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妹反义词》越西南

43、现场

　　直到车上了路，黎理还在想黄姐说的话，江溯长也在那里。

　　如果再见到江溯长，她该说些什么呢？

　　或许什么也不用说？还是劝他追求自己的幸福，不用管她？

　　车窗前倒映着红绿灯的颜色，黄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黎理，绿灯了。”

　　“啊……呀！”黎理回过神，发现红绿灯果然变了颜色，她赶紧启动车子，继续往前开。

　　黄姐关心的声音传来：“黎理，你没事吧？怎么心不在焉的？”

　　“姐，我没事。”黎理道：“一会儿我在外面等你出来吧。”

　　黄姐道：“你不进去看看吗？我可以给你找个座位。”

　　黎理连忙拒绝：“姐，不用了。广电大厦旁边就是江岸，我想去看看烟花。”

　　“好吧，烟花确实比直播有意思多了。”

　　奔驰一路行驶到江城广播电视大厦，黄姐下了楼，黎理坐在车里，看着大厦对面的露天大屏幕，一会儿大屏幕就会转播发布会，黎理看了看手机，还有二十分钟。

　　还有五分钟。

　　直播现场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黄姐化完妆，坐到了江溯长身边，跟他闲聊起来。

　　“今天是黎理送我来的。”

　　江溯长立刻抬起头，他往台下看，下面还没开灯，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她人呢？”

　　黄姐道：“没在现场，她说想去岸边看烟花，估计对这种直播不感兴趣。”

　　其实是对他没兴趣吧，江溯长想。

　　自从那天酒店分别以后，江溯长就没有再联系过黎理，不是他不想联系，而是他有些累了。

　　他千方百计终于解开了黎理的心结，换来的还是她的拒绝，而他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拒绝他，这种毫无头绪的感觉令他抓狂，就算他现在纠缠黎理不放，也得不到答案。

　　所以，不如冷静一下。

　　发布会倒数五秒，然后开始——

　　一切的流程都很成熟，主持人介绍，嘉宾轮番发言，团队深聊节目制作初衷……

　　对于江溯长来说，他投资节目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让节目录制地点定在临淄，通过综艺节目宣传临淄，完成当初的承诺。

　　直播环节进入到第二阶段，夫妻综艺节目必然少不了爱情的话题，明星夫妻秀完恩爱，最后主持人反倒问起了江溯长。

　　毕竟江溯长虽然是投资方老总，金主地位不可撼动，可他今年也才二十三岁，长相俊朗，帅气程度不输明星，把他和周围明星放在一起，颜值也没有任何差距。

　　直播弹幕满屏的江总好帅让主持人看花了眼，所以临时加一下流程，增加直播间热度也是主持人必备的品质之一。

　　他示意工作人员把话筒给江溯长：“各位老师回答的都太好了，我想问问江总，您有没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经历呢？”

　　江溯长拿起话筒：“没有。”

　　简单粗暴，言简意赅。

　　主持人不死心，继续追问他：“没有恋爱吗？那江总这么帅，肯定有不少女孩子追你吧？”

　　“也没有。”江溯长放下话筒，想了想，又拿了起来：“只有我追别人的经历。”

　　来了！主持人心中暗喜，这下子可以挖点儿八卦了。

　　“江总方便说说这段追爱经历吗？”

　　江溯长看了看台上台下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知道黎理不在这里，可他还是幻想她能听到自己的独白。

　　他拿起话筒，慢慢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喜欢上她，追求她向她表白，她不同意。然后我弄懂了她不同意的理由，可是她却说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这句话我想了大半个月，现在也没想清楚，如果有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可以帮我解惑吗？”

　　黎理坐在车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直播，在切换的镜头中寻找江溯长的身影。

　　或许是为了上镜，他今天还化了妆，眉眼看起来锐利了几分，疏离感也更强烈了，不过相比于镜头里的他，还是平时的他更帅一些。

　　“……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嘈杂的电子音传入黎理的耳中，她猛然抬起头，看到了江溯长略带落寞的神情。

　　紧接着，镜头切到了他旁边的明星上，那人穿的很嘻哈，拿着话筒的表情也很随意：“这话很简单，江总是个残疾人，跟我们正常人当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主持人问：“哦，难道说那个姑娘拒绝江总，只是因为江总残……腿不好吗？”

　　嘻哈明星点点头：“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江总没发现？”

　　江溯长似是被点醒了一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肘拐，他一直以为自己左腿残疾不是黎理拒绝自己的理由，可是现在他却产生了莫大的怀疑。

　　或许真是因为他不是一个健全的人。

　　“是……吗？”江溯长的表情已经有了变化，黄姐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低声问他：“江总，没事吧？”

　　江溯长摇摇头，在镜头切走的时候，他起身想要离开，没想到导演却把他按回了座位。

　　导演是个胖子，胖手拍了拍江溯长，低声道：“江总，咱们发布会流量已经上去了，您现在可不能走，走了热度就没了，咱们这个综艺得有爆点才行。”

　　所谓的爆点，当然不是综艺本身，而是江溯长自己的表现，一个帅哥，是个瘸子又是宏江的总裁，完全集齐了大众喜欢的美强惨要素，一会儿再让主持人抛出一个话题，再买个热搜，这个综艺开局就肯定有巨大的关注度。

　　江溯长沉默了一下，还是坐了回去，因为镜头又切回来了，而且这下摄像机开始只拍他，不拍别人了。

　　面对镜头，他什么也做不到。

　　嘻哈明星看着对面的直播弹幕哼哼了几声，阴阳怪气道：“江总人气很高啊，直播弹幕全是你的呢。我没想到瘸子也不影响有人爱啊。”

　　黄姐皱了皱眉，她觉得对方说话太没礼貌了：“江总是投资方，弹幕关注很正常。”

　　连她都受不了别人的嘲讽，更何况当事人，黄姐不理会嘻哈明星，再一次询问江溯长：“江总，您要不先休息休息？”

　　“不用。”江溯长扯了扯嘴角：“我不需要休息，还是节目更重要。”

　　毕竟和从前收到的议论与眼光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

　　主持人接过台下递过来的字条，做出了夸张的表情，音量瞬间提高一倍：“各位嘉宾！咱们节目冲上热搜第一了，看来我们《追爱旅行》节目真是开门红，正好我们直播还在继续，我想问问各位嘉宾，对于残疾人能否获得爱情这个话题该怎么看，王老师你觉得呢。”

　　被cue到的嘉宾刚要说话，嘻哈明星一把抢过话筒，看了江溯长一眼，随后跟主持人说：“这个问题我们都没什么发言权吧？最有发言权的肯定是残疾人啊，是不是，江总？”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江溯长身上。

　　嘻哈明星甚至“贴心”地把话筒递到了他嘴边。

　　江溯长的手刚碰到话筒，嘻哈明星手一松，话筒差一点砸在江溯长身上。江溯长迅速张开手接住话筒，所有人都在等他开口——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
　　说能吗？

　　他自己就是个失败的例子，又用什么去说服别人？

　　导演在一旁催他：“江总，快说啊，说什么都行。”

　　江溯长想，他是不能的。

　　他举起话筒，声音自话筒里传出来：“我觉得。”

　　演播室的大门砰地一下被推开，一个带着黑色口罩的女孩出现在门口。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注视着前方，主持人最先反应过来，试图用开玩笑掩盖尴尬：“我们直播间好像进了一个新朋友啊，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他尝试提醒她赶紧走，别打扰他们直播。

　　可是对方根本没听他说话，她甚至朝台上跑了过来，准确无误地跑到了江溯长面前。

　　江溯长站了起来，自从她进来时，他已经认出了她——

　　黎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她不在乎周围的骚动，直播弹幕的疯狂刷新，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不是那样的，他说的不对。”

　　“什么？”江溯长刚要发问，周围已经有摄像机凑近，保安也从门外跑了进来，场内一片混乱。

　　黄姐也终于认出了黎理：“黎......”

　　江溯长不想让她被镜头拍到，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赶紧离开这里。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拿起肘拐，带着黎理越过摄像机和无数工作人员，越过保安，离开了演播间。

　　没有人阻拦，因为所有人都愣住了。

　　直播间弹幕疯狂刷新中：

　　怎么回事？？？江总带着那姑娘就这么走了！
　　走得好，主持人和嘉宾什么玩意儿，看的我拳头都硬了。

　　这是美救英雄啊，江总脾气真好。
　　直播离场，没素质。
　　上面的是不是刚看直播，主持人一直抓人家痛处，这场主持人和那个嘻哈才没素质。

　　小姐姐看起来和江总很熟，她不会就是江总以前追求的姑娘吧？
　　我也觉得！带着口罩也能看出是个大美女！

　　弹幕陷入了新一轮猜测口罩女孩的身份中，不到十分钟，两人牵手离场的三十秒视频已经在各大app疯传，甚至瞬间上了热搜榜单。

　　这一切，江溯长和黎理完全不知情。

　　直到跑出广播电视大厦，跑到江岸，江溯长才松开抓住黎理的手，看到黎理带着口罩，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一直担心黎理的隐私泄露，所以才把她拉出去，没想到她比他想象中准备的更周到。

　　黎理把口罩摘下，江溯长走得太快，她甚至差一点儿跟不上，她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出了刚才没说完的话，她想立刻解释给他听，她在乎的并不是这件事，她不想看到他苦涩的表情。

　　“那个人说的不对，我的话也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能把他的话当真。”

　　江溯长看着黎理，看着她急切地说出这句话，他想了一下，终于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他嗯了一声，面对黎理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我明白，谢谢你帮我。”

　　黎理松了一口气，他明白就好了，当时她在屏幕里看到江溯长黯然的表情，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现在他没有被他人的解读影响，那真是太好了。

　　她看到江溯长望着远方江面缓缓开口：“其实我仔细想过，他说的也没错。你那么好，可我只能拄一辈子的拐杖，我们本就不该在一起，我也不该纠缠你。”

　　他露出了释然的微笑，可是眼底却带着浓浓的悲伤：“我马上回去叫人解决直播视频的问题，不会泄露你的信息。”

　　黎理一怔，在这一刻，她完全不想看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和表情，她只想看到他真心的笑容，而不是这样连笑都勉强。

　　“是我一直执迷不悟。”

　　听到这句话，黎理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是的！”

　　她抓住江溯长的衣袖，不让他离开。江溯长看着她的动作，眼中眷恋和痛苦挣扎交织，然后伸出手扯开了她：“黎理，你这样真的会让我误会的，我真的该走了。”

　　他转身离去，刚走了几步，黎理又追了上来。她下定了决心，突然抓住江溯长的西装衣领，踮着脚尖凑了上去。

　　带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唇角相碰的一刹那，黎理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可是她强迫自己不能退缩，她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勇气，轻轻吮了一下他的唇。

　　然后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后退几步，整张脸滚烫，在江溯长眼中一点点变得绯红。

　　她活了二十一年，第一次主动亲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