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来迟》水浸街

5、第 5 章

　　“哪呢？哪呢？”刘叔踮起脚，这才让他发现了站在水里的姗姗，刘叔估计在骂人，声音洪亮地：“……你这死丫头，又抄近道。”
　　接着姗姗就听不懂了，讲的应该是地方话。
　　姗姗扯起裙边，拖着脚步，缓步到岸边，正要使劲爬上去，那边就扑通扑通跳下来几个小伙，把那个叫金镂衣的拉走。
　　头顶伸来一只大手，姗姗想不也想，抓住借力上岸。
　　侧眼一看，是龙生那张帅脸，姗姗现在只觉得晦气，一把甩开他的手，沿着原先来的路往回走。龙生轻轻啧了一声，让陈泽明跟上。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通通散了。
　　她本来没生气，但一见到龙生那张脸，姗姗就开始有点气了，白净的脸上溅到了泥点子，滴水的衣服，姗姗把鞋脱了，赤脚还没下地，竟让一宽敞臂弯单手抱起。
　　姗姗惊呼，刚要手肘一击。
　　那人终于开口：“别打，痛痛痛！”
　　她还没打呢。
　　龙生的表情像是很疼，姗姗问：“你的手没事吧？”
　　他又像阴转晴，姗姗无语，只顾着皱眉，忽然想到什么，说出来让人不爽也是好的，于是她嘲讽道：“你的小情人在家也这么危险吗？”
　　“当家的死了嘛，太太们总归要担惊受怕一阵子的。”
　　那少年气的话音，姗姗转头看见陈泽明鬼鬼祟祟地在后头跟着，这会听到话又利落跟紧了。
　　“别听他瞎说。”
　　“我可没有瞎……”
　　感受到自家老大杀人的眼神，陈泽明赶紧嘘声，捡了姗姗掉在地上的鞋，规规矩矩地落后跟着。
　　“哦。”姗姗哦的轻快，惹的龙生盯着她问：“你很高兴？”
　　“哼，这也怪你，本小姐活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像今天那样狼狈！”姗姗翻了个白眼，手指戳龙生的心口，把泥巴蹭到他的衣服上去。
　　“对不住你，想要什么，我赔你。”龙生以为的好话到了姗姗耳朵里就变了味，她心里也不知味，本然觉得自己混得糟糕。
　　姗姗咽下情绪，说：“那你欠的多了。”
　　这时陈泽明嚷嚷道：“魏小姐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们爷也能给小姐摘来！”
　　这回龙生没再说话，像是没听见，又像是听见了，他脚步轻快，在姗姗看来，这个男人十分自信，运筹帷幄之中，断手断脚也不能阻挡什么。
　　在那天跳车后，在佘公馆住了十几天，与龙生鲜少见面，她现在在这个男人的怀里突然对他生出无限的好奇。
　　从前她想知道什么，必定开口，问个打破砂锅，现在却瞻前顾后，难不成怕死了？
　　“老土。”姗姗说。
　　说完怕龙生抱不稳，玉藕般的两条手又搂紧了些龙生的脖子。
　　龙生说：“喘不过气了。”
　　姗姗说：“这位先生，您挺不礼貌。”
　　龙生又说：“哦？请小姐批评？”
　　姗姗扬起眉毛，忽地瞧见龙生的喉结，笑声就从它那上下滚动中溢出，姗姗下意识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龙生没听见批评，略略不满满，怀里的女人不知道犯什么呆，纤纤细手捂着脖子，水晶项链细碎的光不时闪现，她微微蹙着眉尖，像是在思考什么家国大事似的。
　　非要打断她不可。
　　龙生说：“今晚有个拍卖会，邀请你做我的女伴。”他心想，够礼貌了吧。
　　“嗯？”姗姗以为自己耳朵进水了，每个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就是一坨屎一样的意思。
　　她人都来到西江了，如何竟还要参加这些！
　　“记我缺席吧，佘先生。”姗姗颇有些垂头丧气。
　　“魏小姐哪里不舒服？”龙生温声问。
　　“我好得很......”
　　“那就是了，礼服待会让人给你送来。”
　　姗姗挣扎了下，大声说：“你真把我当挡箭牌使？”
　　说完深呼吸一口气，以免被气死，这么些天来，她早已听说，此人巧言令色，唯利是图，离经叛道，心狠手辣，人面兽心，诸如此类罄竹难书，姗姗从龙生他过世的老爹留下的太太们口中得知。
　　龙生忍下放手，让她摔个狗啃屎的冲动。
　　好在，姗姗暂住的屋子就在眼前。
　　不再理会龙生，姗姗像被鬼追那样狂奔回房，剩下龙生拿着刚脱下的外套独自在风中凌乱。
　　终究没想通。
　　“老大！”
　　陈泽明望着龙生高大的背影狂奔向他，然后被劈头盖脸扔了一件黑色外套。

　　是夜，灯红酒绿，充斥靡靡之音的天上人间，更深处，绕开以翠竹为墙，以金砖作垫，那是金龙弯头庄园。
　　两人之间的气氛说不上好，冷冷的，像是吵架了但又不得不一起吃饭的夫妻。
　　别扭，以上是彭原的感受，作为佘老板手下的得力干将，彭原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
　　最朴实无华的消息渠道便是......彭原把目光投向陈泽明。
　　陈泽明接收目光后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而后又张嘴无声说了句话。
　　彭原艰难地从他夸张的嘴型判断出六个字：魏小姐生气了！
　　彭原扶了扶眼镜，不由得想起佘老板的老友们，那位万氏集团的方公子出场次数最多，无疑花花公子一位，女友五花八门，奇的是这些女友们都有个相同的特点，顶爱生气。
　　而常跟在佘老板身边的彭原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了，每每方公子的女友生气时，那场面......
　　若是对象换成老大跟魏小姐......彭原赶紧摇了摇头，爱莫能助，爱莫能助！
　　拍卖已经开始，一楼大堂拍卖师小姐妩媚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到每个角落。
　　第一件拍卖品是一顶璀璨无比的钻石皇冠，姗姗在二楼包厢居高临下扫了几眼，不感兴趣便又坐回去了，小匙搅动咖啡，待会还有晚宴......
　　她明显兴致不高，手心朝外伸直手指看指甲，把龙生当背景板。
　　一阵掌声，陈泽明一直盯着下边，做起解说员，他说：“噢哟！还真是方大少，他把皇冠拍下来了。”
　　“老彭你知道吗？这顶皇冠的背后可是有个凄美的爱情故事，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啧啧啧，看来方大少艳福不浅。”
　　“哎，方大少把皇冠给她戴上了！”
　　“我靠，这位小姐眼熟的很啊！”
　　“废话，她是沉璧玉。”
　　“什么！死人方大头竟然泡到了黄兰苑的头牌！？”
　　有背景，有说话的，不算太无聊，姗姗想。
　　“其实有一件事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魏姗姗，你一个外地偷偷溜出来的，举目无亲，如何觉得自己能当本人的挡箭牌？”
　　“你有什么……”
　　“资本？”
　　龙生抱臂斜倚着，他盯着姗姗，语气不屑。
　　忽略陈泽明惊恐的乱扫的眼神，姗姗摸指甲盖的动作一顿，给了龙生个正眼说：“唔......”
　　她想了会儿，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有道理！”
　　龙生换了个姿势继续盯，他开始转动食指上的戒指，心想，这女人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态度。
　　姗姗说：“可是琅姨说，你现在是升官发财死老爹的香饽饽，大把女人想要挤进佘家，嗯...要给你当小老婆。”
　　“不过，琅姨说你不举，还是个死断袖的，天天跟两个大男人出去鬼混，怕传出去要成为大家的笑话的，所以你要带着我挡女人，挡男人......”
　　彭原，陈泽明：两个大男人是指我们吗？？？
　　说的人无心，听的人...听的人听着听着笑容渐显，听到最后发出了舒朗的笑声，龙生笑起来嘴角向下，他向来是皮笑肉不笑，很少有真实的舒心的笑，一时间竟停不下来。
　　这人笑起来怎么这么帅气，好看，赏心悦目，可能是琅姨说错了，就算龙生没有升官发财，也有很多姑娘想嫁吧，姗姗不经意地想。
　　不管他笑得花枝乱颤，姗姗依旧冷着脸，她又说：“我现在觉得我们理解的挡箭牌不是一个意思。”
　　陈泽明正听得起劲，姗姗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说话说一半这是什么事啊！
　　恨不得怼到姗姗跟头大声问，那是什么意思啊！
　　“那是什么意思？”龙生笑着问。
　　姗姗手指敲了敲桌面，说：“换杯茶来。”
　　陈泽明年轻手脚利落，一个箭步上前给姗姗倒茶，倒完茶巴巴地看着姗姗，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个什么劲儿。
　　待到茶温适合入口，姗姗说：“字面意思。”
　　“......”
　　耐心如陈泽明也撑不住了，这时彭原给他使了个眼色，陈泽明连忙正色。
　　拍卖会的重头戏来了。
　　压轴拍品是一件明朝的青花瓷，可以说并不稀奇，但它的背后有个重要的含义，拍下青花瓷者则默认成为金龙弯头座上宾，参与接下来金龙弯头在鹅滩岸港口的开发项目。
　　金龙弯头山庄是家族企业，如其名姓金，在西江有一番势力，佘汀势力在香江，生意做得大在西江也小有成就，但也算初来乍到，除了有个响亮的名头，这样分一杯羹的好事自然要收入囊中。
　　现在开始走货，青花瓷自是上品，拍卖会场暗流涌动。
　　咻。
　　瞬息之间，雕花木托盘上安稳停着的青花瓷器仿佛传出了一声咔嚓，蛛丝网似的，崩塌成一堆碎片，谁也不知道事变源头。
　　人群一片哗然，二楼的包厢猛然扑出几个人，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拍品碎了！那……”
　　主持人紧紧皱着眉，家奴排了一列，徒生变故，一个少爷打扮的少年走上台，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喧闹声小了，他的声音就清楚了，他说：“诸位，诸位贵宾，我是金思翎，青花瓷破碎一事仍在调查之中，本次拍卖到此结束。”
　　话音刚落，众人发出阵阵不满，毕竟大家的目的都一样，而对鹅滩岸无感的人则满脸惋惜。
　　“青花瓷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破碎，定是人故意而为之。”
　　女人说。
　　“宝贝儿真聪明，我看这儿不待也罢，咱们啊上红街跳舞去！”男人搂过女人，并在她的脸上香了一口。
　　正是方氏集团的方公子方承仁和他的女伴沉璧玉。
　　二人穿金戴银，衣着富贵，鞋跟咔嗒咔哒往外走。方承仁怕死，对危险的味道十分敏感，这场拍卖会从青花瓷碎裂那一刻起就透露出一股阴谋的臭气。方承仁爱出风头，有沉璧玉这样的美人作伴，当然要来炫耀一下啦，他只是来玩的，可不想把小命也玩上了。
　　赶紧跑。
　　刚出会场门就被一群手拿黑色短棍的家奴包围住了，跑晚了，方大少爷崩溃大骂道：“我日你大爷的，竟然敢拦小爷，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金思翎注视着台下众人，保持微笑。这时一个家奴弯着腰跑上台，双手呈上一枚东西。
　　听完家奴的话，金思翎脸色一变，看上去有些苍白，这个年轻人神情严肃道：“我们在青花瓷碎片的底下发现了一枚子弹。”
　　接着他把那枚小小的子弹用右手高高举起，金思翎沉痛道：“这青花瓷是家父最喜欢的一件藏品，意义深长，竟有小人！图谋不轨，意欲何为！那个人一定还在这里，来人啊，关门！”
　　“请诸位助我一臂之力，将那恶人绳之以法！”说摆便上楼去。

　　陈泽明目瞪口呆，把下巴一收，拍手赞道：“这金小公子，真是，小小年纪……”
　　“小小演技！”
　　“没我演得好。”
　　彭原则问：“爷，这下怎么办？”
　　龙生一直抬头望着上方，更高的楼层，闻言不答反而问起姗姗来，他问：“姗姗小姐觉得呢？”
　　“我哪又资格觉得啊，您说是吧，爷。”姗姗不痛不痒道。
　　真记仇。龙生暗道，他稍作恭维道：“令尊在申江很有声望的，我一直敬仰呢。”
　　“你有病啊！”珊珊笑骂说。这人真不会说话，跟她一样，姗姗心想。
　　龙生起身，将胳膊递给姗姗，姗姗向他道谢，将手插进这位先生的肘弯里。
　　他们下楼去，装作一对正说亲密话的情人。
　　姗姗说：“不会有人又要杀你吧，我可不想当你的挡箭牌，他们会因为我是申江的小姐而不杀我吗？”
　　龙生说：“你先前不是说我说的有道理吗？不会。”
　　姗姗说：“我没说过。”
　　龙生说：“放心，没人杀得了你。何况……这不关我的事啊！”
　　他像是心情很好，姗姗觉得他笑里藏刀。
　　“二位别聊了，大家都盯着呢。”彭原低声道。
　　他们一行人的到来，让厅里的人感到好奇，男的女的都十分面生，但气质是骗不了人的，因此没人贸然上前打搅。
　　佘汀在西江鲜少露脸，尤其是这种名流场合，无人认出并不出奇。
　　“这是把我们都当坏人关起来了呀！”有人说。
　　“少当家的可真不会办事，在座哪位不是有头有脸的，竟就把我们扔在这里不管了？”一位白发长者语气不善道。
　　“就是，比他爹差远了。”一位美貌妇人附和道。
　　“哎，我说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这是有人开枪打碎了青花瓷？我们不会有危险吧……”那人声音越来越小，却足以引起恐慌。
　　“说什么呢！这不，赵长官还在这呢！”这人声音大。
　　一位长官模样的男子鼻孔出气哼了一声。
　　“喂喂喂！我可是方承仁，在西江谁不给我面子啊，你一个小小家奴也敢拦我！”
　　门口处吵闹起来。
　　方大少爷大声嚷嚷，但是还是让人请进来了，当然还有他的女伴沉璧玉。
　　方承仁不爽但也没法，这金龙弯头能不惹就不惹，沾上了就甩不开了。他叹了口气，喝茶去。
　　余光撇到一个笔直如松的身影，有点眼熟，他怎么会在这？不太确定再瞧瞧。
　　龙生正好低头听姗姗讲话，方承仁见了侧脸惊喜地上前拍了拍龙生肩膀道：“哈！这不是龙少！你也在啊，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一声，咱兄弟俩喝一个。”
　　龙生毫不意外，笑着回答：“刚回来。”
　　方承仁遇故友，烦恼一扫而空，注意到龙生身边除彭陈二人外比平日里还多了一个人，还是一位美丽的女士。
　　他顿时朝龙生挤眉弄眼，龙生无奈介绍道：“这是申江魏氏商行的千金，嗯...魏小姐。”
　　“哦哦，原来是魏小姐。”
　　“你好。”姗姗礼貌回应道，眉毛一挑心想：当真大头。
　　“啊你好你好。”
　　又说了一会话，龙生说饿了，便带着姗姗去餐厅了。
　　不时方承仁周围围上了一圈人，大家问着龙生是何人也。
　　方承仁正想吹牛，刚起了个头想到今儿个发生的事，卖关子的心思淡下去，简单道：“他啊，佘汀呗。”
　　不等大家再问，他再说：“饿了饿了。”转身拉着沉璧玉上楼了。
　　“佘汀？哪个佘汀？”
　　“还能有哪个姓佘的！？”
　　“这，佘汀是谁？”
　　“那您一定听过蛇钉吧？”
　　“就是那个在香江称王称霸的蛇钉？哦哦哦这真是......”
　　“什么称王称霸？依我看就是一恶霸！”
　　“听我香江的朋友说，这蛇钉他...弑父！！！”
　　此话一出众人都倒抽一口气。
　　“那他怎么到西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