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老庙开民宿后我火了》9009

60、冥冥

　　李阿姨从座位起身，先一步走到韩斯文面前，嫌弃地拽着他那件万年不变的黑T恤，正准备给程暖介绍。

　　谁知道，这两人看到彼此，先是惊了，然后同时喊：

　　“韩斯文？”

　　“小幺？”

　　李阿姨的目光，在韩斯文和程暖两人之间来回扫射，单纯以为他们认出了彼此。

　　她惊讶之余，拍了拍韩斯文，嗔怪道：“没礼貌，小幺是长辈才能叫的，你比程暖小几岁，要叫哥！”

　　谁知道，韩斯文一脸不乐意，硬邦邦回了句：“谁爱叫他哥谁叫，反正我不叫。”

　　天知道他费了多大功夫，才挣了个能喊他“小幺”的身份。

　　当着亲妈的面，韩斯文居然敢说这样的话！她心里的怒火烧得轰烈，心想难怪每次相亲都成不了，果真是注孤生的命！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程暖，程暖脸上依然挂着笑，心里又暗叹，唉，又要黄了。

　　虽然，程暖发现当年那个去迪士尼的小胖子，长大后居然成了精壮魁梧的韩斯文，也非常惊讶。

　　这样误打误撞的相遇，让程暖觉得不可思议。

　　程暖最会察言观色，知道李阿姨误会了韩斯文的意思，赶紧打圆场：“没事，一个称呼而已。”

　　说完，示意韩斯文坐下。韩斯文看了看程暖和他妈两边，各有一个空位，跟程暖说：“我坐你右边。”

　　程暖很自然地挪动椅子，让他坐到自己右边。

　　李阿姨不明所以，埋怨道：“你讨不讨厌，非要挤在我和小幺中间？”

　　如果在人多的圆桌，韩斯文会主动坐在程暖左边，怕他的左撇子男友跟别人的筷子打架。但如果人不多，他通常坐在程暖右边。

　　因为这样，韩斯文的左手就能在桌底，牵着程暖的右手。

　　可韩斯文，在他妈面前，向来我型我素，此刻他没打算回答。

　　倒是程暖无意间说了句：“他喜欢这样。”

　　他喜欢这样？？？

　　程暖对上李阿姨疑惑的眼神，心里发慌，圆了句：“他喜欢这样……就随他吧……”傻笑了笑，低声说：“后半句没说完哈哈哈。”

　　韩斯文涮着自己的碗筷，脸上依然淡淡的，外人觉得他冷酷，只有程暖察觉到他努力压着跃跃扬起的嘴角。

　　程暖把点心卡递给韩斯文：“我们两个人点的不多，你看看要加点什么？”

　　韩斯文把点心卡放在自己和程暖之间，左臂托着腮，沉声问：“好饿，哪些肉多？”

　　程暖刚给韩斯文倒了茶，身体倚到韩斯文身边，右臂贴着他的左臂，拿着笔在点心卡上写写画画。

　　做对面的李阿姨，呆呆地喝了一口茶，从她的角度看，这两个孩子脑袋挨在一起，亲亲热热点餐。

　　她心里疑惑，韩斯文不是最烦人家靠近他了？程暖这样，他也不躲，看着还挺开心。他两关系那么好吗？

　　她明明记得，这两人也就去过一次迪士尼乐园啊，魔法世界的魔法能延续那么久呢？

　　程暖给“肉食动物”韩斯文点完餐，对上李阿姨的视线，意识到跟韩斯文距离太近，默默地又挪开。

　　李阿姨问韩斯文：“你怎么突然跑来北市？”

　　韩斯文看着面前的虾饺，吃了一颗，又给程暖碗里夹了一颗烧卖。

　　“见一个朋友。”

　　李阿姨咂摸着，一脸不相信：“我每次想见你，你都说工作忙没时间，见个朋友就有时间了？”

　　她突然意识到有问题，追问：“哪个朋友啊？男的女的？”

　　韩斯文咽下虾饺，筷子吊在手指上，吊儿郎当的。

　　“李女士，你定居英国，见你，我得出国。我来北市就一小时飞机。”

　　“我刚拍完一部综艺，有些后期的内容要找这个朋友聊一下。我的回答，满足你的八卦欲了吗？”

　　程暖从来没见过专业权威的李医生，脸上露出“老娘弄死你”的表情。也从来没见过韩斯文，说谎居然还能那么溜。一点犹豫都没有。

　　韩斯文喝了口茶，居然反问：“那你呢？不是去海边度假，怎么突然来北市？”

　　李阿姨柳叶眉往上挑了挑，看着程暖：“小幺爷爷进医院了，我赶过来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说起来，这件事真的很魔幻，程暖怎么能想到，这两母子，居然是为了同一件事，凑在一起了呢。

　　韩斯文放下筷子，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变得很严肃，像病人问诊似的。

　　“那……程爷爷情况怎么样了？”

　　李阿姨秒变李医生，她看了一眼程暖：“程老爷子八十了，血压高，心脏不好。跟家里人吵架气得旧病复发，还好已经抢救过来了。但人还没醒过来，不能说100%脱离危险期。”

　　母子两同时把目光看向程暖，本来因为韩斯文从天而降感到的愉悦，瞬间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但李医生却不打算见好就收。

　　“小幺，你不要嫌阿姨晦气。你十几岁的时候，阿姨不忍心跟你说这些。但现在，你已经长大了，阿姨说的话，你可以适当听听。”

　　“你父母不在的时候，你还小，记忆很模糊。所以，当唯一的至亲，也就是你爷爷病重入院，你便显得非常焦虑。半步都离不得医院。”

　　“但是，小幺，人皆有一死，这是大自然的规律。无论你多不舍，无论你多不想面对。”

　　“医生通常会在病人情况不乐观的时候，对病人家属嘱咐一句：请病人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但我见过的，绝大部分至亲，知道这个通知，都是抗拒的，他们心存侥幸，觉得不会轮到自己亲人。”

　　“所以，当亲人离去，他们完全不能接受，并且会把怒火迁怒到自己、亲人甚至医生身上。”

　　“国内对于死亡教育非常不足，但国外很多人都会提前计划好这件事。”

　　“你可能不相信，几年前，我给你爷爷检查身体的时候，跟我说，他看到国外有烟花葬，能把人的骨灰，混到烟花里，然后炸掉。他觉得挺不错。”

　　“他喜欢变成蓝色的烟花。”

　　满眼哀伤的程暖，听到蓝色烟花的那刻，努力困在眼里的眼泪，瞬间落下。

　　他笑着说：“因为，我最喜欢蓝色的烟花……”

　　李阿姨一脸破案的模样，温柔地说了句“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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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阿姨上洗手间的空档，韩斯文轻轻拽了拽程暖的手指，低声说：“李女士对死亡看得很淡，让你伤心了。”

　　程暖摇摇头：“听完李阿姨说的，我好像没那么焦虑了。”

　　韩斯文试着转移话题：“我妈让我来吃饭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又让我相亲了。”

　　“结果，居然是你，吓我一跳。”

　　程暖失笑，淡淡道：“我也是！这么多年，我真不知道李医生的儿子，居然是你。”

　　韩斯文扁嘴，委屈道：“可我一直知道，你是程爷爷的孙子。”

　　程暖像被雷劈中似的，本以为，韩斯文是大学的时候暗恋上自己，可没想到，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凑近韩斯文身边，着急找答案：“所以，你从去完迪士尼乐园之后，就一直记着我？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韩斯文托着腮，他的暗恋旷日持久，一直小心翼翼藏在无人知晓的心底，甜的苦的都是他自己的，他不打算跟任何人分享，也不屑于让程暖同情他。

　　但他无法抗拒程暖那双焦急的眼睛。像淋了雨的小狗，水汪汪的。

　　“迪士尼乐园之后，就一直记得你。你哪是那么容易让人忘记的？”

　　“后来，从我妈那里打听到，你考上了X大。我是艺术生，成绩很差，但为了考上X大，狠狠地努力了两年，还好，考上了。”

　　“我们大一新生去爬山团建，我迷路了。你当时是学生会的吧，发现我丢了之后，是你找到了我。不过，那时候，你已经跟唐故在一起了。我只能继续暗恋了。”

　　“那后来的事，你也差不多知道了。”

　　程暖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连着鼻头，一刹那间，全红了。眼泪像是替韩斯文这些年无望的爱意伤心，突然决堤般“吧嗒吧嗒”往下流。

　　李阿姨刚好从厕所回来，看到程暖流眼泪，惊呼：“哎哟，小幺这是怎么了。我去厕所的时候，你不是已经哭完了吗？”

　　程暖被李阿姨吓一跳，猛吸着鼻子，情绪太过浓烈，大眼睛瞪着韩斯文，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阿姨狐疑的目光转向韩斯文，斩钉截铁：“你又把小幺弄哭了？”

　　“又？？”韩斯文有口难言，那些年的单相思破事，他自己本来都不想说，可小幺偏要问。

　　他只能低下头，硬认了下来：“嗯，你们不都聊到死亡了吗？我就发表了一下见解，我刚刚跟他说，他爷爷都八十了，这回真的醒不过来，也算喜丧。听说喜丧不能哭……他就崩溃了……”

　　李阿姨听完，惊呆了。心想自己一世英名，怎么能养出这么粗鄙的儿子？

　　她对着韩斯文怒斥：“你这张破嘴！你把自己活明白，我就谢天谢地了。还跟人家讨论死亡？？狗嘴吐不出象牙！”

　　边说边拿着筷子往韩斯文身上甩。韩斯文无奈抬起手格挡，旁边程暖眼泪流得收不回来。

　　两人第一次见家长，一切都乱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