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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乘风好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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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烈当然不会替他介绍,冷着脸加快了步伐。梁五儿对他的烦躁视而不见,他的目光越过杨烈,全落在她身上。跟在杨烈身侧的小姑娘探着头对他一笑,眨了眨左眼。

      呀,虽然还没听到这位的大名,但是通过殃蝗和杨烈那一声“五”,不难猜出这位就是梁五儿——她五爷。五爷和师父他们不一样,没那么严肃,而且最喜欢她了,从她小就带着她祸祸同门。

      梁五儿只觉得自己心头一紧,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粲如星火的明眸,闪着光辉的美貌。作为修行人,尤其是唐门刺客,他自认心性还算不错。此刻居然这么轻易就被一个示好的表情动了心,他不由短暂地怔了一下,道:“在下梁五儿,姑娘……?”

      他话还没完,杨烈已经跨了一大步,挡住他的目光。她落在他半步之后,身子向后仰了仰,一手从杨烈身后伸向梁五儿:“五……哥,我叫言九,幸会。”

      梁五儿同她握手时惊讶于她手掌细腻软滑,泛着微微的凉意——这双手倒不像修行人的手。他的目光落在她腕上的一串鲜红的珠子上,炼器师出身的他一眼就注意到上面蕴着一层不同寻常的光芒。抬眼,见她佩戴在颈上的那条红绳上系的三颗珠子同样如此。他一挑眉,道:“言姑娘也是炼器师?”

      杨烈:“……”

      他停下脚步,还握着手的两个人猝不及防,手在他腰上撞了一下才松开。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师兄?”

      杨烈回道:“没事。想聊就站着聊吧,好好聊。”

      梁五儿:“嘶——”

      语气不善呐。

      她点点头:“要得。”

      对于梁五儿称她做炼器师这件事杨烈并没有在意,以他对梁五儿的了解,这话要么是搭讪的烂招,要么就是这位桃李满唐门的炼器师又想要收徒弟了。

      她却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她看了眼腕上的珠串,道:“我不是炼器师。家里一位爷爷倒是想教我,但是我实在不是那块料,就放弃了。这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

      送?

      炼器师想要制作一件法器并非易事,为一件法器耗尽一生心力的大有人在。而她身上的这两件法器虽然还未见到效用,但是单从那异样的光芒中就可窥得一二神机——绝非凡品,甚至有可能是凌驾于常识之上的、寻常炼器师穷极一生也触碰不到的极致造物。

      就这样轻易送人了?

      姑娘诶,一般我们不称这种关系做朋友吧……

      他不由猜测起来,但见她语气轻松,就像是谈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又好像确实不足为奇。

      他摸着下巴,目光在那两件法器上定住,实在挪不开眼:“嚯——这朋友能处,有好东西他是真送……”

      说到这儿她一撇嘴,道:“他就这人,活佛……”

      梁五儿问:“你这朋友……能不能替我引荐引荐?”

      她诚实地摇摇头:“不行,这会儿他还没出生呢。”

      梁五儿:?

      杨烈替她解释了一句:“她就这样,爱说胡话。”

      梁五儿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杨烈已经先一步帮他结束了对话:“五,回见。”

      他拉起言九就走,低声问:“你手上的真是法器?”

      她指指脖子上的三宝珠:“这个也是。”

      他懂了,大概和她身上那个天工堂的噬囊同出一人之手——看来她跟天工堂渊源倒是不浅。

      梁五儿不死心,又赶上二人,追着她道:“言姑娘,我没恶意,就是想和你这位朋友交流一下。纯聊天,绝不动手,你放心,这点信义我梁五儿还是有的。”

      “小九不担心这个哦~但是……”

      杨烈沉声道:“五,你没别的事的话,我和小九还有事,就此别过吧。”

      “别急啊杨少爷,我……”

      “五哥,有机会的话小九一定会把他介绍给你的喔。但是可能要在很久以后,你等一等好不好嘛?”

      梁五儿愣了下,最后无奈叹了口气,认命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就尽力等着吧。”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压下好奇心,把自己的思绪从法器中剥离出来。他问杨烈:“杨少爷,你们这是准备忙什么去,带我一个呗,反正也是闲着。”

      杨烈:?

      怎么跟鬼一样缠上来了?

      他道:“岂敢,梁大师日理万机,徒弟遍地走,哪儿有闲着的时候?听说山下的机关还等着人去修,我和小九就不耽误你做正事了。”

      梁五儿:“……”

      他还没开口,好小九已经站出来伸张正义了,她对杨烈道:“师兄,机关师是机关师,炼器是炼器,你怎么能拿机关的活压炼器师呢?”

      梁五儿大惊,握着她的手感动道:“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呐言姑娘!”顿了顿,他又问,“诶,老听你跟杨少爷叫师兄——你们之前认识?还是说……难道姑娘也是唐门中人?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昂,这两天刚回来。”怕他不信,她又神神秘秘地补了一句,“我师父是大老爷。”

      “嚯——原来是大老爷的徒弟!怪不得我对师妹一见如故,原来是自家人啊。”梁五儿配合地叹了一声,自顾自地改了称呼,“九儿,既然都是自己人,你那法器能借我看看吗?”

      听他又绕回法器,杨烈皱着眉警告地喊了一声:“五——”

      梁五儿知道他担心什么,炼器师之间夺人法器是常有的事,更有甚者甚至为一件法器不死不休,因法器被毁而自杀的炼器师也不在少数。因此炼器这行当讲究财不外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小心驶得万年船。

      换个人,就这种程度的法器,梁五儿扪心自问,杀人夺宝不是没可能——不给门长知道也就是了。但师妹这么可爱,他不把自己的法器送出去都不错了,怎么会抢呢?

      “杨少爷,你放心,我指定不能打九儿这法器的主意,就是借来研究研究。”

      杨烈不信他的鬼话。

      “小九,别理他,走了。”

      言九犹豫了片刻。不是她宝贝这几件法器,只是这东西毕竟是由八奇技之一的神机百炼造出来的。第一次见到这手段的时候她不比诸葛青初见风后奇门的心态好到哪里去。一件护身法器,媲美金光咒。又一件法器,直压乌梢甲一头。单单这两件都看的她差点在雷雨夜犯头风,更别提其他的那些玩意儿。

      她可不想她五爷年纪轻轻就心梗。

      斟酌了片刻,她掏出噬囊递给梁五儿。据马仙洪所说,早在神机百炼出现之前,他爷爷就已经做出这玩意儿了,马仙洪只是对其稍加改进。那么最起码这东西还算得上符合常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五哥,给你这个吧——送给你。这东西还挺方便的。”

      这不是那天杨少爷拿给他的那个噬囊吗?

      电光火石之间,梁五儿灵光一现。从所谓山上多出个女孩儿的传言再到她大老爷徒弟的身份,一桩桩事件都被杨烈的那句:“妙兴捡的。”给串联了起来。他眼前一亮,恍然大悟道:“原来妙兴捡的宝贝是你啊——”

      她一脸疑惑。

      他嘴里的妙兴想必就是唐妙兴没错,但是这话她确实没听明白。

      话说回来,在山上这么多天,除了偶尔听莲姨和旺爷提过一句两句,她还真没见过唐妙兴呢。

      他好忙哦。

      见她这个反应梁五儿狐疑地瞧了一眼杨烈,求证道:“这……难道我猜错了?她不是妙兴捡回来的?”

      杨烈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沉默片刻,最后还是道:“没猜错。你聪明。”

      这语气简直就是明着释放杀气了。

      想杀一个人的心藏不住。

      真的藏不住。

      她有点意外:“吔,还有妙兴师兄的事啊?”

      “师兄把你带回唐门救了你,就是这样。”杨烈简要总结了一下。

      不是,知道你惜字如金,但这也太简洁了吧杨少爷!梁五儿一颗八卦的心被浇灭,但是面对冷着脸的杨烈,他也不便追问,只好对她笑道:“大老爷就两个徒弟,一个妙兴,另一个就是你。结果妙兴把你救了,还真是有缘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梁五儿觉得背后的寒意好像又重了几分,与之相对的,杨少爷脸色也更黑了。

      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唔……我怎么从来没在山上见过妙兴师兄?”

      “害,你没见过的人也多了,改天五哥带你出去,一个一个给你介绍。不过……”梁五儿凑近她,看着杨烈意有所指地提醒道,“真是奇怪,九儿,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杨少爷没告诉你吗?妙兴跟着由师叔他们去龙虎山了,算算也快回来了吧。等妙兴回来了,你亲师兄指定照顾你,到时候就不用麻烦咱们杨大少爷了。”

      杨烈忍无可忍,回道:“她没问,我说什么?小九,别跟他浪费时间,走了。”

      “哦哦!”不难看出杨烈心情不好,她连忙跟梁五儿道别,“五哥,拜拜啦!”

      这次梁五儿没跟上去,他是爱凑热闹,但是现在明摆着往上凑很难保证不会被杨烈捅成筛子。为保杨少爷免于“同门相残”的罪名,梁五儿乐呵呵走了。

      嗯,噬囊还没拿呢……算了,下次吧,来日方长。

      ……

      师妹,好可爱呀。

      -

      杨烈自认脾气不算好,但是为梁五儿几句话生这么大的气连他自己的都没想到。

      究竟气什么呢?

      为妙兴的事?

      最初门长问他时他选择把唐妙兴从这件事里排除出去是不想门长连唐妙兴也一起责罚,可是后来他又为什么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以至于她至今才知道“唐妙兴”这个人、这位救命恩人、这位亲师兄的存在?

      他不敢说他没私心。

      恼什么?

      是梁五儿不该说出这件事?

      是自己不该隐瞒这件事?

      他想应该是后者。

      救命之恩到底意味着什么呢?是戏文里那句“大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吗?

      可是戏文的话究竟是戏言才对。

      他会为一句戏言而冒认一份不属于他的恩情吗?

      不会。

      绝不会。

      他没有认,只是没有否认。

      不否认既是承认,不否认既是私心。

      无奈,他不得不认下这份卑劣。

      那么,回到最初。

      这份卑劣、这份私心、这份沉默,究竟从何而起?

      他的左手忽然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手心手背都被裹在她柔软的手掌之间,他突然察觉到这不再是初融的雪水。

      雪水怎么会冰凉黏腻?

      是蛇。

      缠着他、绞着他的蛇。

      鳞片刮着他的肌肤,是痒、是麻、是痛。

      原来如此。

      难怪西方人的神话中区区一条蛇就能使得伊甸园中的始祖坠入碌碌尘寰中去。

      那不是始祖,是人——是他。

      原来是他坠入其中去了。

      他听到女孩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是轻语、不是吐息,是疑问:“如果妙兴师兄回来了,你就不陪我了吗?”

      杨烈缓缓握紧她的手,他的手指插入她指缝中去扣紧她的手。

      “不会。”

      听到了吗,妙兴?

      她的请求。

      “我只想要师兄陪着我。”

      听到了吗,妙兴?

      她的请求。

      也来听听我的话吧。

      “对不起,妙兴。”

      不为你白费的恩情,为你失去的爱情。

      “对不起,妙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乘风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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