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誓要熬成黑莲花！》浮生梦玉

7、池边鸟

　　“树安，最近在慈心庵陪着大少爷，感觉人都格外长进啦～”王妈妈笑眯眯的站在花坛边上和他搭着话。

　　“王妈妈说笑了。”树安刚刚被大少爷带回院子，特意嘱咐过嘴要严实一些，心里现在特别戒备，面上客客气气，恭谨地回了王妈妈。

　　“嗯，夫人想把这个花坛里面的山茶移种到别的院子，这里重新种上别的花花草草，”王妈妈说着夫人的想法。

　　“这里是铁铲之类的一些工具，你看看哪些能用上，拿去，用不上的就让小喜帮忙收起来吧～”

　　“王妈妈太贴心啦～”树安大声应，脸上也笑嘻嘻的。“王妈妈今天这身紫红色的衣服真好看，您像我的大姐姐一样照顾我。”

　　“皮猴子，尽会嘴贫，好好干活。”王妈妈听得喜笑颜开，作势往树安头上敲了一个爆栗。

　　“诶～我先把花坛松松土，问一下陈管事哪个院里有空地，给那边也挖好坑，这边啊，再一挖，一移，诶～两边不耽误，这个花啊，等夫人哪天又想看啦，咱们就能再去看它。王妈妈，你说是不是～”树安手上没停，张嘴对王妈妈说道。

　　“树安，今天特意把你叫来，花园子的事也不一定得是你，但有些事必须得你来。”王妈妈微笑着说，温和语气和述说平常事一样。

　　树安尴尬的后背一凉，他知道使唤自己不为别的，但是不知道王妈妈这次这么直接的，他也知道少爷为啥不让树鑫来，怕树鑫这个锯嘴葫芦把王妈妈得罪了，所以他现在一个劲的陪着笑，僵在了当场。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人站在花坛的这头微笑着凝视，一个拿着锄头傻笑。两人对视中，眼神交锋，“噼里啪啦”的火花滋滋响。

　　“王妈妈，不要再为难我啦～”树安率先败下阵来，眉头撅着，作出无辜的、可怜巴巴的忠犬模样。

　　“嗯，那有些事也不能瞒着夫人啊，太太对于少爷的一些喜欢也是愿意迁就的，树安啊～你要及时和夫人说，这样才能母子连心～”王妈妈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语气很是体贴。

　　“树安明白的～”

　　“可是～可是，王妈妈能再给一点提示嘛～～我不知道指的哪件事～”树安更委屈了，手上还来比划了一下。

　　“哪件事？什么哪件事？？”王妈妈的眉毛跟着心一起跳了跳，“你们瞒着多少事情啦，快说～～”

　　“王妈妈饶了我吧～”树安看着这阵势，不动声色的往后面挪了挪，离王妈妈更远了一些。

　　王妈妈有些无奈，叹了口气。

　　“待会儿干完活，要是找不到我，把工具给小喜～她知道要收在哪里。”王妈妈恢复脸上笑意，意味深长地把找小喜这个几个字，特意拉长了声调，眼睛也直着看着树安。

　　树安听完，眼睛眯了眯，一脸疑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他的亲亲大少爷怎么和一个丫鬟扯在一起？

　　他作为大少爷的贴心小棉袄，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

　　万万不能说不知道，这是王妈妈来问的事情，必定是有依据的，说不知道只会显得自己不够尽职尽责。

　　在这番复杂的内心较量下，他与王妈妈两人站在那里，沉默相对～

　　“噢～没有的事，大少爷向来是最知道夫人对他的心意的，尽管叫夫人不必担心。”树安呵呵的笑道，想把这个事糊弄过去。

　　他平时寸步不离的跟着大少爷，大少爷根本不会有什么秘密，好吗？

　　等等，电光火石间，树安突然想起，因为大少爷上次去慈心庵，这次去慈心庵，都没有带他去。

　　这加起来有整整五天时间啊！

　　这能干的事情可多了，少爷难道搁家里清心寡欲了一阵子，在慈心庵回来之后开窍来，看见丫鬟觉得格外熨贴？

　　不会吧！他回头再仔细留心留心～

　　“我回头，再看看情况，会及时和王妈妈联络感情的～～”树安撒起娇来了，“树安最喜欢王妈妈做的核桃枣泥酥饼了～”

　　“惯会使这招～”王妈妈佯嗔怒道。

　　“王妈妈最懂我了，我也最贴王妈妈的心了～”树安憨憨地看着王妈妈。

　　“嗯，你先好好干活吧～要是临时有其他的事，和我说一声，我和陈管事申请安排其他人来～”

　　“嗯，我可会料理这些花儿草儿了，少爷院里面的这些，平时都是我在打理，王妈妈尽管放心。”

　　“那我可先去忙别的啦～”王妈妈理了理衣袍，转身离开了。

　　“诶～”树安作揖躬身，乖乖地目送她的背影离去，长吁了一口气。

　　他把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了，皱眉寻思王妈妈今天的意思，最近少爷好像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

　　是～～是什么和小喜有关呢？

　　噢，是了，他一拍脑门，不知道～

　　树安没有沉浸在疑惑当中，手开始干活，啃哧啃哧锄起地来了。

　　*

　　柳府碧羽轩，幕光熹微，晨风带着夜的寒。

　　在游廊后的抱厦，人影二三，临水的芭蕉被露水压得一晃一晃，假山上的青苔水汽氤氲。

　　“姨娘，”柳白薇在圆石桌前坐下，示意后面的丫鬟将食盒呈上来。

　　“ 看，这是我早起特意做的，荷叶榆钱饼，荷叶用的是刚刚新生的嫩荷，和榆钱儿一起，口感香味俱佳。”

　　雪白的瓷盘盛着五块荷叶榆钱饼，是春天的新绿色，饼上印着几个红点，盘子旁边还点缀几朵垂枝海棠，荷叶榆钱混着油酥的香气，空气中弥漫着花的清甜花香，格外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这是地三鲜，是我偷师慈心庵的斋菜，用笋，木耳和香菇三种食材爆炒，清新脆甜，爽口得很。”

　　奶黄色的笋，黑色的木耳和白色的香菇在盘中泛着淡淡的莹光，还有一些其他的配菜，裝了满满一盆。

　　“这还加了一些什么啊？”白姨娘拿起筷子，夹了菜放进嘴里，尝了尝，露出微笑。

　　“是腰果碎啊，”

　　“嗯，姨娘可还喜欢～”

　　“自是欢喜。”

　　“姨娘欢喜，我便欢喜。”柳白薇心满意足的乖巧奉承。

　　“嗯，是啊，薇儿，每次你这般模样，我总是很开心，总算有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了，性子总算是压下去了，能忍了。”

　　“姨娘”柳白薇撅起红润的嘴，嘟哝起来，“薇儿从来都是这样的，好吗？”

　　白姨娘笑的更加开心，“嗯，是啊，薇儿向来乖巧懂事，惹人疼～”

　　两个人在亲昵和谐的氛围中吃完了早饭。

　　白姨娘眼睛盯着丫鬟们，把茶端上桌，呷了一口，漱了漱口。

　　等她们都退下了，她这才转头，看回柳白薇，悠长的眼光带着几分打量，“说吧，什么事啊，花了这么一番心思来哄我，我也耐着性子陪着演完了，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我也不信你会改性子，不过这么演，倒挺好，坚持下去哈，要一直这么演不要人前露了馅才好。”

　　柳白薇环顾四周，无人，端碗碟的丫鬟已经走远。

　　“母亲，怎么这样说孩儿，”她手拿着衣袖掩面欲泣，做戏做的越发起劲了。

　　“嗯～继续～～”

　　白姨娘继续端着茶盅抿了一口。

　　“母亲～～～”

　　白姨娘巍然不动，倒是抱厦临水一侧的栏杆边，无故惊飞了一只鸟。

　　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混着水花声，飞远了。

　　“说吧～～肚子里揣啥坏水呢～～”

　　“母亲～～我想着能不能再给我添个丫鬟啊～～这两个在家里刚好，但是在庵里的时候，还是觉得人手不太方便呢，我看那李府的娘子都有四个呢～”

　　“这件事容我想一想啊，咱家和李府主张的持家之道大不相同，虽然他家和你父亲同朝为官，但是你父亲为人低调内敛，家里的一应事务也自是如此，质朴无华，并不追求奢靡，除却大少爷有些铺张，但他是嫡子，你那两个丫鬟虽不多，也还是过得去的～”

　　“母亲，那能从府里调一个给我嘛～嗯～比如～”柳白薇开始支支吾吾起来，眼神有些闪烁。

　　看着她这样，白姨娘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是这里给我牵绳子呢，这丫头真的敢算计在她娘老子头上了。

　　“比如～比如什么，说吧，想要哪个，海棠，山茶～还是谁啊。”

　　被看穿后调柳白薇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有一些迟疑的说道。

　　“母亲院里的丫鬟名字真是太俗气了～都叫花儿草儿的～”

　　“是呀～如今你倒是嫌弃起来了，使唤的时候，可是得劲的很啊”

　　“嘿嘿”，柳白薇干笑两声，“母亲见笑啦～”

　　她突然声音变低，身体略微前倾，语气带着试探，眼神几分探究，“小喜？可以吗？她经常来给我送这送那，已经熟门熟路了。”

　　说完，她嘿嘿干笑了两声。

　　“她～她现在可是夫人院里的，你想什么呢～平白无故的不要若人多心。”白姨娘听的眉头皱起，还轻轻的呷了一口手里的茶。

　　“那也凭着母亲的关系才能进来当差的啊，虽说之前出了那档子事，夫人说去她院里调教一二，如今夫人应该也想把她赶紧弄走吧，谁愿意在自个儿院里埋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的雷啊。”

　　刚刚池边的怪鸟又飞回来了，嘴里还发出了嘎嘎的怪叫，在嶙峋的假山上踱着步子，一脚踩在湿滑的青苔上，摔了一个趔趄。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你想用小喜这事，怕是不易诶～哪个不行，怎么偏偏是她～”白姨娘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鸟，居然有两只，它们一高一矮相依成趣。

　　“这不是为了照顾表妹嘛～她可是我的好表妹～”

　　“哼～”白姨娘轻轻地发出了不屑的声音，“什么表妹，在你面前不过是一个下人，让她进府当丫鬟都是抬举她，别不识抬举，你们可不一样，你可是官家小娘子，别什么亲戚都挂在嘴边上～注意身份～”

　　“母亲，那是，不过是一个下人，还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门商户，让她进府，是让她见世面来了，我们可是云泥之别～”柳白薇顺势应和，目光中流露鄙夷，也看向远处的两只鸟，它们正在池边喝水，互相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你挑个我院里的先用着吧，现在还是低调为好，等前阵子的事彻底过去了，再说吧～”

　　柳白薇见白姨娘的态度，只能先点头答应，末了，还说，“那等过阵子，母亲在帮我想想办法吧～”

　　“这么执着是为了什么啊，一个普通的丫鬟，不过是个偏门子的亲戚罢了，有什么好费心思的。”白姨娘探询地扫向她。

　　“她可是表妹诶，最是值得信任了，不是吗？当然要好好提拔和抬举啊，带她好好去见见世面才行～”柳白薇甜甜地笑答，带着三分狡黠。

　　“诶，”白姨娘听罢，叹了口气，“行吧，回头寻着机会把她弄回来吧，毕竟是自己人。你先回去慈心庵吧，慧根还是要诚心诚意的修，上苍才会显灵佑你。”

　　“嗯嗯～”柳白薇开心地直点头，“谢谢母亲～”

　　正巧这时，之前收拾的丫鬟回来了，来带了点东西，近到跟前时，那丫鬟恭敬禀道。

　　“姨娘，夫人说院里的海棠开的正好，送两只过来给姨娘共赏。”

　　“嗯，下去吧，最近有新鲜的山笋，回送两筐到雪柳阁吧。”

　　“回姨娘的话，奴婢这就去办。”

　　白姨娘向丫鬟挥了挥手示意，丫鬟便退下了。

　　“你也回去吧～”

　　“姨娘，薇儿明个再来看您，我先回书房做早课啦～”

　　柳白薇起身行礼，告退。

　　她孤身一人，走在长长的游廊里，阳光透过竹林，穿过雕花窗框，斑驳的光影洒在身上，明灭不定。

　　脑中回想起在慈心庵看到的那一幕，无念大师和一身粗布的小喜相谈甚欢，似是多年至交好友，无念大师目光又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和照拂，他们之间的那种温情和她平时与大师交谈时的彬彬有礼完全不同。

　　所以即使无念大师还在慈心庵，她还是特意从慈心庵赶回来，和白姨娘先说了这件事，让小喜成为自己丫鬟，她才能放心。

　　池边的鸟，不知道怎么的，只剩下了一只，另一只不知道去了哪里，从抱厦廊前这边看过去，并不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