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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学生们注意力转移的快,今天讨论这本小说男主,明天议论那个明星,转眼就是下个潮流。
      很快,便没人在意翻窗事件了,只有张天升偶尔递来的眼神不太对劲。
      纠结了一周,无论是张天升还是第一名,珍妮都不好意思去问,只能偷偷藏在心里。
      人的注意力好奇怪。和一个陌生人可以毫无知觉的擦肩无数次,可一旦搭上了某种特殊的纽带,就会突然放大所有感官。
      那一抹明亮的绿色,总会恰好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有时是拥挤的餐厅,有时是晚自习前的走廊。
      有时教室前门开着,她在座位上整理错题,同学喊她名字,她一回头,就能看到他在水池边洗手。
      ——他好像很爱干净。
      珍妮偷偷总结。
      这些无关紧要的遇见,随着时间更迭,愈演愈烈,最终成了她枯燥课间的唯一消遣。
      ……

      春天到了,第一次月考也结束了。
      珍妮脱下不合身的棉袄,换上了厚绒开衫——那是她最漂亮的一件衣服。
      顾佳圆也因此夸了她很多次:“珍妮,你冬天穿得太厚了,我都没想到你原来这么瘦,脸倒是肉肉的,看起来很可爱。”
      顾佳圆说话时总喜欢找人附和,好像这样她说得才是对的。
      恰好张天升在发卷,她就问张天升:“班长,珍妮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
      张天升头瞥了眼,顺手把两人的试卷递来:“要是成绩能好看点就好了。”
      顾佳圆耸耸肩,满不在乎地接过:“天呐!我数学竟然考了二十六!”
      二十六分已经很糟了,珍妮思索着要怎么安慰……
      下一秒,顾佳圆就遗憾地把试卷递了过来。
      “好可惜欸,竟然是你的,我就说我怎么可能考这么多……”
      她翻开下一张。
      十分。
      就对了两道选择题。
      “有点羞耻心。”张天升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好好好,”顾佳圆举双手投降,“还有人比我更低吗?”
      “恭喜,你俩荣获第一第二名。”
      顾佳圆不死心地看了其他人的试卷,直到确认张天升说得没错,才遗憾收手:“珍妮……”
      才喊出珍妮的名字,顾佳圆就闭嘴了。
      她看到了坐在讲台边的女孩,正低着头,泪珠一颗颗地砸在二十六上,重得惊人。
      “珍妮,考砸没事的……”顾佳圆很想安慰,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止是四班,三中的整体学习氛围都不浓厚,全年级六百余人,有机会触碰到大学门槛的,还不过百人。大部分学生,只是来混个学历,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多人都习惯了。
      可珍妮不。
      她的悲伤来势汹汹,和这个喧闹的课间格格不入。
      她努力压抑着委屈,可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
      最后,只能难为情地把自己埋在了臂弯和桌面之间。
      她想,没有人会懂她的。
      她的难过,不只是因为第一次考这么差,不只是因为二十六这个分数。
      自欺欺人的保护壳被突然打破。
      是意外,是震撼,是委屈,是懊悔,还有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失望。
      明明每次上课都很认真,明明她很努力,明明在以前的学校,她还不算糟糕。可鲜红的数字,好像把所有期待、幻想,画上了一个问号。
      她好难过。
      十五岁,她拥有的只有成绩。
      可现在,连成绩都像个玩笑
      ……

      哭过的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王雪梅耳中。
      全科成绩公布的下午,王雪梅把座位进行了调整,这次珍妮分到了临近水池的窗边,张天升成了她的同桌,坐临近过道那侧。
      张天升的数学是全班最高分。说是最高,但也不过是刚及格的水平。英语倒是差得一塌糊涂。
      珍妮的英语反而好到连王雪梅都有些意外。
      班里的学生大多英语只到小学水平,背个单词都要标注发音,也就课代表唐珍好点,这也是王雪梅偏爱唐珍的原因之一。
      换座位后的第二天早读,唐珍去学生会检查卫生,张天升便提议珍妮帮忙领读。
      “我试试吧。”珍妮小声道。
      学生会在领读到一半时过来检查。几个学生在门口打分,唐珍站在门口听着,突然打断:“珍妮,你这样发音不对哦。”
      跟读的同学们停下了。
      珍妮握着手中的英语课本,才刚刚启唇的单词卡在喉间,发出了一个诡异的音节。
      唐珍理了理耳边碎发,大步迈到讲台上:“应该是……”
      珍妮窘迫到快要站不住了。
      尤其是在唐珍把课本从她手中拿走后,就好像同时还拿走了其他什么……
      空无一物的感觉尽数把她包围。
      周围是安静的,她的小世界,在此刻突然陷落。
      “讲台边有垃圾。”
      没人在意的角落,一道清冽的男声像利刃一般出鞘。
      “扣三分。”
      听到要扣分,一瞬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拉扯了过去。
      “什么?!”值日生周槐瞬间不乐意了,“我刚检查完,确认没有垃圾才坐回来的!”
      周槐说着,不甘心地小跑到前排,要好好确认究竟是何方垃圾害他们扣分。
      唐珍也连连求情。
      “唐珍,都是你!”周槐更气了,粗着嗓子大吼,“这是你衣服上的亮片!刚才还没有,你非要到讲台上卖弄,才不是我们没打扫干净。”
      张天升皱了皱眉,好声商量:“这种应该不算吧?”
      珍妮忍不住看向站在门口的第一名——
      他端正到近乎一丝不苟,扣分表被单手握着,那一瞬间,竟像极了电视上手拿卷宗的冷面法官。
      唐珍委屈得快哭出来了,周围几个女生小声安慰她,又劝“算了吧,几片亮片而已,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班里几个男生也跟着附和。
      像一场拉锯战。
      良久,法官终于松口:
      “下次注意。”
      珍妮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学生会前脚刚走,后脚教室就炸开了锅,刚才自诩正义的法官大人再次被推到了风口。
      “真装啊,不就是个第一名。”
      “有本事你也考第一啊!”
      “切,在三中考第一算什么,有本事去一中啊。”
      “还真别说,人家的分数拿到一中照样前几名……”

      晚自习上,唐珍主动和张天升换了座位。
      珍妮看到她时还有些惊讶,礼貌打完招呼,便拿起错题集整理错题。
      唐珍难从张天升桌兜里拿出一块小蛋糕,配着一盒酸奶,一起推给她:
      “珍妮,不好意思啊,早上是我不好,我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说你发音错了,你比我还高二十多分呢,我……”
      珍妮低着头,手中的钢笔一顿。她的短发刚洗过,蓬蓬的,像朵小蘑菇。
      小蘑菇的声音也闷闷的,带着一点鼻音:“没关系,我确实发音不好,只能纸上谈兵。”
      “我没这个意思,”唐珍拉住她的手,“说实话,咱班也就你和我的英语还行了。我知道你以前在乡下读书,口音重是无法避免的,以后改改就好了嘛,就是……”
      唐珍偷瞄了眼女孩的脸色,声音更小了:“我是为大家好,领读这种事……”
      “不会了。”
      钢笔没墨了。
      珍妮停下手,小心从桌兜里拿出一瓶墨水,拧开瓶盖,重复按压墨囊。
      她用得是一支很老派的钢笔,听外婆说是以前外公用过的。一瓶墨水能用很久,比圆珠笔中性笔什么的更划算,写出的字也更漂亮。
      唐珍托着脸看了会儿,觉得新奇:“你还用钢笔啊,怎么和我爸一样。上次和他们领导吃饭,我看他们口袋里都装着钢笔,是不是成功人士都这样啊?”
      珍妮不知如何应答。
      唐珍也只是一时兴趣,很快就跳到下个话题,邀她周末一起看电影。
      “听说是好莱坞大片,我们一起去吧,刚好锻炼锻炼听力,我爸他们单位有免费的票。”
      珍妮还没应。
      身后有人喊:“唐珍,你的练习册,接住。”
      两个女生刚回头,练习册便迎面而来。
      唐珍张开手臂尝试去接,手肘却不慎碰到了珍妮的墨水瓶。
      “啪——”
      墨水瓶坠地,摔得四分五裂。
      蓝黑色墨水,像迸溅出的烟火,在一声脆响后,留下了足够震撼的图腾。
      唐珍尖叫着跳起,面色惨白:“周槐!你故意的吧!”
      周槐大叫冤枉:“明明是你没接好,还有,谁知道你们开了瓶墨水?”
      他确实不是故意的,班里发作业总这样,课本满天飞,珍妮的练习册已经修订过好几次了。
      唐珍跺了跺脚,哭着跑了出去,还狠狠撞开过来解释的周槐。
      “班长你看她!”
      “少说两句吧。”张天升瞥了眼桌面。
      桌上珍妮、唐珍、张天升的试卷、草稿纸等等,都染上了墨迹。
      珍妮正拿着抹布清理。
      墨水瓶离她更近,一朵硕大的墨渍从开衫中心往外晕开,像是潦草收尾的水墨画。
      “别看了,都回自己的位置上。”张天升主动管起了纪律,还提醒郭冉出去看看唐珍的情况。

      桌子勉强收好了,几本书被拿到窗台上晾着,好在没有浸透,只染到了边缘,不影响阅读体验。
      周槐自知有愧,主动过来拖地。
      蓝黑色的墨水,浓郁的像是晕染不开的眼泪。
      拖布在地板上拉出一道道水痕,久久无法消逝。
      珍妮拿着抹布出去洗,轻轻一拧,深蓝从指缝间滴滴答答地渗出,像宣泄一样。
      她总觉得,今天她的情绪好像有点过分敏感了,总会忍不住在意那些她不该在意的东西。
      就像现在,她应该考虑的是——她只有这一瓶墨水,刚才钢笔还没吸到多少,不知道下节课能不能救急。
      可满脑子装得都是乱糟糟的东西,无法言说,无法探个究竟。
      顺手打开水龙头——
      “哗啦——”一声,水溅出了半米远。
      “小心点。”
      一只沾满墨水的手自后方出现,稳稳把水流调到最合适的大小。
      “水龙头的螺丝有些滑动,上学期就报修了,但一直没人来。”
      “不好意思。”珍妮怔了会儿,低头,小声道歉。
      她想,她的样子一定蠢极了。
      手里攥着抹布,脸上挂着水珠,衣服上、手上都染着墨水的痕迹。
      “没什么,你先来。”
      恰好下课铃声响起。
      有人远远打招呼:“第一名,你的墨水瓶又碎掉啦?”
      男生摊开手,表示很无奈。
      珍妮下意识回头——
      看到了他身上,和她同样的痕迹。
      本该是遇到了同路人那般雀跃。
      可偏偏,这一刻,他们都狼狈的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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