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世界拯救计划》帕利奥斯

52、无声的世界

　　我醒的似乎不是时候。

　　正当我爬起来暗自庆幸自己还活着而且预备接着找回去的路时一双手忽然把我抱了起来。
　　有点像克拉克提溜起我和被迫和我胡闹的小氪，除了克拉克当时是一手一个，而现在面前的人是两只手把我举起来。

　　这次他什么也没说，似乎就只是平静的看着我。
　　按理论来说我听不清也看不见，所以我不应该收到什么影响，但那束看不见的目光就是莫名其妙的很有威慑力，导致我忍不住讨好的嘿嘿笑了两声。

　　他似乎更生气了。
　　即使听力模糊至极我却依旧听到了一声叹息，他就近将我放到了什么上面坐着，温暖的手捏着我的脚踝。
　　我想起了我留下的那一摊血迹，地上的绑带，以及门上的痕迹，后知后觉的发现我似乎很有可能吓了他一跳。
　　我很难想象当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那一幕会是什么感想，尤其是在……

　　然而还不等我开口，他似乎终于整理好了什么，某种冰冷濡湿的东西忽然擦上了我的脚心，火辣的痛感顿时涌了上来。
　　说实话，涂上去的液体闻起来不像是酒精也不像是双氧水，但就是痛的我止不住的打颤。

　　我总是这样，如果身边没有人或者身边的人对我并没有善意的话，那么我受伤也好，疼痛也好都可以忍耐，但只要有关心我的人在我身边那哪怕只有五十分的疼我也要表现出二百分的样子。
　　而这次不同于往常的寻求关注或者插科打诨……是我在长久的相处过程逐渐产生了探查他情绪的能力。
　　我第一次在他的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甚至无法遮掩的不安与焦躁。
　　而这种情绪难以避免的影响了我。

　　他的不安不是因为我的受伤，而是因为外面的世界。
　　有的时候我也会想，真的是我的听力与视力受到了无法修复的损伤吗？还是我从他身上的绝望中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在强烈不安中潜意识选择抗拒。
　　我刚刚明明隐约察觉到那股能量可以帮助我修复躯体，却无意识的逃离，并选择相反路线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我究竟是主观上想要探查整个世界，还是本能的想要逃离。
　　我抗拒真相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我知道这也许是个我无法承受的现实吗？

　　他似乎也没有预料到我的表现。
　　似乎终于被从情绪中扯出来了分毫，他即刻站了起来，颇有些手足无措尝试安慰我。又是揉脑袋，又是摸脸，又是擦眼泪。
　　其实我没哭来着，但当他的手温柔的摸了摸我的眼尾的时候，我忽然就忍不住觉得有些眼睛发酸。

　　我其实一直很想知道，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在他浑身被绝望与死寂笼罩，在我几乎能嗅到他身上对死亡的渴望的时候，在他最初即将杀死我的时候……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我曾无数次的想过，我现在所处的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其实结论很简单，我出现在这里既然是为拯救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想必就正在面临毁灭。
　　世界会是怎样的一副样子呢？
　　眼着末日降临的感受是怎样的呢？
　　一定是令人夜不能寐，肺腑生痛，绝望崩溃。
　　遗愿清单，临终关怀，什么都来得及做，但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在最初我最虚弱的时候，他其实曾经心软过。
　　这双温暖的手其实曾经握上过我的脖子，他曾经想要给予我逃离无尽黑暗与寂静的机会，即使他会因此溺毙在孤身一人的死寂与绝望中。
　　他曾经想要杀死我，解放一个在煎熬中挣扎生不如死的人，也是抹除他在寂寞中唯一能够交谈的人，唯一一个能让他还将自己视为人的锚点。
　　但或许是命运，我毫无理由的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而后在他预备与我告别并终结我的生命时，我选择向他做出微不可查的回应。

　　彼时我并不知晓他的绝望与痛苦，因此我曾经所做的一切实际上并不是为了拯救他或陪伴他。
　　我最初只是本能的为了活下来而挣扎，而现在……我只是不忍心独留他一人挣扎。

　　我拯救世界的任务失败了吗？
　　不知道。
　　我还有第二次机会吗？
　　不知道。
　　世界会重启吗？
　　不知道。

　　但我知道他不该受到这样的折磨。
　　我想要陪着他。

　　我伸手，缓慢的向前摸索。略带些凉意，挺立鼻覆着一层毛茸茸胡须的下颚落入了我的掌心，再向后是轮廓清晰的下颌角，形状流畅的耳朵，鬓角。再到略粗重锐利的眉尾，眉尖，深邃眼眶下微微闭合的双眼，挺立的鼻梁，以及紧抿着的干燥的唇。

　　如果我看得见的话，他应该是个很好看的人。

　　我似乎总是遇到一些长得很好看的人。
　　或者作为被世界眷顾的人，这些生活在事件中心的人们大多都很好看。
　　想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在原本的世界里我觉得自己的超能力是吸引帅哥，回想起曾经信誓旦旦的想法，我没忍住笑了一下，而后闭上眼，缓缓的将额头轻轻贴上了他的额头，在失去听觉后第一次向他开口。
　　“我会陪着你。”

　　我想过我究竟能对他说什么。
　　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他无数次出门遵寻找希望却仍旧无功而返后？或者说“我会帮助你”？即使我现在连接受现实都做不到。
　　于是最终我能够承诺的只有这么点。

　　但大约底色是善良的都有共同特点，心软，无私，容易满足。
　　他似乎愣了一下，又像是经历了长久的沉默。忽而我感到我的睫毛被什么轻轻的刮了一下，像是温柔的合上一扇缀着柔软羽毛的窗棂。
　　“————”
　　他似乎说了什么，我听不清，但语气像极了承诺。

　　接下来处理伤口变得很顺利，他的动作愈发的轻缓。
　　他周遭几乎要涌溢出来的燥郁与绝望如潮水般缓缓退却，最后被他严丝合缝的关在了某个未知的区域，再探查不到踪迹。

　　我不知道我刚刚说的话他听没听懂，大约是听懂了。但我说话的能力也许退化了许多，以至于他并没有在要求我说些什么。
　　我能想象到。
　　或者说，在我开口前我就已经预料到我会用黏黏糊糊口齿不清的声音说出分辨不出内容的话。
　　很可悲，这一切会将人变成一个连开口说话都需要勇气的模样。

　　“————”
　　在伤口包扎好后他再度开口，朦朦胧胧中我却听出了笑意。

　　如果我能听见的话，他此刻应该是在用温和的声音说着会让人内心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话。
　　我忽然很想听懂他在说什么。

　　我很难形容我的感受。
　　我并不是完全听不见声音，尤其是在周遭一片寂静的衬托下我其实能够隐隐约约听出有人在说话，但声音非常的细微。
　　像是有人录下了婴儿睡梦中的呢喃，然后调到最小音量在我十米远的地方播放。

　　犹豫了片刻后，我试探性的伸出手，缓缓的贴上他的唇面。

　　“————”
　　他没有抗拒，因远行而干裂的唇在我的指节间翕动，先是小幅度的聚拢，而后扩张，唇面相碰，最终口型放松，带出一丝温热的吐息。
　　我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唇语，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考虑过这种做法。
　　因为我觉得我没办法靠触碰理解字句。
　　……但现在我发现，我似乎并不是完全理解不了。

　　“————”
　　同样的口型又在我的掌心复现了一遍，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如同担心我摸的不够清楚般，他的手轻轻罩在我的手背上，像是示意我可以随意触碰。
　　耳中，朦胧的声音中是流淌的温柔，手中，他刻意将语音放慢，单词咬的格外清晰。
　　不可否认，他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中，我仿佛看到了一张模糊的脸，像是克拉克，像是杰森，像是迪克，像是所有对我温柔以待的人。
　　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知道他是在微笑。
　　在我的想象中，我的手轻轻罩在他的唇上，而他的手盖在我的手背上，就这样的缓慢的，认真的，不厌其烦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他说：
　　【别担心，没事了。】

　　我知道这件事的主要原因在于他是一个好人，而且他看我可怜。
　　我也知道他对我的态度和我是谁基本没什么关系，但我忽然就被点醒了。

　　真的。
　　从头到尾，我到底在自以为是的究竟和苦恼着什么呢？

　　我很清楚，我从来不是当英雄的材料。
　　如果现在要我保护的是一群我完全不认识的超级英雄，即便我知道他们究竟对这个世界有多么重要但我依旧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有那个决心为了他们而战。
　　因为我就是自私的，我就是做不到像他们一样永不放弃，无私奉献。

　　我从不避讳和隐瞒这一点。
　　我并不是英雄。

　　因此我想要拯救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传说中的超级英雄，从始至终，我想要拯救的人就只是我爱着，也爱着我的人们。
　　我拯救他们的原因就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很没志气的人，我做不到孤身一人活着，一旦失去了他们我也就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意义，仅此而已。
　　和世界如何，人类未来如何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我为什么要纠结在弄明白他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上呢？
　　我明明是来拯救他们的，而不是开解他们让他们来无条件帮助我的。
　　无论克拉克和布鲁斯究竟是不是好人，无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他们都在做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
　　而我的职责就是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我不是来拯救平行世界里陌生的他们的，我是为了拯救我认识的他们而来到平行世界的。
　　我为什么会弄错最简单的事情呢？

　　长久被困扰着的内心忽然就如此简单的得到了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