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野原新之助PP

3、第 3 章

　　他少年才气，自视甚高，这种话说出来，如同污言秽语一样难以启齿。
　　令陶神色淡然，“伯母的病我可以出钱帮你治，荐官不行。”官场环环绕绕，荐官堪成者不足十之一二，就崔隐的性子和脑子，连骨头渣都吐不出来。
　　“那……也好。”崔隐盘算着等母亲病好了，还能赶上一场应制官试，试中之后不用等待分配，直接做官。
　　他心里有事时会下意识的唇线抿直，给人一种不悦之感。
　　令陶沉默的看着几乎可以称得上衣衫褴褛的青年，他比外面的南川穿的更破，那破落感不是装出来的。
　　早知道会得到这样的下场，何必当初呢？难怪从小蠢到大。
　　“大人！马上到天机驿。”南川扬鞭呵斥驿守开门，驱车直入驿舍门口。
　　崔隐微微抬了抬眼眸，请示令陶的意思，谁先下车？
　　“你不用下车了，一会儿让南川送你回去。”崔隐整个人被令陶的大氅罩住，上面还有他未散的体温。
　　这样的接触真的让他受宠若惊，毕竟十年间，他一直以为两人已是相看生厌的关系。3
　　令陶下了车，与同僚互相见礼，身姿清雅，引人称赞。
　　当今令丞是朝中新贵，炙手可热的巴结对象。
　　南川驾马回车，往着京城的方向，时不时与崔隐说上几句话。
　　“大人让我告诉崔公子，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若是旁人求到他面前，也都是会帮的。”南川的声音混在疾风中不甚真切，但崔隐其实都懂。
　　令陶作为丞相，一举一动，受人关切，能让自己上车是害怕落人口舌，至于帮助……就像南川所说的一样，给谁都可以，没什么理由不给崔隐，他隐含的意思是让崔隐别多想。
　　南川后来有没有说其他话，崔隐也记不清了。
　　他只能稍微回忆起当时指尖紧紧攥住了令陶的鹅绒大氅，身体蜷缩在马车里，让柔软的面料把自己包裹住，却仍然抓不住绒面上令陶流逝的温度，也抓不住留恋的那份感觉。
　　两日后，令陶果然遣人送来了一些财物和药石。
　　崔隐在账本上记下“欠令陶白银十五两，其余物品折合五两，共计二十两”。
　　纸张上是零零碎碎的账单，有些还了更多的部分没有还。
　　可能别人不过随手施舍了一点，但崔隐依旧记得详细清楚，他要还的，欠而不还，非君子所为。
　　母亲身体日渐好转，转眼大妹妹又要张罗亲事，又一轮新的压力压在崔隐身上，嫁姊妹也要钱，而钱恰好是他最缺的东西。
　　应制官试已经考完了，崔隐有信心考中头筹，因此生活又积极向上起来，替旁人抄书，题诗甚至画壁，以贴补家用。
　　除了满腹经纶和钟灵才气，三十岁的他什么都不剩。
　　试卷分为评制等级和政治审核，名为崔隐的卷子因为惊艳绝伦，辗转到了几位丞相手中。
　　令陶犹豫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批了“过”。
　　成绩公布的张榜日，崔隐挤在考生中寻找自己的名字，前三甲没有，前十名也没有，寻了几遍，最终在政治不过上看到了自己的大名。
　　“崔隐，政治审核不予通过，理由：行为不端”四个大字，也不知道出自哪个正义感爆棚的丞相大人。
　　崔隐知道，不是令陶，他根本不屑在这种事上给自己下绊子。
　　行为不端。
　　崔隐眼皮下敛，收起情绪，十年前的事情，又被别人扒开，弄得支离破碎，伤痕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