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山岗》橙子北

1、耳朵

　　1.

　　秋.

　　我被社区的人送到了孤儿院，我右耳失聪模模糊糊的能听见一些东西，左耳完全听不见，基本上与聋了没有区别
　　左耳是我讨厌的弟弟放烟花给震聋的，右耳是被爸爸给扇的，他们曾经是我最讨厌的人，可现在他们死了，我连家人都没有了

　　那年我六岁，记忆力可好了，我还记得刚来孤儿院的时候大家都对我很好，但到后来大家发现我听不见告不了状，就开始欺负我

　　我因此就有了一个外号叫“小聋子”

　　小聋子、小聋子、小隆子，哈哈哈至少比赔钱货好听多了

　　就这样在大家都‘玩闹’中我度过了一个相对较好的秋季

　　这一日大雪纷飞，孤儿院的铁门外站着一位女孩，她很高身上穿着干净的衣服，提着书包站在大雪中

　　难道她也被抛弃了吗？

　　她被院长带了进来并把她安排和我一间房子

　　我们两个的第一次见过就很尴尬，我坐在床上和她面对面，她抬起头朝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她缓缓地说着什么，可我却什么也听不见只能通过她的嘴型来判断她在说什么

　　“我叫陈千，你叫什么？”

　　我从床底下拿出一张纸和笔在纸上写下了我的名字‘尹栎’

　　2.

　　陈千也知道我听不见了，可她没有像别人一样欺负我，她教我写字，教我跳舞，她今年十一岁却活的像个小大人

　　她说她一定能让我听到，我相信她可以的

　　但是我已经快要忘掉怎么说话了

　　过了一晚，她那一晚没有睡觉，一直在翻身，直到早晨她可能考虑到我不能正常的发音，她就拉着我的手放在她的颈部，通过说话时喉咙的振动我才勉勉强强可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3.

　　静静的楼道里，我和陈千四目相对，她说她今天要带我跑出去

　　都过去这么久了吗？她都已经十八了，她可以离开孤儿院但我还不行，她特意带我逃出去

　　她，要带我去治耳朵

　　她想让我好起来

　　炎热的夏季，蝉鸣的夜晚，她拉着我一直在黑暗的小道上跑着，她手心出了汗，她头发上的香味通过空气传进我的鼻子，跑起来时的微风拂过我的耳朵似乎是在安慰我

　　此时我心中像是被人填满了一样

　　旧楼前陈千紧紧地抱住我，她很开心，我感受到了

　　她的心跳地很快，我听到了

　　我很快乐，泪水沾满了我的脸颊，她笑的开心捧起我的脸替我擦拭眼泪，这样快乐的感觉我永远也忘不了

　　4.

　　我和她住在一起，她去打工我就在家里做家务，她有一个专属于我的存钱罐，每月大部分工钱都被她塞了进去

　　每年的四月她都会带我去山里的寺庙一趟，在佛前虔诚的祈祷

　　我好像有点喜欢她了

　　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没有人教过我，但是如果一个人会为了我而努力赚钱，一个人会为了给我买个好的助听器而省吃俭用，那我想她是喜欢我的

　　我很想跟她在一起很久很久，看到她和别的男生走在一起就会没有察觉地生气，我想我是喜欢她的

　　5.

　　窗外大雪纷飞，屋内的人焦急的徘徊着

　　今天她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回来？

　　我拿着钥匙锁了门就出门找她，我到她常常工作的地方找了又找，还是没有，那里的员工在纸上写下“她今天早早的就走了”

　　我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希望可以看到她

　　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我，她的气息很急似乎是跑来的，她身上的香气…是陈千

　　“你，去，哪，了？”我只能断断续续地说

　　“我还想问你去哪了！干嘛一个人大晚上的悄悄跑出来，我都快担心死了”她在我右耳朵用着我能听到的声音说着，语气中还带点怒气，声音很大以至于路过的行人都侧过头来看着我们

　　我转过头急忙地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写下来，她一脸憋屈就连写字的力度都比平时要重，似乎是想把纸给划烂

　　看着她气愤的小脸蛋，我笑出了声，像安抚生气的小狗一样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觉这样的安慰好像不能使她平静下来，我放下手正面抱住她，我的双手紧紧地搂住她的腰，整张脸埋入她的脖颈

　　她真是个坏人，是一个我一直牵挂的坏人

　　6.

　　陈千说的话都兑现了

　　我右耳戴上了助听器可以正常的听见声音了，我的世界里不再是嘈杂的声音了

　　也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完整的听陈千说话，这样好听的声音是我一想起就会激动的程度

　　助听器就几乎花光了陈千所有的积蓄，电池花费也不少，我会很常时间不去用它，确实有些舍不得

　　陈千知道了总是会骂我，她说她有钱买的起一个助听器难道还会没有钱去买一块电池，她叫我该戴就戴，该听就听

　　她说我这些年不能与声音触碰，时间的流逝是补不回来的，只好要我仔细的听着现在的每一处声音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不赖

　　夕阳照到稻田里，金黄色的稻子自由的飘动着，微风吹过脸颊裙摆飘动

　　陈千拉着我在田野间奔跑，她笑的开心，眼中含泪，太阳照到她身上的光反射出来的景象我至今难忘

　　我们彼此都接受了对方的告白

　　当一切看似平常，就证明它并不正常

　　这一天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闯进我们的家里，领头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凝视着我，他自身携带的压迫感真的不弱

　　“陈千呢？”领头的男人直直的盯着我看突然开口道

　　“你，你们，是谁？”我迎上他的视线，表面上看丝毫不慌但内心确实有些心慌

　　“我们找陈千有事，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知道的少，就行”

　　我们的房子有些小，装不下他们这么多的人，他们开始四处乱动，我警告他们不要乱动

　　这时门锁响动，陈千从门外进来，陈千见到他们满眼的震惊，她直直的跑到我面前吧我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生怕我受了伤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咳了一声，陈千转过身去说道“李格欠的钱你们找她去啊，找我干嘛？还找到我家里来了你们要是伤到她了我跟你们没完”

　　“我们他妈要是能找到那个贱人，还会来找你吗？”身旁一个高大的男人吼道

　　我被吼的发抖，陈千把我搂进怀里安慰我

　　沙发上的男人皱了皱眉，使了个眼神那个刚才大吼的男人就被带出门去

　　“李格欠的不止一点钱，如果你知道她去哪就给我打电话，这次是我们冒犯，我会补偿”沙发上的男人站起身来很是高大，他一走房子里站着的男人都走了

　　我抬头对上陈千那双愧疚的眼睛，我摸着她的脸笑了笑说“别，愧疚，你，很好，不需，要”我磕磕巴巴才说完

　　她很好很好，我不知道她和那些人怎么了，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她能健康的在我身边

　　7.

　　这一夜陈千没有回家，我坐在餐桌前不由的担心，桌上的饭菜热了一遍又一遍，也不见她回来

　　“叮铃”手机提示音响起，我拿起手机，一看一个陌生号码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上面写着‘陈千被李格卖了，在后山上的烂尾楼里正被人羞辱’

　　我看到消息慌了神，拿着手机从盒子里拿出我存了许久的钱和我的助听器，就向山上跑去

　　漆黑的山路上女子跑的飞快，满眼的焦急，拿着东西的手被冻的通红

　　跑到烂尾楼前撞上迎面而来的男人，他眼中带着掩盖不了的怒气

　　我没空理他，向烂尾楼中跑去，我刚跑上二楼就被一棍子打向二楼平台，助听器被打丢了

　　我顾不上疼痛，在周围摸索着

　　鲜血从头顶流进嘴里，血腥的味道让我想吐，黑暗的空间里只有淡淡的月光照进来

　　我看清了打我的人，皮包骨头的女人眼中都是狠毒，旁边还站着个男人是上次大吼的男人

　　陈千被捆在柱子上，她看着我的眼睛里都是泪，我好想告诉她别哭，想着想着就说了出来“别，别哭”

　　“李哥，她们可以替我还钱，能不能放我走啊！”女人讨好的向旁边的男人看去

　　“去你妈的！李格！你等着我会让你死的很惨的！”陈千大声的吼着，我听见了

　　我也知道了那个女人是李格，让陈千受伤的人是她，给我发短信的也可能是她

　　一团无名的火燃烧起来，我拿起旁边剩下的钢筋冲向他们，一下一下重重地打在他们身上

　　“贱货！敢打我”男人抓住钢筋的另一边把我拉进狠狠地打了我两巴掌，我被扇倒在地，一旁的李格拿起木棍就打向我

　　陈千不知是什么时候解开的绳子，她胳膊勒着李格就向后退“你打她！我都没舍得打凭什么让你打”说着陈千眼神狠毒胳膊发力，李格渐渐的没了动静

　　陈千扔下李格就拿着刀跑向男人，她这么弱小哪是男人的对手，男人把她压在身下，那把刀离陈千有一厘米

　　男人见陈千刚杀了李格不由的一阵后怕

　　在他们对峙时我从地上爬起来，钢筋刺穿男人的胸膛，血滴在陈千白色的毛衣上

　　男人也没料到会如此，渐渐的失去生命倒在一旁

　　陈千踢开男人就冲过来抱住我，我一时胃里血腥味更浓了，我推开陈千

　　一口血吐在地上，血就像不尽的水流一口又一口
　　陈千吓坏了她捧着我的脸替我擦拭嘴角的血

　　“栎栎，别吓我，别吓我啊！”

　　我听不见她说话，我爬起身去找助听器

　　带上助听器就是陈千的哭喊声

　　我笑着说“别担心，我，我还好”我爬上前抱住她想让她别担心，她紧紧地搂住我哭的很是伤心

　　“回，回家，吃，吃饭”我拉着她离开烂尾楼，走上小道

　　我突然开始不对劲，我感觉我的步伐有些沉重，好像快要死了

　　8.

　　我突然改变主意，拉着她往山坡上走去，陈千拉着我不让我走“栎栎！咱们去医院！不去山上”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还有一点不容拒绝

　　我摇了摇头，示意就要去山上

　　陈千果然是爱我入骨，这不，我说上山她就改变主意顺着我

　　嘿嘿

　　我们坐在山坡上，天快亮了，已经有斜斜的阳光照在了山上

　　我突然说道“陈，千，我想，看你，跳舞”

　　我祈求地看着她，她答应了

　　刚好，太阳也出来了

　　陈千在太阳下跳舞，白色的毛衣上染上了一些血但不影响她好看

　　看她跳舞的样子我不禁想起那年她刚来孤儿院时也是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给我跳舞

　　她好看的舞姿，很是吸引我

　　最吸引我的是她

　　我本想撑到陈千跳完，可是我的眼皮太沉了，太阳照到我身上时我已经失去了意识

　　9.

　　我从身体里飘了出来，的的确确是一只鬼

　　陈千的一支舞终究是没跳完，她抱着我哭

　　“啊！为什么！为什么死的要是她！为什么不是我，尹栎你起来不要在这里睡觉…”

　　死的当然要是我啊，你那么好老天爷舍得让你去死，可我舍不得

　　可惜了，你的声音我还没听腻就听不到了

　　她哭的好伤心，她越哭我越痛，我想抱抱她可每次都从她的身体穿过去

　　她哭累了抱起我抬脚就把往家走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带你回家，没人在敢来欺负我们了，我们回家，回家还要吃你做好的饭，我们家栎栎做的饭是天下第一好吃的”

　　回到家中，她看着桌子前放着的饭菜笑出了声，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吃起来

　　我想阻止她，菜已经凉了热一热再吃啊，这样会吃坏肚子的

　　“真好吃，栎栎累了就睡吧，以后我来做饭栎栎吃就好了”

　　她把我放在沙发上替我擦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把我搂在怀里说“对了！我约好了一个专家，很快我的栎栎就可以天天听到声音了，再也…不用戴助听器了”

　　她说着说着几度哽咽，我泪流满面，哭着对她说我已经死了，让她不要再幻想了

　　可她听不到

　　她把我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她躺在我身边，喝下了一瓶药，我哭着打她想让她吐出来，她却笑着看着我说“栎栎这么喜欢我不会不等我的对吧？你不说话就是你答应了，睡吧，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你这个小笨蛋从小蠢到大没有我，你会被人欺负死的”

　　太阳升起时，我和陈千已经手牵手渡入轮回

　　下辈子换我来当你的耳朵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