路鞍马劳顿，属实辛苦，朕今夜特意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多谢皇帝陛下。”

　　云朝侧了侧身，一个随从手捧托盘走上前去。

　　“这是西炎天山上的雪莲花，乃我国至宝，赠与大齐皇帝陛下，以表我王修好之诚意。”

　　云朝揭开托盘上的锦帕，只见上面一朵碗口大的奇花，花瓣翠绿而晶莹，散发出阵阵幽香。

　　听闻这天山雪莲长在雪山之巅的悬崖峭壁之上，传说可活死人肉白骨，还能解百毒。

　　大殿上众人睁大了眼睛，嘴里“啧啧”称奇，这可是个好东西啊，西炎王此次真是下了血本了。

　　“好，多谢西炎王美意。两国交战受苦的是百姓，若能从此结为姻亲，共谋安宁，实乃两国百姓之福。”庆文帝捻着胡须笑道。

　　“陛下所言甚是。”

　　此时，有宫人上前接过天山雪莲，并引云朝和沙沐哲落座。鼓乐声四起，舞姬入殿献舞。

　　云朝端着酒杯，笑意粲然，若有似无的光影从她脸上浅浅掠过，似月下清波盈盈流光。

　　然而，余光瞥到对面的一道身影，整个人霎时愣住。

　　清瘦苍白的脸庞，眉眼骄矜却又透着淡漠，正是那夜在城外遇到的煞神阎罗！

　　他怎么在这？表面上风光霁月，杀起人来面不改色，脑海中回想起那晚破庙外血流成河的景象，云朝有些犯呕。

　　“想必那位就是煜王殿下吧？”沙沐哲啜着美酒，嘴角漫不经心地扬起。

　　煜王？！短短一句话却犹如当头一棒，敲得云朝头昏脑涨。

　　今夜招待宴，大臣们都身着官服，只有两名男子穿的是锦袍，一个是太子，另一个，不就是她未来夫婿，煜王萧起庭吗？

　　“果然是人中龙凤，恭喜公主觅得良缘。”见她没反应，沙沐哲又补了一句。

　　此时，对面的萧起庭也看了过来，还端起茶盏微微点了点头。

　　云朝心中一凛，紧紧握住了酒杯，稳住，不要慌，他根本不认得她，也不知道她那晚就在破庙里！

　　想到这里，扬起一个迷人的微笑，大胆地朝对面眨了眨眼。

　　两人的举动落在沙沐哲眼里十分碍眼，只听他淡淡道：“听闻煜王殿下久病缠身，这等风采气度，实在是可惜。”

　　云朝不满地看了沙沐哲一眼：“别人的地盘，少说话，多喝酒。”

　　“公主教训得是，是臣多嘴。”

　　两人的对话淹没在动听的鼓乐声中，大殿之上华灯丽影芳香满坐，一片杯觥交错的热闹光景。

　　酒过三巡，庆文帝先回了寝宫歇息，命太子主持宫宴。

　　萧丞瑾端着酒杯给云朝敬酒，几番寒暄之后，看向沙沐哲道：“听闻沙丞相是西炎第一勇士，舞得一手好剑，不如今日借酒助兴，让大家一饱眼福？”

　　好歹是一国丞相，又在宫宴之上，哪有让其舞剑助兴的道理？萧丞瑾此举分明带着几分欺辱。

　　云朝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深笑：“沙丞相意下如何？”

　　沙沐哲轻笑，将外袍一脱：“既是太子殿下相邀，岂有推辞之礼？”

　　萧丞瑾本以为沙沐哲会拒绝，却不想对方如此爽快就答应了，意外之余当即叫人取来一把长剑。

　　潋滟流光中，沙沐哲挽起袖子开始舞剑，时而飞转旋身跳跃腾空，长剑在他手中如龙蛇游弋，一招一式精妙绝伦。

　　须臾，腾空跃起，单脚一个倒勾，长剑不偏不倚插入了剑鞘，四周一片惊叹之声。

　　萧丞瑾扯了扯嘴角，拍着手站起身：“果然是出神入化，叫人佩服。”

　　“太子殿下过奖。”沙沐哲低了低头，回到席间坐好。

　　萧起庭轻轻晃动着手中茶杯，略带探究的目光扫过沙沐哲。

　　此人面对太子的刁难沉稳自若不以为意，舞剑之时招式凌厉目露凶光，分明是个有野心的，如若不除将来必是大齐之患。

　　正思忖，却见云朝手执茶壶朝他走来。

　　“云朝见过煜王殿下。”

　　她垂首盈盈一拜，拂袖间暗香盈鼻，他素来不喜熏香，但她身上的幽香却清新好闻。

　　“公主不必多礼。”

　　“云朝知殿下不宜饮酒，特以茶带酒敬殿下一杯。”

　　说着，提起茶壶给萧起庭斟茶，又将自己的茶杯轻轻碰了碰他的，再掩唇喝下。她丹唇皓齿，眸光清澈，无处不透着十几岁少女的天真烂漫。

　　特别是那双眸子，清幽醉人，似盛满星光的绛紫色夜空。多年前，他曾见过这样一双眼眸。

　　萧起庭温润一笑，端起茶杯来一饮而尽。

　　“早听闻殿下龙章凤姿风采出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公主过誉了，起庭久病沉疴，哪里当得起龙章凤姿这几个字。”

　　萧起庭淡淡地笑着，虽说这种场合虚与委蛇者甚多，但当着他的面睁眼说瞎话的，她还是第一个。

　　“我说当得起就当得起。”云朝扬起嘴唇，双眼含笑。

　　“五弟与公主聊什么呢？”萧丞瑾端着酒杯大步走过来。

　　“二哥，公主说今夜茶香酒美，妙舞清歌，属实叫人开怀。”

　　萧丞瑾爽朗一笑：“两国交好，公主远道而来，自然要好生招待。何况以后咱们是一家人，本宫少不得还要叫公主一声弟妹……只是，五弟不胜酒力，今晚，本宫陪公主一醉方休，如何？”

　　“太子殿下客气了，请。”

　　“公主请。”

　　已至亥时，大殿内吹来一阵寒风，萧起庭轻咳几声，面色又白了几分。

　　一旁的宫人见状，忙上前询问。

　　“无碍，告诉太子殿下，本王身体不适先行回去了。”

　　“是。”

　　出了太平殿，宫人拿来披风，搀扶萧起庭走下石阶，刚要上轿辇却见王德大步走来。

　　“煜王殿下请留步。启禀殿下，皇上有请。”

　　“请公公带路。”萧起庭猜测，庆文帝此刻找他应该是为了和亲之事。

　　王德扶萧起庭上了轿，又对宫人道：“雪天路滑，脚下都仔细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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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至亥时，夜风簌簌，长亭下明亮的宫灯左右轻晃。到了皇帝寝宫，王德先入内禀报，少顷，将萧起庭请进了内殿。

　　庆文帝沐浴之后换了一身常服，此时正由宫人伺候着喝些醒酒汤。萧起庭走上前去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快起来，你身子不好，以后咱们父子私下里见面就不要跪了。”

　　“谢父皇体恤。”

　　庆文帝指了指旁边的软榻，萧起庭走过去坐下。

　　“那云朝公主你也见到了，不知你心中可喜欢?”

　　“公主率真，在大殿之上进退有度，儿臣确有几分欣赏。”

　　“那就好。”庆文帝喝完手里的汤，擦了擦嘴，“你这身子受不得累，就不要大肆操办了，入了玉牒，让礼部择个吉日接进府里去罢。”

　　“儿臣遵旨。”

　　“这西炎王向来诡计多端，要注意防范。”

　　“是。”萧起庭想了想，又道，“那西炎丞相沙沐哲，父皇可熟知？”

　　“见过几次，此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手段可见一斑。”

　　“今夜二哥要他舞剑助兴，他非但不恼，还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如此城府，儿臣担心是个祸患。”

　　“眼下两国刚停战修好，先不要节外生枝，一并留意着罢。”

　　“是。”

　　萧起庭离开皇宫时，宫宴已经结束，凛冽的寒风中，雪花漫天飞舞。不多时，原本已经清扫过的宫道上又覆上一层洁白。

　　云朝等在宫门外，见萧起庭的马车缓缓驶了过来。

　　“煜王殿下，能否捎我一程？”

　　外面传来娇俏的女声，萧起庭挑帘一看，云朝撑着伞站在大雪纷飞里。她仰着头冲他微笑，伞上已落了一层白雪。

　　“公主为何在此？”

　　“等你呀！”云朝收了伞，径直跳上马车。

　　萧起庭眉梢微微一动，等他？呵，这小公主着实有些意思。

　　“真冷呀。”她搓了搓手，又呵了口气，鼻尖冻得通红。

　　“宋七，先去行馆。”言罢，把手里袖炉递给她：“暖暖罢。”

　　“谢谢。”

　　“公主在这等了许久？”

　　“不久，不到半个时辰。”

　　“公主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方才在席间见你吃得少，便揣了点东西出来，你看。”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来打开，里面是几样糕点。

　　萧起庭看着她，企图从她眼里看出些什么，可她两弯月牙似的眼睛除了笑意，并无其他。

　　“公主站在这大雪里就为了给我送吃的？”

　　“对啊！”云朝笑得甜蜜，“父王说大齐女子以夫为纲，相夫教子贤良持家。你我是要做夫妻的，关心夫君是我分内之事。”

　　“公主与我尚未成亲，无需如此。”

　　“那又如何？殿下早日把我接进府中不就好了？”

　　宋七在外面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心中不免感叹，这西炎女子果真……豪爽。

　　萧起庭笑了笑，从她手中拿起一块糕来吃，吃完一块，云朝又将油纸包递过去，他摆了摆手：“御医说我不宜多吃甜食。”

　　“那好吧，早知道我就带些不甜腻的。”允朝把糕点收起来，用手支着下巴看他。

　　“公主看什么？”

　　“觉得你好看。”

　　“公主真会说笑。”

　　“我说的是真的，我们西炎也有很许多生得好看的男子，但都没有殿下好看。”

　　“公主过誉了。”萧起庭仍旧淡淡地笑着，此刻疏朗的眉眼似三月温润的春水，叫人见了心生欢喜。

　　然而，云朝知道，这端方的外表下有颗可怖的黑心肝。

　　过了片刻，马车慢慢停下来，听得宋七在外面道“行馆到了”。云朝掀起帘子看了看，将袖炉递还，拿起伞下了车。

　　“多谢殿下相送。”

　　“举手之劳无需言谢，公主快进去罢。”

　　“嗯。”云朝进了门又回过头来甜甜一笑，“殿下可要快些来接我，我等着。”

　　“好。”

　　车帘放下那一刻，萧起庭敛去笑容，神色讳莫。这个云朝公主，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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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说好的病弱夫婿呢？现在换人还来得及吗？
男主：呵呵，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