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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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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枫荻,默眠国前十二皇子,现敕封宁王千岁,因小时候的一场意外险些丧命,后来还是被送到毗邻的天朝,求得“医魂”独孤傲云出手相助,这才得以延续。自那以后,他便常年待在深山中静养,鲜少出现在宣城,因此都城的百姓对这位王爷的印象极其模糊,只知道他是皇朝中有名的“病公子”。
他的真实身份令泠月觉得很意外,虽说他举手投足自有一副浑然天成的贵气,但她还是很难将“王爷”两个字,与她捡回来的这个男子联系在一起。事实上,她也就只见过一位王爷,即掌握着全默眠国兵权、翻手为云覆手即为雨的云王千岁,坦白说,跟阴狠冷厉的赵伊宸相比较起来,这人确实显得稚嫩了一点儿。
不过很快地,这种想法便被她从脑海中彻底剔除了。
出生在帝王之家,赵枫荻跟其他的皇子一样,从小便受到特殊的训练,即使后来深居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林之中,这种训练也自始至终都没有间断过,因此若是看他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便轻言断定他无害,那势必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
由于宁王府尚在翻新中,赵织鸾便极力挽留这位年纪与她相仿,也是与她感情最好的十二叔住在了将军府,特意将他安排在最幽深雅静的“琴苑”,并吩咐不许人打扰,因此整个园子里除了赵枫荻之外,就只有泠月和那日护送他回来的三个护卫。
至于泠月为什么会在这里,赵织鸾的说法是,十二叔不喜欢自己的院子里有陌生人,但总要有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纵观整个将军府,也只有在赵枫荻进府之前便有过一面之缘的她不算是陌生人了。
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寂静无声的屋子里,赵枫荻斜倚在窗下的软榻上,意兴阑珊地翻阅着手中的物什,眼睛的余光触及旁边矮几上堆得如小山一般的明黄色,俊脸上写满了无奈。
那个做了皇帝的七哥真是太过分了,十万火急地催自己回来,竟只是为了要找个人帮他代理朝政!
而在他回来的第二天,那个所谓的真龙天子就丢下一堆政务,带着他的皇后娘娘四处游山玩水去了,在朝堂坐镇的事交给了五哥,批折子这种琐事却落到了他头上,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皇帝陛下,这次倒是把他们兄弟俩物尽其用了!
怎么会有人做皇帝,做成赵君诺这个样子的?
思及此,他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但还是手执朱笔在翻阅过的奏折上,一一做下了详细的批注,合起搁在一边,接着拿起另外一本。
他批阅得很专注,所以连有人进来都没有抬起头,反正能进他屋子里的,除了同住在一起的泠月和护卫,便只有赵织鸾和楚云霄了,而平常会在这个时辰的,只有一个人。
泠月缓步来到他身边,递上手中冒着热气的青色瓷碗,“王爷,该吃药了。”
“嗯。”又批完了一本奏折,赵枫荻才得空抬头,看到那碗暗褐色的药汁时,眸子里快速地闪过一丝厌恶,但很快便消失在他一饮而尽的动作之中。
“我叫厨房做了樱桃翡翠糕,可以消除苦味,王爷要不要尝一尝?”没有忽略他微微拧起的眉头,泠月笑脸盈盈地问道。
“你当我是鸾儿吗?”听到她这么说,赵枫荻也低声笑了,“本王可是男人,这区区一点苦味算得了什么?更何况,这味道已经跟了本王十几年,本王早就习惯了。”
“我当然知道王爷是男人,不过这跟怕不怕苦并没有关系呀!”将空了的药碗收拾起来,泠月将一碟精致的点心放在他面前,“而且像王爷这种天天都需要喝药的人,肯定对苦味特别敏感,就算喝得再久,药也还是苦的,怎么可能会习惯?”
她这番言论,倒是让赵枫荻暗暗吃了一惊。像他这种皇子,在后宫的尔虞我诈中生长,哪怕一丁点的软弱都可能会致命;可此刻眼前的女子却理所当然地对他说,他也可以怕苦怕吃药,尤其这个女子不过是服侍他的丫鬟,怎么不叫人吃惊?
再看那一碟翠绿中带着点嫣红的糕点,明明是不该融合在一起的色彩,此刻却又显得如此的相得益彰,直引得人食指大动,他忍不住伸出手捻起一块。
泠月见状,抿起嘴角又是一笑,“听厨房的张大娘说,这樱桃是夏天时摘的,摘下来之后就放在桂花酒里腌着,所以除了香甜之外,还能品到一丝丝酒香呢!”
听她讲得头头是道,赵枫荻下意识地用舌尖细品着口中绵延开来的味道,果真兼容了糕点本身的甜、樱桃的酸、桂花的香以及酒的醇,尽管还谈不上是绝无仅有的人间美味,却也令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不错。”淡淡地道出两个字的评论,他拿起手边的奏折继续翻阅着。
不知道是不是糕点的功劳,再次对着繁杂细琐的国事,他竟然没有了起初的烦躁与不耐,心平气和之下,批阅的速度自然也快了许多。
“王爷今天一定要把这些看完吗?”泠月并没有即刻离去,反正她除了照顾这位主子之外,也没有别的事可做,留下来也方便他随时用人。
“今天不看,明天也是要看,早晚还不都是我的事?”赵枫荻苦笑,没法子,谁叫他摊上了一个这么会使唤人的皇兄呢?
“那就歇一会儿再看吧。”将覆在他身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泠月站起身倒了杯茶递上,“皇上可真会折腾人,明明知道王爷身子不好,还每天都送这么多来!”
接过茶杯浅抿了一口,赵枫荻不以为意地笑道:“他就是因为每天都要看这些才逃跑的,真是,多大的人了还任性,他以为他能躲一辈子吗?”
“怪不得郡主说,难得你和云王爷都在宣城,这个时候他若不跑,以后可就再也没机会了!”想起赵织鸾说这话时的生动表情,泠月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
午后的时光,在两人说说笑笑中轻松度过,难得的是,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摆在矮几上的奏折也已经被批阅完毕了。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坐到有些僵硬的四肢,这才发觉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我去给王爷传膳。”泠月说着,端起只剩下小半的糕点碟子和空药碗,正欲出门却被叫住了,“泠月。”
转过身,她微笑着对上身后那人的目光,“王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赵枫荻凝望着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摇了摇头,“没有,你去吧。”
对于他的欲言又止,泠月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款步朝门外走去。因此,她没有察觉到,身后的那道目光,在她的身影消失在“琴苑”很久,都没有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