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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4. ...

  •   回到亲切的英格兰,埃尔弗里德和雷古勒斯、希斯他们暂时分开了行动。首先她将从美利坚带回的朋友安顿在自己家,其次要去见她牵挂已久的莉莉·伊万斯、准确来说是莉莉·波特,时至今日她仍改不掉称呼上的习惯,也许是因为在她眼里莉莉永远就是莉莉。

      面对克莱尔和瑞斯这两位陌生人,瓦伦娜一如既往没有丝毫的质疑,亲切地用烤曲奇与柠檬红茶招待她们,帮忙到客房整理行李,随遇而安的瑞斯没有克莱尔在长辈前的拘谨,直言道:“我还挺好奇来着呢,原来你们女巫调制饮品的方式跟咱们差不多嘛……”
      “嗯,我们倒也不是什么事都要靠魔法。” 瓦伦娜笑着回答。

      这些天独自专注《言论》发刊的艾莉西亚冷幽默地接道:“确实,所以到不得不用魔法的地步就是‘要命’的地步。” 转而对进房间换一身干净衣服的埃尔弗里德说:“对了埃尔,邓布利多给我们分配的‘保镖女士’恰好出了门……你回来看到她就知道,你会惊喜的。”

      “哦?好久不见你也学会了卖关子。” 难得心情跟着放松的埃尔拿上精心准备的花束与果篮等见面礼,掩饰不了喜悦地告别:“好了‘孩子们’,我要先去看我亲爱的宝贝了,回头见。”

      “拜拜……等会儿,谁是她亲爱的宝贝?”

      克莱尔及时地对茫然的瑞斯解释:“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她有个一块儿长大的好友,现在在怀着小宝宝。”

      “噢记得。” 瑞斯随性地开玩笑:“她在轮船上说了一路,好像她是宝宝的父亲似的。”

      “咳咳、瑞斯!” 克莱尔脸色大变地阻止,艾莉西亚大笑着不小心弄撒了红茶、正拿魔杖用清理咒擦干地毯。

      “抱歉抱歉,这种笑话在英国不合适吗?” 瑞斯问正在找橱柜的瓦伦娜,后者笑眯眯地回道:

      “没关系,我喜欢听冒犯的玩笑。” 好在这是个拥有过古怪挚友的长辈,“你这副口吻反倒令我很怀念……”

      前几个月瓦伦娜代远在出差路上的埃尔拜访过好几次波特家,因此这一趟只有她一人。
      像她们这样感情比亲姐妹还亲的朋友根本不需要提前预约时间,突然造访是一种别样的惊喜。
      今天是周六。恰巧詹姆被临时叫去开会,待在家休假的莉莉一见到她顿时欣喜得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而松开时她不由主动亲了亲莉莉的脸和已有点明显的肚子。

      “你感觉还好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变化——”

      “还好还好,不说这个啦,先跟你‘汇报汇报’我改进无痕延展咒的成果!” 自从怀孕后身边的所有人都只围着这话题打转,被问腻味了的莉莉当然更为除此以外的事兴奋,拿出这段日子整理好的资料满怀热情地喋喋不休:“对于你在信里留给我解决的疑难,我思考了好久好久来着,假设我想保护一件重要的东西,为此可以用到的实用魔咒有哪些,等查阅文献,我排列一份总结的清单,比如隐藏咒、混淆咒、复制咒、牢固咒、灼烧咒等等……要想一个能兼顾一 一对应破解的办法太不现实,忽然我发现它们中的极大多数棘手的都有个特点那就是通过‘感应’触发咒语的保护机制,换言之只要不去碰它,我们就不需要临危苦想解咒的办法……然后我又想到你认为使用附着无痕延展咒的包裹去存放它的主意,顺带一提我觉得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一时之间我想,为什么我们没想到‘用物对付物’的方式?我们压根不需要亲手触摸去‘拿到’——于是我在这基础上修改了召唤咒,原理很简单亲爱的、是我们小时候玩的磁铁,根据我对其特征的了解:像是纯金和协助过家养小精灵制作魔法食物运输之类的,后者简直是最好的突破口,由于这其中有记忆的痕迹,我能直接引用小精灵的魔法体系放在召唤咒上面,我拜托了你的老朋友罗布先生帮忙——小精灵们的魔法可太高深了,完全经受得住我后续的实验检验……总而言之,我还多加了个水火不侵咒以防万一。”

      “……天呐莉莉,你真的好聪明。” 仔细听完的埃尔弗里德惊叹道:“这方案实在太完美!是我恐怕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方式……谢谢你付出的这一大堆精力。”

      “没事,能帮到忙就好。” 莉莉快乐地摆摆手,她们好像回到了毕业前形影不离捣鼓新奇玩意儿的时光,“话说回来,我一直以为学院的宝物只会好好待在霍格沃茨呢。”

      “我以前也以为。但你知道这群巫师不如我们麻瓜那边重视财产权的维护,‘私人财物神圣不可侵犯’……” 埃尔半是戏谑地说:“这要是放在随便一名中产阶级白人男性身上,他会把伏地魔起诉得下辈子只能在监狱传教。”

      “哈哈,我猜麻瓜们要特制那种关得住万磁王的监狱来关伏地魔。” 家里最随处可见的除了魁地奇相关杂志还有数不胜数的超级英雄漫画,一整排DC 与MARVE连载,詹姆对麻瓜的文化一向很着迷,无疑会爱上堪称“轻易俘虏每个男性芳心”的超英系列。本来莉莉不感兴趣,由于近期休假太多才闲来无事翻开看了几册,虽然理智告诉自己这很幼稚,情感上却觉得怪好看的。

      “喔,你总算愿意看这漫画。” 从小爱好就很复杂的埃尔弗里德早就看过那些在麻瓜界流行得一塌糊涂的作品,她像是传说中“包容与博爱的品味”,常常抱着凑热闹的心什么都涉猎。

      “是呐,我不止看完,还知道他们四个最爱的角色是谁。” 莉莉佯装倍受荼毒地列举,值得一提的是直呼全名、证明起码读得够认真,“詹姆喜欢彼得·帕克,西里斯喜欢布鲁斯·韦恩,莱米喜欢查尔斯·泽维尔,彼得则喜欢唐尼·史塔克。”

      “西里斯其实是喜欢那辆蝙蝠车吧。” 埃尔揶揄道,她们相视一笑。

      尔后在片刻的沉默中,她小心地低声问道:“……对了,最近詹姆他有好点吗?”

      “别担心,他的性格那么坚韧,快过去一百天多少有缓过神来……况且大约是怕我忧虑或者唤起我对爸爸的想念,在我面前总避重就轻地说自己没事……他的男孩们有相继陪着他。” 莉莉叹了叹气,迄今为止人人每天都在经历不同形式的分离,阅历使心态演变成隐藏于平静中无可奈何的伤感,并非歇斯底里的悲痛往往植根于心底,难以磨灭。

      “也许像我妈妈所说,人一旦长大了就得面临数不清的道别,好让我们有朝一日做得到孤身直面死亡。” 埃尔自嘲地说:“我想哥特爱好者会喜欢这句俗套的箴言。”

      “类似‘出生是为了死’什么的吗……是很哥特风格。” 莉莉苦笑着默契地接话,“希望我的孩子也能明白,不要害怕每个人都要面向的死亡结局,生命的意义一定是在于过程。”

      埃尔弗里德被转移了重点:“说到孩子,我记得你已经能查得到性别了,看来你们没有问医生。”

      “詹姆说等生产当天知道会更惊喜,所以我们都在想两种名字……亲爱的孩子教母,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名字?我不擅长想这个……我看通常会化用家族长辈的名字以示纪念。”

      “纪念很好,可普遍太老气,使用不符合年代的名字在学校会被欺负的……詹姆提过他的爷爷亨利·波特。毕竟弗莱蒙在世时再三强调过自己的名字是母亲临终前为保留姓氏取的、年轻遭受过无数对这名字的嘲笑,他是不打算沿用下去。” 莉莉若有所思道:“但我认为亨利这名字同样太有年代感。”

      不一阵,詹姆提着大包小包到家,身后毫无悬念跟着西里斯,他们一见着面顿时热情地打招呼。

      “嘿,你终于回来了!” 西里斯和她拥抱了一下,“我听邓布利多说你圆满地了结任务,国会答应援助我们!真厉害啊,快、告诉我后来你——你的脖子怎么回事?”

      一瞬间埃尔的神情微不可察地僵硬,她明明特地拿头发遮了遮缝针的伤痕,结果还是被他看到了。
      闻言莉莉皱起眉,凑近盯半天那细小的伤口,严肃地问道:“……埃尔,你受的什么伤要缝针。”

      “不是问题,不疼,算不上受伤。” 她赶紧笼统而条理胡乱地否认。

      “要不我帮你用愈合咒修复吧。” 西里斯知道她是不打算老实交代,干脆提议。

      “不用不用。” 她连声回绝,掩去了不自在,自我打趣道:“伤疤事实上是我的勋章。”

      “……行吧‘韦勒克上校’,恭喜你又荣升一级。” 他瘪瘪嘴,不太高兴地接住玩笑。

      “留下来吃晚饭呗‘上校’,我不会麻烦你做炸鸡块的。” 詹姆也加入了讨伐大军,他们笑得前仰后合。

      几人正七嘴八舌地讨论美国国会,一片热闹的叙旧,莉莉悄悄打哈欠,埃尔弗里德细心地询问是不是耽误了她睡午觉。

      “我总睡不醒。” 莉莉揉着两只犯困的眼睛,“像冬眠的熊。”

      “那多可爱啊。” 詹姆安抚地摸摸她的脸,“来,我出门前换好了更柔软的床被和抱枕,刚刚我去了几家超市找到你喜欢的安眠蜡烛,麻瓜的商品真早下架……我保证这次你肯定不会觉着睡得不舒服。”

      过了会儿他们恢复了闲聊,埃尔小声问詹姆需不需要往房间设置加强隔音的咒语,他可靠地说自己早就设置好了、就算在客厅看球赛都不会惊扰午睡的人。

      瞧了瞧厨房台面的新鲜食材:有土豆、胡萝卜、紫甘蓝、鸡肉和牛肉等等,冰箱里各种牛奶鸡蛋等必需品。

      “我记得莉莉不爱吃紫甘蓝。” 埃尔好心提醒道。

      “噢,她之前是不爱吃,现在她很喜欢。怀孕让她的口味变了不少。比方说她曾经最爱的番石榴汁,现在她甚至不能闻到,会反胃。她现在讨厌的还有蛋糕,花生,咖啡,酸奶,芝士,奇异果,葡萄柚,千层面,全部与油腻沾边的食物……龙虾,她现在吃龙虾会过敏。” 他在用魔法给土豆削皮,站在一边的西里斯则在清洗其他蔬菜。

      “……你记得真清楚。” 一路见证他的成长,难免感到欣慰和感动,埃尔弗里德看着满柜子关于孕期知识的书籍,她知道他有认真读完——接着的谈话中他非常了解作为一位丈夫该做到的义务、如何尽力分担和缓解孕妇各阶段所经受的痛苦,他还去麻瓜开立的拉玛泽呼吸法教程班级上课。

      两个学生时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合力完成的晚餐,味道不难吃,比较清淡,营养倒有遵循均衡搭配的原则。

      莉莉重新提到改良无痕延展咒的正题,交给她一只看似平平无奇的小型尼龙手袋,至于其完备的功能意味着胜券在握,她庆幸选择相信身边每个乐意为和平贡献己力的朋友,他们的发挥无不时时带来惊喜。

      期间她应一众恳切央求分享了在纽约跌宕起伏的经历,不得不隐去那位“布莱克弟弟”在场的部分。原因是到伦敦分开前她问雷古勒斯现在能否告知西里斯真相,对方回以不客气的坚决拒绝、并形容她“下船前把大脑落在了茫茫大海”……尽管她想不通雷古勒斯的反对,她没有精神气反驳,占据她头脑的全是叫她神经紧绷的大事,没空管布莱克兄弟的矛盾,既然不让说,她就做好保密。也不是没藏过秘密,自十六岁起她要在心里藏一百个秘密呢。

      晚饭后不久大家一边在客厅观看电视节目一边闲聊,她不经意看见摆在茶几的一张裱在相框的相片,拿起定睛一看:是全体凤凰社成员的合照。

      “呃,这,是新年那时,邓布利多提出拍的合影。” 西里斯率先抢着解释,“刚好当时你不在……”

      “这没什么” 她平静地打断,“我们以后有得是机会再拍合照。”
      只要如她所愿活得到最后。

      俩人到院子外散步,她忍不住感慨詹姆的变化、越来越具备父亲的责任感,原本她的内心有些许发愁,他们今年才二十岁而已,她不确定他是否承担得起经营家庭的重大使命,但如今刮目相看,是她低估了他的潜能。

      “我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产生初为人父的焦虑情绪,接受得好迅速,而且有行动力,也没搞砸。”

      “叉子一直很有责任心和执行力,不然当年为什么能不受质疑地被群众选上魁地奇队长和男学生会主席。” 西里斯骄傲的语气如同一个父亲在自豪地介绍孩子,充满期望与怜爱,“不过他的确有跟我说过他有一点怕自己搞砸,当不好完美的父亲什么的……我想可能是弗莱蒙的逝世,令他的信心随着安全感流失了点。反正我深信他会是最棒的父亲。”

      “我相信他会是的。” 埃尔微笑道,灵机一动,从长袍口袋摸出几枚金加隆,“有关宝宝的性别,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好啊。” 被感染笑意了的西里斯毫不犹豫地答应,“我赌男孩。詹姆跟我说过几次宝宝很调皮好动,有时会闹得莉莉睡不着。”

      “……这下我也觉得是男孩了。那我们赌别的,嗯……长相,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这更有趣。” 决定抬高赌注,埃尔摘掉耳饰、是三个星期前二十岁生日那天路过一家店买给自己当礼物的钻石耳钉,连同那几块金加隆一起放在他的手心,“我赌宝宝跟詹姆一样的发色和瞳色,基因学说红头发和绿眼睛遗传概率极低。”

      “哈,那我赌有绿眼睛。叉子做梦都想要绿眼睛,恨不得写两篇论文赞美有多好看。” 西里斯纯粹陪她闹着玩儿地进行这场赌局,他随口一说,也摸了摸外套口袋,“我只有你送的项链,这么珍贵我可不拿来赌……哦对,我有我家的钥匙。” 他拿着金钥匙、耳环和金币,另一只手用魔杖念咒形成有效的赌局——在霍格沃茨贪玩的人基本都会这伎俩,既能防止言而无信,也方便赌注能及时到达赢家手里。

      “你输定了。” 罕见的一丝得意在她的深色眼眸若隐若现,“对你家的金钥匙说再见吧。”

      “唉,真‘糟糕’,我要在大概……八月左右流落街头。” 他装作苦恼地问:“我该住哪里?”

      “不知道。” 她也装作漠不关心,故意道:“我家现在已经住了五个人。但如果你愿意变成狗狗,我应该会考虑让你睡在地毯。”

      “谢谢韦勒克小姐的热心。如果你不介意狗狗身上的虱子。”

      “用魔咒就解决得了虱子。” 她渐渐当真,“说实话,我的梦想之一就是在未来建一栋房屋,它是流浪的狗狗们的家。”

      “好事。” 他总会表示支持,“到时这栋房子外边会挂一块门牌‘X-Dog’——”

      她忍俊不禁:“我才不会挂这种怪东西呢!”

      “当然会,因为那是我送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到那时候,我还会以阿尼马格斯形态拜访你,我将是那堆狗的老大。”

      他们发出会心的笑声,欢乐的笼罩下,时空像是也为之停滞了一刻。

      自然而然地抛去犹豫,她说:“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你还记得弗朗西斯科·诺曼吧。”

      “我怎会忘记。” 他的表情立即变得严肃。

      “在纽约我重新遇到这个人——放心,我没有冲动地犯傻,我们还聊了几句。” 她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彻底地忏悔与反省过错也是解放与抹去压在灵魂的阴影,她的手没有从他肩上离开而是将他拉近些,“我是想感谢你那一天阻止了我,西里斯,真想象不了假如那天没有你在我将会落到的局面。”

      “……埃尔,我所做的只是照你以前所说的‘相信在你犯错的时刻我也会出手相助’——朋友的义不容辞。你该感谢的不是我,是最终做决定的你自己。”

      “没有冒犯的意思,但这是我听你说过最不像你个性风格的话。” 她发自真心地笑道。

      “一般来说我确实不屑于照顾别人的看法。” 他的有感而发适可而止,“但为你改变是一种荣幸。”

      但愿不是他的错觉,她似乎不再那样遥不可及。

      九点钟,埃尔婉言回绝送她回家的请求,习惯黑夜的自己只身一人打道回府。

      回去在家门外老远就听见艾莉西亚兴冲冲的声音:“……她到了!”
      推开门,只见坐在中间的陌生女士站起身,身穿暗色调的长袍,个头与身形与莉莉相差无几,留着齐耳的深栗色鬈发,浅灰瞳仁炯炯有神,气质是沉稳而透露着韧力的观感,笑容爽朗地伸过手:
      “嗨,我是多卡斯·梅多斯。”

      恍然对上记忆里的印象,埃尔弗里德目光一亮:“您就是多卡斯·梅多斯小姐——我听过许多您在每场战斗英勇地力挽狂澜的表现,真没料到我有这荣幸跟您合作。”

      “你太客气啦,我没传闻说得神乎其神、那些人夸大其词罢了,倒是你,我听西里斯说到你的历险,实在令我崇拜……” 她们郑重地握了握手,多卡斯谦逊地回应,旁边的艾莉西亚用为她们倒茶作借口留下空间。

      算是搭档破冰更算是校友叙旧,拉文克劳学院的多卡斯只比她大一个年级,成绩优异、在魁地奇队当过守门员、学院级长,是学校风云人物之一。虽在校时期每项集体参与活动都神奇地错开认识的机会,她们双方没有直接接触过,但两人都不约而同抱着久仰大名的心态期待终有一日亲眼见面。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大抵正是不言而喻的化学反应,仿佛是相契合的磁场飞快拉近她们的距离,相谈甚欢半小时不到,就能熟悉到彼此直呼教名的程度。

      毋庸置疑邓布利多教授选多卡斯保护艾莉西亚是对的,在凤凰社当属这一名魔法水准高超且作战经验丰富的女巫,长久以来多卡斯身兼多职,能力出众,以致食死徒已把她列入重级威胁对象,基于她几乎所向披靡得让那群小人无比头疼。

      好不容易遇到同年龄段、阅历更多而能够依赖的伙伴,埃尔弗里德不由自主地将她当成姐姐,这几年自己强行逼迫着自己以大人的姿态直面一堆棘手难题,多卡斯的出现让埃尔的心境释放了些压力。她经常一有空就请教多卡斯实战魔法的疑问。
      除去每天要重点关注艾莉西亚等人的安全,多卡斯还须处理协助部署战略等事务;至于埃尔在查询到魔法部并未开除多日没上班的自己后,转念一想时局日渐恶劣的状况下自然没人在意她全勤与否,现任部长米莉森·巴诺德采取的举措比上一任好了几倍不止,她为这样明智的领导效力有何不可。

      偷金杯的这一天清晨,相比正勉强维系掌控大局的埃尔,要实际以身犯险的克莱尔态度淡然得有几分吊儿郎当的样子,即使不是第一次干盗窃,这副镇定得可怕的状态令埃尔弗里德自愧不如,身旁相同作风的瑞斯还问克莱尔回来想吃什么披萨,出发前她们甚至争辩了一番意式肉酱口味和加倍芝士哪个好吃。

      “……好吧,两种口味全买了都行,等会再聊好不好……克莱尔,胸针、我刚刚给你的,记住保持联络。” 埃尔弗里德感觉自己的脉搏青筋都开始神经质地狂跳。

      “放轻松埃尔,对付的又不是FBI。” 克莱尔漫不经心地抛着尼龙袋子,任由身后的埃尔为她在脖颈戴上隐身吊坠。

      “你没见识过食死徒的疯狂,这不是闹着玩的。”

      瑞斯皱着眉眯着眼刻薄地嘲笑:“谁取的‘食死徒’当社团名……好难听。”

      “是很难听,但很危险。” 埃尔弗里德调整呼吸,耐心道,“无论如何,克莱尔,偷不到我们可以想别的方法,千万不要动金库里的其他物品,把你的安全放在首位、有什么不妥就先逃再说,知道吗?”

      原想回嘴“少瞧不起人”的克莱尔看她如此严肃与紧张,从善如流地点点头:“知道。”

      “埃尔,我有一个技术方面的问题。” 瑞斯突发奇想。

      “什么问题?”

      “你们魔法师的什么防护罩盔甲啥的……魔咒,挡得住核弹之类的吗?”

      “我想也许不行吧。” 埃尔弗里德语塞了下,苦笑道。

      “啊,那么那个什么神秘什么魔为什么会觉着能统治我们啊。”

      “瑞斯,你看过X战警吗?”

      “没有。”

      “那先看看吧。” 她将那堆漫画放到女孩的桌前,不得不敷衍作结。

      门铃按响,希斯带着威廉到来汇合,幸好顾着看漫画的瑞斯没对威廉的外貌发表看法,否则她相信拿整座霍格沃茨当回馈威廉都会立刻转身回伊法魔尼不再搭理她们一眼。

      事先借了詹姆的隐形斗篷,威廉显然被这宝物所吸引,埃尔悄悄祈祷他没有觊觎这件独一无二的圣器,这可不是她能说了算的(当然其实冠冕也不是)

      “我还是跟着去比较好。” 原定留在家等消息,她又想临时改动定夺。

      “唉呀埃尔,你就留在家呗。” 克莱尔看不下去,表面嫌弃地劝说,“分散分散你的焦虑,拜托,我都快被你传染慌张啦。”

      “这孩子说得对。你过去恐怕会无意中撞上熟人引发怀疑。” 希斯从容不迫道:“就按原计划,我在古灵阁办事大厅等他们。”

      确实有道理。她只好作罢。

      提前声明自己的魔法无法确切解码金库,失败的责任将与自己无关——威廉强调任务结束后要马上拿到属于他的报酬。
      听罢克莱尔蛮不在乎地接茬:“没关系,就算只拉得开透不出光的缝隙,我都进得去,大不了我变成比飞蠓还小的虫子。”

      一行人启程。

      路上克莱尔体贴地对着别在衣领的传声胸针讲解:“……我们到了,妖精正在招待斯图尔特先生……没人看得到咱们,你只管放心,我在和威廉走进石廊——嘿,他还嫌我多话瞪我呢,好凶的神奇生物。这儿真像个迷宫……我们要坐推车找金库,等等再找你。”

      随即是断断续续的杂音。埃尔弗里德努力沉着气默默等待,蓦地,卧室突兀的电话铃声吓她一跳——此时正如走在荒无人烟破旧小屋的冒险途中,一片灰蒙蒙的模糊视线里,听觉变得异常敏感,而猛地响起的动静无疑平添了恐怖。
      电话仍响着,她没控制好心烦意乱,语气生硬地接道:“喂?”
      “韦勒克,谁踩了你的尾巴。” 是雷古勒斯,他本来不想使用麻瓜的产品,可惜他自己设置的传声咒估计是受食死徒总部铁甲咒影响很不稳定,传信又有延时性,才找的电话亭,他一如既往冷冰冰地说:“他们出发没有?”
      “已经在任务中,你问得太迟。” 埃尔弗里德学着他之前讽刺她行动慢的口吻,同时细心地留意到怪异的一点,“不过,你怎么会有我的号码。”
      “呵,下次见到你的朋友,转告他别顾着冷嘲热讽自己的弟弟有多‘软弱’,以致于没发觉有人已悄然拿到想要的东西。”
      又是无聊的兄弟矛盾。
      她没闲心管详细的来龙去脉,搪塞道:“我先忙,有空再聊。”

      按下待机键,只是他先行挂断电话。

      不一阵子才收到克莱尔的回应:“……我在,我听着呢。坐这玩意儿可真头晕,我们快找着路了——上帝,他们放着一只龙去把守,真有毛病。”

      “嘘,火龙是危险生物,你先别搭理我。”

      心急如焚地又等候半晌,克莱尔才匆忙地撂下一句:
      “我们找到了莱斯特兰奇的金库。”

      “太好了。”

      “威廉的确只能给门划开一条缝,等我进了金库才恢复人形。”

      “行。” 她的后背冒着汗,没忍住叮嘱道:“小心点。”

      不知是不是金库本身自带的屏蔽咒语,再度对话时,克莱尔的音量不仅变小、且有些不清晰。

      “你看到金杯了吗?”

      “还没有。这里全是金闪闪的物件,亮得快刺着我的眼睛。” 脚步声时深时浅,“太多没用的破烂挡着。”

      “千万别碰它们,快打开袋子看看有没有反应?”

      好像在对她过分谨慎的做法不耐烦,对方不愿再回复。

      “克莱尔?克莱尔你听不听得见?” 一连叫了几遍名字无人应答,“你可不要轻举妄动!梅林,我就不该找小女孩……”
      心道糟糕的埃尔弗里德刚要站起身想幻影移形赶去现场,倏忽间,犹如奇迹降临,克莱尔的大嗓门重新传来:

      “……成功了!我成功了埃尔!” 克莱尔气喘吁吁地欢呼:“该死的、这破杯子差点烧死我!多亏我聪明及时变为烫鼠——你知道,就是不怕滚烫开水的老鼠……嘿,你干嘛不说话?”

      “你把我吓得不轻。” 情绪像过山车在半空翻转来翻转去,埃尔弗里德有点生气地沉下声、严厉道:“我说过不是在闹着玩……算了,你现在怎么样?”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小姑娘轻飘飘地说:“我在回来的路上呢。”

      不等几分钟,门铃再次被按响,这回只有满脸无所谓得像只去逛一趟公园的克莱尔一人到家。
      也算预料之内,威廉走出古灵阁第一时间要求希斯带他去霍格沃茨。

      “接球。” 克莱尔将连同隐形斗篷在内的包裹扔过来。

      “谢了。” 她灵敏地接住,打开了它。

      随着哐啷哐啷清脆的声响,好几只一模一样的金杯倒在地板,一目了然:贝拉特里克斯给金杯附魔的是灼烧咒和复制咒,所以当袋子里的召唤咒发挥响应时,没接好的克莱尔才会不小心碰到被烫了一下,所幸无痕延展咒提供黑洞似的容纳万物的空间,即便碰出了一千一万个杯子也无碍。
      挥挥魔杖,埃尔为金杯解除咒语,这是她配合同伴们获得的第二件魂器,也是目前她所知的要找到的最后一件魂器。
      事不宜迟,她要转交给邓布利多教授。

      “噢对,披萨店的电话号在厨房放食谱的抽屉,零钱在电视柜上边……”

      “埃尔,我们刚是在开玩笑而已。” 瑞斯好笑地说:“我还得试试Atkins减肥法。”

      一旁的艾莉西亚反对道:“你一长身体的孩子减什么肥?”

      “就是!而且,别忘了咱们女巫可有自己的门路的……” 于是克莱尔滔滔不绝地附和巫师药剂的多用途和便利性,区区起到维持体重功效的魔药着实小菜一碟。

      唯独埃尔弗里德专注正事,出门前迟疑地想了想,干脆拉上不明所以的艾莉西亚一起,因为她猜冠冕的事邓布利多会说自己无权决定,换言之她要说服的是罗伊纳的女儿海莲娜·拉文克劳,而她得承认,她对拉文克劳的轶事并不了解,艾莉西亚则不同、如今身为唯一的撰稿人,早对这些传说了如指掌。

      前往霍格沃茨途径霍格莫德村,今天是周末,来来往往穿着校袍的学生们,尤其热闹,想不到当年创办的“电影帐篷”依然存在,但里面不再是放映戏剧,而是被拿来演讲,埃尔情不自禁驻足观望片刻,艾莉西亚轻声道:“自从你毕业将电影社交给了那个洛哈特,他转头就把你的放映魔法技术低价卖给了某臭名昭著的奸商。好在今年新年后,有孩子带头抵制,并且占领了这地方,每周休息日提供演讲,宣扬对食死徒的反抗,是我们的拥护者,看,他们手中拿的是《言论》。”

      “……他们说‘一个部落只要不再被那胆小的、意见不一的长老议会所左右,而是俯冲于一个单一坚强果断的人的引导,它就变得比邻近部落强大①……’ 我们不能再向黑暗屈服了、软弱地让步只会把人民的生活圈一朝一日被压缩直到覆灭,正如一个个灭亡的氏族,神秘人将让我们的兄弟姐妹匍匐在他的脚下,消灭我们的多样性,像被上发条的工具、沦为他操控下的‘单向人②’……我们不允许他剥夺我们与生俱来的自由!选择的自由!”
      台下轰鸣着响应的呼声及掌声。

      旁听的她们欣慰而感动地异口同声道:“引经据典。聪明。”

      到校长室前听完艾莉西亚对拉文克劳母女的讲述,她下意识评价:“像莎士比亚笔下的悲剧。”

      艾莉西亚挑挑眉,默契地推断:“我猜海莲娜不再执着这带给她接连灾难的冠冕,何况,执着也没用,你说它已被毁至失去原有魔力……说来我倒好奇是谁这么大能耐。”

      “是那位你们不敢提名字的黑巫师。” 埃尔淡淡地回答。
      闻言艾莉西亚没胆量再追问。

      遗憾的是,老远见着希斯和威廉等在旋转楼梯外,走近一问才知邓布利多正忙着会见别的来客。

      “你来得正好,不用浪费时间见这个人见那个人,交出你答应给的宝物。” 威廉直白地发号施令,他活了几百年,全然不领情希斯无声示意的制止。

      她不厌其烦地解释:“先生,我恐怕没有权力在尚未知会霍格沃茨校长就将它直接交给您,这毕竟是学校的纪念品,请容许我先向邓布利多阐明来意。”

      “哼,我就知道你这小鬼果真出尔反尔——”

      “威廉,埃尔没有这意思。” 希斯终于不满地反驳:“希望您能看在她是我教女的面上给予她尊重。”

      一刹那她回想起自己曾看过的那些实验室录影带,都是去年圣诞节在伊法魔尼度过时希斯特地找回来的,他说伊奈茨喜欢拿摄影机记录生活,有几卷是亨利和鲍勃参加某些研讨会的演讲录影,在放映的时候爱热闹的比利问她介不介意自己跟着看,她说不介意,后来简和詹姆斯也在挂满羊毛袜的壁炉前坐下,大家围成一圈,投影画面里是在简陋住所却同等感染力的欢声笑语, “……看起来他们很开心。” 詹姆斯感叹。是的,只要他们待在一块儿,他们总是乐观得苦中作乐,哪怕条件拮据,恰如画面外的新一代,胜似至亲的朋友。无数次她假想过,伊奈茨和亨利仍在世,她会拥有两位母亲和两位父亲,他们争相着爱她,她还会有一位教父,他是大名鼎鼎的治疗师,是传奇的伊索·瑟尔的后裔……在最完整的家庭里,她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其实,她现在已经是了。

      闪闪发亮的栎木门被打开,走出的是绝对出乎意料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显然他也看见了自己,对视的这一秒,黑漆漆的幽深眼瞳闪烁着隐约的失措,她皱着眉难以置信地想上前一步看清他被昏暗灯光笼罩的半张脸,阴影遮挡了她的视野,下一瞬息他已经消失不见。
      为什么他会回学校……?
      不好的预感登时油然而生。
      但是她现在没空闲分析他的用意。

      “……请您在此等一等,威廉先生。” 她安抚地说道,再转向拜托艾莉西亚:“麻烦你先找到海莲娜女士了,艾莉。”
      “没问题,我试着努努力。” 一己之力肩负发表杂志职责后的艾莉西亚愈加练就独当一面处置各种各样新状况的本领。

      单独走进校长室,宁静祥和的氛围让她的心也静了下来,装潢布置仍与毕业前无异,桌椅及银器,画像与分院帽,玻璃匣和冥想盆,门后有一根高高的镀金栖枝,凤凰福克斯栖息在金枝上。

      “你来得真早,埃尔。” 邓布利多轻轻挥了挥手,屋内多亮了一盏灯,今早的天灰蒙蒙的没有阳光,他穿着长长的雪白晨衣、外罩一件紫底镶金的便袍,“要喝点冰镇柠檬汁吗?”

      “都可以。谢谢您。” 她坐下对桌的椅子,拿出赫奇帕奇的金杯放在桌面,“打扰您是为了上次见面跟您提到伏地魔的交给他奴仆们的重任……今天我在伙伴们的帮助下拿到了第二个魂器。”

      “我想你是的。我须感谢你这几个月任劳任怨的奔走,不是谁都能做到像你这样放得下对挚友的牵挂并义无反顾。” 朝她碰了碰杯,邓布利多欣然夸赞道:“你几乎都在做正确的事。”

      “您过奖了,这实际上是克莱尔他们的功劳,那群小孩。以及,抱歉我的擅作主张。” 她很不好意思地坦白:“我把拉文克劳的冠冕当作酬劳说服威廉先生协助我们从古灵阁偷走金杯。”

      “我认为我无权干涉冠冕的去处,决定权在海莲娜·拉文克劳女士的手中。” 他笑眯眯的答复令她暗暗松一口气。

      她谢过校长正想出门找艾莉西亚汇报这则好消息,邓布利多却少有地请她留下:“你不赶时间的话,可否向我分享在北美后来的经历呢?”

      “当然……” 这次面对的是邓布利多,她的叙述详细得没有保留。

      聆听者体贴地默默沉思着,并文雅而大方地对她的判断力予以充分的肯定:
      “通常而言我不热衷使用不够严谨的语句,但对你的评价我不得不说,你有着宝贵的品质:即使坐拥权力,也不会让人忌惮你是否落入野心的陷阱。你仅须牢记,不要过度苛责自己。从你在校伊始,包括我在内的每位教授都认为你能干成一番事业。”

      “先生,首先我十分感激您的认可,不过我对此的压力、我摆脱不了压力,特别是我所崇拜的您用我所希望在您身上学到的品质来称赞我。”

      “噢,我年轻时假如能做得到你一半心平气和就好了,埃尔,倘若有不具限制的时空倒流魔法,你绝不会认出我的——那是个愤怒而愚蠢的可怜虫,自私的毛头小子……” 他对上她错愕的眼神,又及时地转移了话题:“原谅我的多愁善感,不时我总发觉自己在无知无觉中老去。”

      有那么一时半会,埃尔弗里德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回应,她丝毫想象不到教授所形容的形象,而不知怎么地,脑海里已不由冒出与昔日重叠的文字——“……当他喊着‘我是一个无赖’,他才看出自己是怎样一个人,在那时,他已离开他自己,仿佛觉得他自己只是一只鬼……他回顾他的生活,丑恶至极,他的心灵,卑鄙不堪。但是在那种生活和心灵上面有一片和平的光。他像是在天堂的光里看见了魔鬼。③”

      “也许无关老去。也许是挤压我们心底太多无法表达的情感。” 她低声道。

      静默了半晌,桌前的老者用慰藉的柔和的语气说:
      “我们终究能想到办法。”

      后续的发展如先前艾莉西亚的猜测,劝服海莲娜·拉文克劳的过程不算艰难,如此一来她只用依照旧方式从有求必应屋找回冠冕。
      送走威廉这名烫手山芋似的大人物,一切回归短暂的安定。
      关于安排克莱尔和瑞斯接着的去向,埃尔和瓦伦娜筛选了一间靠近市中心、综合来看挺好的私立中学,并申请相应的领养补助金,九月份她们总算能回到早该拥有的校园时光了。
      “说真的,埃尔,我们实在没考虑过以后要上大学,不但学费贵还很不实用呢,我们真不是读书的料啦。”
      “中学是最基本最必要的学业,不如先读完,再想想看你们将来想谋生的正职工作是什么?”
      最近她们一个喜欢上玩滑板一个喜欢上陆地轮滑,每个早上去送牛奶和报纸期间挣点零钱顺带向街区的同龄人“炫耀”一把卓越的运动细胞。
      “我们一定是整条街最酷的小孩。” 她们勾肩搭背地对她说。

      回魔法部上班这天米莉森·巴诺德部长在会上发表精彩昂扬的战时策略总结,本届虽输了竞选但连任执行司司长的巴蒂·克劳奇被舆论预言为下一任部长,他们的合作互助比敏坎在任时期要和谐高效得多。
      有一点反而令埃尔弗里德颇为惊讶,敏坎卸任交接公务在评判她的工作时竟给出高度褒奖,要知道她当他秘书的一年多里从没被他表扬过。

      行程表上显示本周五米莉森计划跟麻瓜界的领袖会面、即时任首相撒切尔夫人,为这场会晤顺利进行,埃尔加班准备文件,好在巫师对待政治没有麻瓜小心翼翼,她要整理的书面材料不算繁杂。
      当天通过特殊设置的壁炉她们来到唐宁街十号。会议的前半段双方针对现状的交涉,围绕的主要是现今伏地魔蔓延的势力已对麻瓜生活区造成的威胁。
      作为新上任的领导者米莉森虚心请教对恐怖主义该采取的原则,早被媒体戏称为铁腕手段的首相坚定且明确地答道:
      “假设有一天我站在海军总司令部,面临国防预算削减演变的意外,少将告知我别国载有反舰导弹的船队正在逼近我国辖区防线内所谓人烟稀少的偏僻港湾,外交大臣在一边推测它们会徘徊着远离禁区、并重申开战会被视为‘侵略者’的国际影响……我会选择击沉它。我只有一个谈判的立场:那就是我不会和罪犯或恶棍谈判。④”

      击沉它。不要妥协。

      约谈在半小时内结束。不管客套与否的交集,马不停蹄赶往其余日程的玛格丽特·撒切尔起身与她们分别握了握手。
      随后各自走向不同的世界履行各自的使命。

      米莉森·巴诺德是个能力与远见兼具的部长,赏识人才、不吝于给予机会,埃尔在魔法部寻常的差事变得积极正面,不再拘泥于可有可无的位置,米莉森会把她带去重要场合,让她旁听重大会议,甚至会问她对会上各成员观点的想法,鼓励她从多部门的沟通中了解和分析草案的可行性。
      这是埃尔弗里德第一次真正享受并投入一份工作。
      下班后她会回家和妈妈吃晚餐,或去看望看望她的好朋友。
      稳定得似乎是一场美梦。起码对于她是的,可惜对于西里斯——他的心情比较复杂,由于某个偶然得知的事实、一件得从头说起的插曲——

      众所周知明面上冲在前线的战士们目前活着的、能够负担领导才能、实力相当的是凤毛麟角,除莉莉和詹姆、傲罗爱丽丝和弗兰克·隆巴顿、吉迪翁和费比安·普威特兄弟,阿拉斯托·穆迪、多卡斯·梅多斯,就真找不着人可以直接上场带领指挥一项战斗,尤其是去年十月起两名成员先后怀孕,因此从美国回英格兰后的西里斯由多卡斯带着他完成凤凰社的重点任务,明显她是最适合兼顾一出突袭战役全局的前辈,她教会了他很多决斗中魔咒博弈的技巧,他们这组搭档也有默契,久而久之就被费比安他们带头打趣,虽然他每次都严肃地制止:“积点口德,尊重尊重她,这可是我的学姐。” 但大约是被议论过多、大约是他从小习惯被人群追求和告白,到最后他的潜意识都有点被影响、以为她对自己有少许好感,鉴于他们常待一块儿而她还总找他闲聊。
      在这一大堆心理铺垫的基础上,多卡斯对他说的却是:“西里斯,我记得埃尔现在单身对不对,我看你半点进展没有。你介不介意我牵线个约会对象给她?这两天我的室友凯瑟琳问我来着,她对埃尔很着迷。”

      他确信自己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脑子的疑惑多得爆炸,语无伦次地假装开玩笑道:“……‘凯瑟琳’,这名字对男孩来说有些女性化吧。”

      “哈哈,这笑话绝妙。” 多卡斯没当回事,并继续表述一些令他两眼一黑的文字:“你都不知道从前在霍格沃茨,埃尔在女生宿舍有多受欢迎,我敢断定要是她剪短头发,难免可能动摇你的校草地位——说笑而已,你永远是公认的霍格沃茨万人迷。虽说我是来自麻瓜家庭没错,但是这里是巫师界,这里还是英国,大家都挺多样化,实话说现在要不是我忙得要命……算了,有件好笑的老生常谈、我快毕业那一年莉莉和詹姆恰好在谈恋爱,在此之前我们还一度以为你在跟詹姆地下恋情呢。”

      “‘哈哈’,对,是那‘混蛋’抛弃了我。” 他苦涩地干笑几声,这时才恍然大悟多卡斯找他闲聊过的主题完全跟他没什么关系。

      下午例行回波特公寓蹭饭的他唉声叹气地跟莉莉说起白天的事,看乐子人詹姆趁机大笑一番,他可没精力胡闹,难得垂头丧气地趴在沙发一动不动,像只耷拉着尾巴急需摸摸脑袋的巨型犬。
      近来自带母性光辉的莉莉怜爱道:“这为什么会让你这么沮丧,西里斯?”

      “因为我一直不知道原来我的情敌还有女人……这一对比我根本没有竞争力,那我输定了。” 他的声音沉沉闷闷,还多了几分幽怨。

      莉莉的神色扭曲了下,艰难地憋笑:“别瞎想,你对埃尔而言还是很特别啦。”

      詹姆抱着“爱子心切”的心态也怜爱地帮腔道:“不用担心半路杀出来的陌生人,她那么难讨好。更何况她不是夸你成长了吗,坚持住。”

      道理听得懂但很苍白,次日见着面他仍然沉不住气,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埃尔昨晚的约会如何。

      “凯瑟琳性格友善,幽默,人也漂亮。” 埃尔弗里德诚实地说:“我从未和女生约过会,挺有趣的。”

      “……哦,‘太好了’。” 他强颜欢笑。

      一眼看穿他的情绪,埃尔在等待他阴阳怪气的讽刺,等待着就像他在婚礼上突如其来的“发疯”。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尽管他是肉眼可见的郁闷——这出乎她的预料之余,更令她产生了些没来由的触动,正如发现他特意修改说话语气中的傲慢。

      “西里斯,你没有什么想评价的吗?” 于是她忍不住问道。

      “……评价?我不知道怎么说。好吧,老实告诉你,埃尔,抱歉,我现在还做不到像把你当兄弟那样聊女孩,这简直太奇怪——”

      “我不是在说这个。” 她无奈地笑起来,决定不提刚才自己内心的预判、以免他更难过,而是告诉他:“……其实我是想说,我没有第二次的约会,昨天我只是尝试尝试。”

      他终于有了点反应:“真的吗?”

      “真的。我没有时间。” 在他面前她愿意坦率地作出解释:“况且我更喜欢从朋友的阶段开始。”

      彻底放下悬着的心,也总算有心情好好参加詹姆家的聚餐。
      今晚是要开会的周日,时不时忙碌得连休息日都得开会,这种时候莉莉和詹姆就顺便提议请吃饭,他们和隆巴顿夫妇也有工作以外的共同话题、都是恰巧孩子预产期相差无几的父母。至于吉迪翁·普威特和费比安·普威特,他们是活跃气氛的专家,与其说是开会,倒更像在聚会了。
      私下本不想去人多场合的埃尔弗里德被西里斯硬是拉着过来,却意外地聊得很开心,她从不知道自己不排斥认识工作需要之外的新朋友。

      初夏的某天埃尔接到雷古勒斯的来信、说他和卢修斯须见她谈谈要事,约在七时,北城区的老酒馆。她猜到卢修斯的目的,这段时日希斯的信中提过纳西莎的预产期最迟在六月,本就不在他专业范围以内的希斯倒没有置之不理,他有为马尔福引荐美国一些水准高超专职陪产的治疗师,卢修斯为此的筹备完美得将近神经质的程度,还得应对伏地魔抓捕《言论》作者的命令。
      想必是拖太久拖到没法延迟的地步,伏地魔频繁的施压,所以卢修斯要求雷古勒斯带上自己见埃尔弗里德:

      “你不能就这样丢着这件要命的事不管——在利用完我和雷尔之后、我们对自己安全的掌控被你受限……” 憔悴的卢修斯拉着一言不发的雷古勒斯下水,“你别以为我们不敢向黑魔王——”

      “好了马尔福先生,深呼吸冷静冷静。” 埃尔淡淡说道:“我没说放着你们不管,当然也不会忽视你们的安全。”

      “你少拿政客的嘴脸打发我。” 卢修斯冷哼一声。

      “我想过了解决方案,请你先听我说。” 她娓娓道来:“我认识一名管理坟地与火葬的守灵人,我能够弄到几具尸体,然后暂时关闭刊物的连载……但是活捉不到主谋的饰辞,需要劳驾你自己了。”

      听罢,卢修斯的脸色稍稍缓和,没好气地催促:
      “尽快一周内了结这出闹剧吧!……雷尔,我们走。”

      雷古勒斯不动声色地委婉推脱:“我还有一则危险的信息要通知韦勒克小姐。”

      起初还秉持着“有什么是她这位外人能听、他这位堂姐夫却不能听”念头而颇有微词的卢修斯,一听到“危险”的关键词,立马脚底抹油先行离去。

      “你那个德鲁伊伙伴,我已调查明白,她的确是谢菲的后代,她的名字也有迹可循,谢菲家族和沙菲克家族分别有两个‘克莱尔’……而沙菲克家族现存最具有话语权的克莱尔·沙菲克夫人,她乐意接受这个来自异国分支的家族成员。” 雷古勒斯道明实情,平静中夹杂一丝若有若无的骄傲。

      “……谢谢你的费心。” 埃尔弗里德稍微讶然他会帮着克莱尔找寻身世,她下意识归结为他热心肠的本质,“我会跟她说的,如果她想到沙菲克家生活的话,我再回信给你。”

      “‘如果她想’——你在胡说什么,韦勒克。” 不料雷古勒斯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反驳道:“我是在通知你和她,不是在征求谁的意见。”

      话音刚落,埃尔怔然地挑了挑眉,一瞬间感觉他的话很……滑稽,她似笑非笑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必须’要按照你说的做。”

      “不然你是打算让一个女巫生活在麻瓜社区?” 他嗤之以鼻地反问。

      “我没什么‘打算’,我根据她的意愿协商、再经过她的同意……”

      “巫师应该待在魔法界,她或许太幼稚没察觉到重要性,你理应引导她做对的选择,我已经将最明确的道路摆在你们眼前。”

      “我认为我没有干涉克莱尔选择的权力。” 埃尔气定神闲道,“她不是我的孩子。”

      “她也不是我的孩子。” 雷古勒斯就跟埃尔弗里德一样义正言辞,“但我们是巫师,巫师必须要坚持巫师该有的价值观和责任感。”

      沉默了几秒钟,埃尔用一种近乎谈笑风生的态度给他答复:
      “我会先回家转告她,你为她劳神找到的真相。不过,抱歉,我依旧没有被你说服,我不会干扰她做决定。而且推心置腹地说,你常常说服不了我的原因,并非是我固执己见——曾有许许多多立场不一的人劝服了我。假若你想在未来让你的价值观被他人乃至大众普遍地接受,就好比‘目的理性的行为’和‘交往的行为’⑤。当面向的是人而不是物品,想得到别人的认可与理解,让‘可领会的表达’,‘真实的陈述’,‘真诚的表达’,‘正当的言说’构造你的言语;当合理化你坚信的‘纯洁永恒至上’,意味着承认你的特殊,同时承认他者的特殊,形成共生共存又阶层鲜明的环境,众人感受到你的理念不是铲除异己,而是像我以前所说的你自己去建构的崇高……你的愿望就能达到了。”

      真怪,一般获得他的认同的要么是长者要么是家人,结果不属于任何一类的埃尔弗里德·韦勒克现在的建议竟让他信服,且没有一丁点反感的情绪,他想这很大一部分缘由是她讲话风格总会很和气,这大大消减了听者的戒备心理……这方面他应该效仿。

      不仅没成功劝服她,他还被策反似地告知了她另一个原本他决不关心的消息。

      静静听清雷古勒斯说伏地魔相信某则不知从何而来的预言、并要为此谋杀一个符合预言条件的婴儿。

      “……预言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我不知道。”

      她垂下眼思索着半刻,沉重地说:“而你知道我会把你告诉我的意图理解为默许协助我救下那倒霉的孩子吗。”

      雷古勒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知道。”

      埃尔弗里德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她原先‘敬’伏地魔算是一代枭雄:从一无所有到书写能蚀刻民众集体意识的恐怖历史,他有他的手段。但她错了,到这一步他是个纯粹的、不折不扣的小人,现在他失去了一切能以丑为美的、恶魔的魅力,他选择相信存在会威胁到自己的新生儿——他,他到今天这种力量,依然摆脱不了骨子里的自卑么……竟畏惧一个婴儿……

      真不知道会是哪个可怜的家庭被牵连。

      “你选择告诉我,证明你也在不屑于这彻底回不了头的低劣。” 她严肃地注视着他:“证明你要管到底。”

      冷漠的灰蓝眼眸闪灼决意,他回道:“布莱克家的人一向言出必行。”

      同样信守她的承诺、埃尔下班一到家就找克莱尔说清早上收到的消息。

      果不其然克莱尔一脸毫不在意地一再拒绝,尽管埃尔弗里德有帮沙菲克夫人简单美言几句——毕竟某种意义上说是老相识,克莱尔·沙菲克年轻时担任伊奈茨的辩护人,帮她从三十年代的部长赫克托·弗利手中夺回家宅……故事的来龙去脉如今倒无关紧要,总之据伊奈茨的回忆,克莱尔·沙菲克女士品性正派。

      “我对传说中的大家族不感冒。对啦,有样东西要送你,我才听艾莉说你今年的生日早过了……嗯,二月十七日,我得记牢。” 克莱尔翻找着她与瑞斯睡房里的小收纳箱,从里层掏出一双做工精致、光泽明亮的珍珠耳环,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克莱尔一边将耳环塞进踌躇的埃尔手心里一边澄清道:“你放心,这是在福利院照顾我的那位修女临终前送我的礼物——”

      “那我更不能收下,它对你如此重要。”

      “正是对我很重要,我才想送给你。” 克莱尔认真地看着愣神的埃尔弗里德,“你对我的重要,跟海伦小姐对我的重要同等。海伦就是把我养大的修女,没有她我在那家偏僻穷困黑人社区开立的基督教福利院活不过一岁,是她给予我缺失的爱,也是她时时维护着‘古怪’的我。在她病逝后我被赶走,到城市街头流浪,后来万幸遇到瑞斯,我们相依为命。再后来遇到了你,向我全部的神发誓我所说是实话,你让我想起了海伦,她在病床奄奄一息之时向上帝忏悔,她说青年时代她靠出卖尊严朝物欲横流的罪恶屈服,说她曾堕落于纸醉金迷的糜烂,直到某天她被诬陷了谋杀,没有人相信她不是凶手,真凶明明另有其人。海伦说在绝望中降临的第一个奇迹是她拼命逃出了监狱,第二个奇迹则是她在逃亡路上遇见一名如同天使现身、拯救她的‘神祇’——她的形容,她深信不疑那就是上帝——有个陌生女人,不带犹豫地把自己身上的所有财物都给了她,其中包括这一双珍珠耳环。她说,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着居然是在被当通缉犯追捕的路途。为了活命她整个十年都在流浪辗转其他国家。既然她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救赎,她决心献身于不求回报的事业,便留在福利院。临终前,她把当年再苦都舍不得典当的耳环送给我,说:‘克莱尔,希望你永远记得,当看见神迹的光在闪烁,不要迟疑,跟上去’。”

      天堂的光亮与恶魔的鬼影共同亮起的一刻,追随着光明直至魔鬼从你的视野消失、心中只剩下和平的光影。

      而信守第二项承诺,是实打实伪造《言论》作者们的死亡,这方案她早在看回忆录时畅想过,虽岁月不长却交情很深——伊奈茨在比利时的麻瓜朋友瑞恩·尼尔小姐,以能为彼此在所不辞的描述概括她们的友谊贴切无比,当初她就是用她们作例子去提议克莱尔向瑞斯坦白女巫的真实身份的。
      不论埃尔弗里德的求助有多怪有多离谱,瑞恩的回信里没有半点质疑,果断地答应见面,刻不容缓,她挑在这周六的下午。
      《言论》的连载不得不先行中断。
      启程前收拾着行李,克莱尔和瑞斯央求着带上她们,正处于贪玩的年纪,埃尔本来想单独行动,但始终认为有人陪同总比一人跑国外要好的瓦伦娜劝解下,她最后还是带上她们一起去布鲁塞尔。
      两个朝气蓬勃的女孩一路雀跃地嬉戏打闹,仿佛生活中再大的麻烦都能一笑了之,确实给她的旅途增添乐趣。
      瑞恩·尼尔小姐热情地招待她们。可惜考虑到尸体就算由福尔马林保存也必须争取分秒、好让卢修斯交差,埃尔没敢多待,道谢后承诺改天再聚,急切地要将附着无痕延展咒的棺木运回伦敦,幸而提前想方设法搞到了非法门钥匙,她们没有在赶路过程被拖沓。
      迄今为止,埃尔弗里德真是什么禁忌都碰了个遍。

      嫌沾到晦气的卢修斯派的家养小精灵去见她。在信里她好心提醒可以向伏地魔汇报说死尸是厉火的功劳,该怎么圆谎她帮忙细致地编过,但被他不识好歹地高傲回信:“……韦勒克小姐,我想我一个马尔福不用你教我做事……”

      行吧。她是管不着卢修斯·马尔福自己的打算,更没空管。瞧,她一整天都被没完没了的会议排满。
      晚上凤凰社也要开会。

      沉浸在平平无奇繁忙的埃尔弗里德被魔法部办公室的文件拖了拖,她匆匆忙忙地出门,即便快迟了一小时。

      如约赶到波特家,却迎面撞上阴云一片。

      在场的还有邓布利多。
      大家的表情都很古怪。她嗅得出无声流露险恶的预兆。

      顿时,她不禁被忧虑的坏情绪所笼罩,她清楚常见得快落入俗套的墨菲定律。

      坐正中间的邓布利多请她落座,随即向她平静地阐明了前因后果。

      前些天她还以看透世故的所谓客观心理感慨不知哪个无辜的家庭会遭殃,命运就致使她最重视的人去遭遇这出劫难。

      在听见最坏的消息的时候,她的反应从不是歇斯底里——每一回直面危险,埃尔弗里德都在竭力忍受应激的痛苦,根本没有精气神去悲伤欲绝或者惊惶失措,相反,她安静地坐在原位,僵硬地开口:
      “那么,请问您目前有没有想到好的办法。”

      于是邓布利多解释了在这情境下“赤胆忠心咒”兼顾藏匿及保护的高级魔法,选择保密人的必要性……这点他们都知道,凤凰社的总部就有赤胆忠心咒保护。

      “……所以,今晚是讨论‘保密人’选谁?” 埃尔心底的焦灼熄灭了些许,恢复行动力,总结地反问。

      “是的。像我之前所说,用魔法把秘密永恒封存在活人的灵魂中,只要保密人不透露,无论使用什么办法,伏地魔都不会再见到他们。” 邓布利多自荐道:“由此,我想我来做保密人最为合适。”

      “您肩负的事务太多了,先生,有霍格沃茨的,更有凤凰社的,我不认为再给您增加风险是件好事,况且——” 詹姆一伸手勾上一脸凝重的西里斯的肩膀,“我有比亲兄弟还亲的挚友,他才应该是最佳人选不是吗。”

      埃尔镇定地提出异议:“伏地魔也会猜到我们使用赤胆忠心咒,他会和食死徒们竭力追杀那个人,我们都知道保密人一旦死亡,咒语会失效。选西里斯太明显,过几个月美国的傲罗要与我们合作,食死徒会加大恐怖袭击的力度,西里斯不能离开战斗前线,他的风险很大。而在外界我的身份还没暴露,保密人的最佳人选应该是我。”

      “不,你作为莉莉的好朋友,伏地魔也会想到你。” 西里斯反对道,“应该选我。”

      “你太容易被猜到——”

      “嘿朋友们,能听听我的看法么?” 莉莉头疼地制止他们的争论,“我认为你们俩应该折中折中方法:你们都想到外界的推测,那选一个明面上的保密人,一个真正的保密人,不就得以解决。”

      他们不约而同地眼睛一亮,詹姆点头赞同道:“对,这方法很完美!”

      “很好。那我来当明面上的保密人引走危险的视线——不要再跟我争了,埃尔,你刚刚自己说的我最容易被猜到。” 西里斯获胜般轻笑道。

      目睹青年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由心中感叹年轻人就是活力满满的邓布利多拿出接骨木魔杖:“各位,确定决定好了、对吗?”

      当晚雷古勒斯联络了她,同一件坏事她听了两遍,得以重新整理思路。

      说不清为何,她的心情平复了不少。

      如俗话说“酒还剩半杯”、他们不是悲观之人,特别是詹姆乐观得哪怕死神来找他都能相谈甚欢的性格,出这事没过几天他就拿来开玩笑了,基本是嘲笑伏地魔的懦弱,他跟西里斯围绕这主题“创造”的一卡车笑话都可以被写成书在战后出版。不但如此,他的骑士精神也格外活跃,对于他和莉莉的孩子是命中注定英雄的预言、他感到自豪,实属异常积极的思维。

      冯特纳说好派遣的七位傲罗如期而至,魔法部因此举办了场欢迎会,米莉森·巴诺德委实是个颇有苦中作乐气度的振奋女子、声称“人人都有权力享受该庆祝的时刻”,美国国会的加入以及《言论》的停刊给民众注入了清醒剂,战争演化得无路可退,无法再仅仅顾着天真地祈祷救世主降临。

      为给被迫关在家的朋友解闷,埃尔把自己几年前捡的流浪猫猫送给了莉莉。
      “猫咪是我认识的那三个小朋友喂养的来着,他们在伊法魔尼上学……” 姜黄色的波斯猫乖乖蜷缩在莉莉腿上打着盹,埃尔跟莉莉耳语道:“至今他们仍吵不出个合适的名字。”
      “看来大家都为想名字头疼。” 莉莉自我打趣。
      “你们还没想好名字?” 埃尔哑然失笑。
      “嗯,詹姆说实在不行就叫詹姆·波特二世。”
      “……真的假的?”
      “他要是敢认真,我会揍他一顿。” 莉莉挥舞了下拳头。

      明明是严格来看危机四伏的现状,被以最违背勇敢本性的方式拘束在藏身处的莉莉和詹姆却能平衡好自身的心境。

      离八月份越来越近,由于如今藏匿在戈德里克山谷,埃尔只好放弃信奉麻瓜医学,在希斯的推荐下专心筛选可靠的助产治疗师,前段日子她还问瓦伦娜能不能托关系在伦敦最好的医院预订产房,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她想不通巫师界不设立系统的妇产科的理由,尽管是女巫,生孩子也理应被划分到非常重大的医疗级别才对。

      听西里斯提了一嘴,六月初纳西莎的儿子出生,取名为德拉科。卢修斯恨不得将这消息挂报纸头条一年,宴会办得非常隆重。

      “……虽然我还没帮忙为叉子他们想个好名字,但‘难听名字’的单子上现在多了一个。”
      “按理说你不是那小孩的表舅吗。” 埃尔哭笑不得道。
      “我最懒得‘讲道理’。反正对他唯一的祝福是别被那群纯血分子带坏吧。” 西里斯兴致缺缺地说。

      比预想中提早一星期,七月的最后一天,是需要工作的周四,一大早坐在办公室的埃尔弗里德接到电话,二话不说火急火燎地请假赶回去。
      这可是她绝不能错过的日子、她想没有什么能比这天更重要了,思及此她干脆移形到住所的附近,一路小跑着进门,西里斯、莱姆斯、彼得和玛丽都已经到了等在客厅——

      “怎么样了、治疗师到了么?你们有没有联系伊万斯夫人?” 埃尔弗里德心急地问出一连串问题。
      “在给她做检查。” 西里斯上前安抚地答道,“伊万斯夫人不敢走壁炉,可能会晚到,不过没关系,治疗师说起码要等一两小时。”
      “是,现在是阵痛阶段……等等,我先联系妈妈、她可以去开车接伊万斯夫人。”

      埃尔快步上楼打完电话,不想再呆客厅干等着,敲了敲房间,詹姆开的门——

      “太好了,你赶了过来。”

      “她的羊水破了吗?你有没记得提前消毒床铺——”

      詹姆没介意埃尔径直越过了他到莉莉的床头前面,莉莉沉稳地笑着说:

      “埃尔、亲爱的,你用不着紧张。”

      治疗师一边倒了杯冰沙递给莉莉,一边充满闲情逸致地道:“对啊,我们不像麻瓜手忙脚乱。”

      “这不好笑。” 埃尔弗里德并不领情,“别说得好像能用魔法直接把宝宝掏出来。”

      “……好吧。” 治疗师看埃尔有点气势汹汹,他息事宁人转过身问宫缩间隔的情况。

      “每四分钟一次。” 詹姆回答。

      “一次持续56秒。” 埃尔弗里德盯着手表补充。

      “波特太太,你要慢慢习惯去控制吸气和呼气的节奏,有些产妇是可能要等两小时或更久的,当然我希望你是运气好的类型。”

      “我明白。”

      不知过去多久,西里斯等人敲响了房门。
      “伊万斯夫人说这会儿交通很堵塞……” 他们罕见地战战兢兢蹑手蹑脚的。

      “呼,那我猜我的‘运气’能持续到她赶过来吧。” 熬着时不时的痛觉,莉莉苦笑道。
      显然每次宫缩的疼痛会逐层递增,埃尔和詹姆数着秒去协助莉莉调整气息促使身体适应:
      “14、13、12、11……好,深呼吸……”
      “慢了慢了——5,4,3,2,1呼吸……没事,把注意力放在这都是为了我们美好的未来。”

      靠在垫高枕头的莉莉开始疼得额头出汗,见状他们异口同声地问:“治疗师、难道我们没有缓解的药剂?”
      遗憾的是即使喝了点药水,剧痛感只会随着子宫口的扩张一遍遍袭来,钻心咒跟这种剧痛相比都算小儿科、鉴于开指的疼痛要维持整整一小时。其余在场的人被这情景吓傻,尤其是彼得、他快动弹不得,詹姆体贴地以留意电话为由让他离开房间。

      几乎是灵光一闪,西里斯突然想起要拿点什么记录这宝贵的一天、他下楼翻找出摄影机,捣鼓好录像的按钮,首先把镜头怼向报纸的日期栏,再上楼回房间说开场白:
      “嘿,宝宝,这是你的妈妈。” 正被疼痛折磨的莉莉冲着镜头勉强一笑,西里斯再把镜头转向对面的詹姆:“这是你的爸爸。”
      詹姆抬头说:“宝宝,我们迫不及待见你——但是拜托别弄疼妈妈!”
      “这是你的教母。” 埃尔弗里德的神情混杂着焦虑和期望,浅浅笑了笑,言简意赅道:“我们爱你。”
      “而我。” 西里斯把镜头转回自己,“我是你的教父哦。”

      看着时钟推算进度的治疗师拍拍手赶走西里斯和莱姆斯:“好了先生们,请在外等候,这儿拥挤过度,等等还会再多个人,不要再留着啦。”

      “祝你们好运!” 他们依依不舍地留下一句,也留下了摄影机。

      关好门,治疗师专业起来其实跟麻瓜产科医生没什么表面的不同:“……十公分,你要当妈妈了,现在起用力——”

      一旁的埃尔弗里德双手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站在另一侧的詹姆则扶着她的肩膀和手肘,俩人不停地说着鼓励的话让她知道她不是孤独一个人:
      “你做得很好、你做得很好……!”

      “我能看到宝宝的头了、接下来的几秒钟你要接着用力。” 治疗师冷静地大声说,“波特太太,你要接着用力、我看不到孩子的肩膀。”

      快使不上劲的莉莉满脸汗水,像被火烤的泛红脸颊与脖颈凸着青筋,她脱力地抓着旁人的胳膊,控制不住哭腔崩溃道:“我做不到——”

      “你可以、你可以的,宝宝也在和你一起努力,真的,相信我,就快结束了,他要降临在这世界了。” 詹姆放轻音量而语气笃定地对她说:“相信我,1,2,3用力……”

      “我看得到他了莉莉!你是很了不起的战士亲爱的,他是个小男孩——” 泪眼模糊的埃尔弗里德清晰看见包裹着黏糊糊血渍与液体的、婴儿小小的身躯,治疗师清理好并拿干净的毯子裹住了他,用魔法缝合好伤口,将这被期待已久的孩子交给精疲力尽但幸福微笑的母亲,而父亲、虽在流眼泪也是在笑着的,他对襁褓里皱巴巴一团的、啼哭着的婴儿轻声说:“……你好哇,小伙计。”

      门外传来西里斯他们激动雀跃的声音:“我们可以进门了吗?快憋死我们啦——”

      埃尔破涕为笑地打开房门,包括总算赶得及的瓦伦娜和伊万斯夫人、人们一拥而上欢呼着庆贺这位小朋友的到来。

      “我们得为他取名。”

      “你说了算,甜心。”

      “……‘哈利’,叫他‘哈利’怎么样?” 莉莉若有所思地笑道:“既然我是战士,他也可以像战士那样勇敢。”
      由军士含义的德语单词变体的好名字。

      “大家,我要向你们介绍一个人。” 詹姆动作轻柔地抱起仍闭着眼的宝贝郑重地说:“他是哈利,哈利·波特。”

      “你好哈利……你好呀可爱的宝贝——” 大家围着他,纷纷欣喜而温柔地打招呼。

      没忘手持相机的西里斯为这段录影准备了结束语:“哈利,伙计,这就是你零岁的生日纪念了,看我们多为你高兴……欢迎你来到我们身边。”

      看我们多为你的降临感到欣喜若狂。所以真希望你记住这一刻,孩子,就算将来,或许在往后有无数个时刻你会因为人生的戏弄而懊恼、愤怒、悲痛、万念俱灰……你会情不自禁在绝望中反问“我为什么要出生在这世上”,你会颓丧地想若生存是为了受苦那又有什么意义——然而我始终想告诉你,在你降生的这一天你带给我们无可比拟的、珍贵的幸福,你的存在给我们带来的全部意义,这一天的幸福我不会忘记、永远不会。
      真感激你选择了我们——谢谢你选择成为我们的孩子。
      选择我们这个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原文出自《金枝》,英国人类学家詹姆斯·弗雷泽于1890年所著,以原始宗教、神话、巫术、仪式和原始人心理作为主要研究对象,提出“巫术阶段-宗教阶段-科学阶段”这一人类思想进化的一般发展图式理论,对现代西方的神话一原型批评、发生学美学、文化人类学美学等产生巨大的影响,并形成从神话和仪式角度研究文艺的“剑桥学派”。
    ②“单向人”出自马尔库塞著作《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详见相呼应的第7章注释。
    ③原文出自维克多·雨果所著《悲惨世界》,主人公冉·阿让的内心独白。
    ④马尔维纳斯群岛战争(1982.4.2-6.14)是英国和阿根廷为争夺马岛主权而爆发的一场战争,1981年起阿根廷执政当局已暗示占领马岛的意图,在玛格丽特·撒切尔的自传《通往权力之路》中分析本国1979-1980年间的通胀经济和相应削减各方面福利依赖的举措,以及拉丁美洲国家80年代几乎用大量的财政收益偿还债务的情况。
    ⑤“目的理性的行为与交往的行为”出自德国哲学家哈贝马斯的“交往理性”理论,他将韦伯在《基督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的精神》中的概念“工具理性”(即精确计算的、目标取向的工业化科层化的近代发展特征)拓展为“目的理性”,认为工具的合理化往往成为一种非理性的力量而反过来控制人类的历史进程。他考察了目的型行为(行为者在特定情景喜下选择恰当运用即能带来成功的工具与手段,以客观世界的真实和效用的标准为前提),策略型行为(前者的衍生,力图以某种方式影响对方的决策,使结果对自己有利),规范调节行为(根据社会集团所存在的相互意见,规范调节自身的行为,满足社会的普遍共识),戏剧行为(吸引观众的自我表现活动,表达主观的情感与愿望,一旦符合真诚性的有效性的要求,观众可产生领会与客观的判断),交往行为(两个具有语言能力和行为能力的主体间的关系,通过对话达成一致性的理解,形成飞强迫性的共识),最终形成基于“生活世界”的“交往理性”,强调“言语的有效性基础”(即表达的可领会性,陈述的真实性,表达的真诚性,言说的正当性),他在《公开活动的结构变化》中提出近代化发展的过程里国家机器干预私人领域与公共领域以至深化与自由主义、个人主义的矛盾,他认为国家理应同社会保持一定程度分离的传统,允许公共领域在政治上和文化上的批判功能,监督、批评国家权力的实施,以积极心态与辩证思维面对工业文明进步所带来不可避免的异化现象,他鼓励首先应做的是:个体从私人的狭隘境地中重新走入公共领域,开展有效的交往行为,在对话沟通和理解中结成社会关系,形成相互理解的道德普遍主义。
    碎碎念:
    哈利出生了,呜呜,这部分可真难写啊,我尽力了
    本次应该是时间跨度最大的一章吧,字数大爆dbq
    话说回来猫猫是克鲁克山啦,大家应该认出来了哈哈,我一直觉得这在原著是个伏笔:莉莉写给小天的信里面提到他们养了猫,而克鲁克山又很喜欢哈利……被赫敏收养前应该就是波特家的猫。
    保密人看起来是稳了,但其实真的稳吗又很难说啦(剧透是吧——还真是:
    下一章无奖竞猜,老伏认不认识我们埃尔呢,哈哈(阴险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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