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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服金吞玉 ...

  •   小九是讲礼貌的乖孩子,她会在啃破他胸口后窝在他颈边一遍遍向他道歉,也会因牵握得过紧时指甲陷入他手背而内疚到抹眼泪,唐妙兴最常同她说的一句话似乎就是“没事”。

      他总是哄她,说他不介意。可事实上呢?他根本就在意的要死——他喜欢的要死。

      痛意是最隐秘扭曲的快意,他不能拿师妹的身体取乐,可也不能容忍她从自己身上离开后什么都没留下。重量、温度、唾液和痛,总要一一铭记于心才好回味。她就像一条小虫子从掌心钻进,麻麻痒痒的蚀骨剜心,不断噬着他的血肉求生。

      他五脏之炁完满丰盈,养她不难。

      体弱则托情。他的小九离家远走,月落霜寒,她想栖在他身侧借他取暖,难道不该吗?

      他连半点风吹雨打都舍不得她挨。

      湿漉漉的石板上溅起的泥水打脏她裤脚,深蓝的裤管撞上杨烈干净不染纤尘的白色西裤。她迫切地踮起脚,伸长胳膊去搂对方的脖子,似鸟雀归巢,极尽眷恋。杨烈表情冷漠,微微俯下身使她如愿。

      那才是她穷极一生也要尽力拥抱的人。

      搭在她肩头的深色外套随着她的动作滑落,杨烈执伞的手一动未动,另一只手并没有紧扣上她的腰,反而顺势接住那件外套。他认得出这不是言九的衣服,而是贴心好师兄唐妙兴的。大概是怕她冷。修行之人不避寒暑,哪儿就那么娇气了?

      天生劳碌命,没得治。杨烈只稀奇他坐在那儿不动,隔着冷而稀薄的雾气,竟然显出一种恍如隔世的疲惫感。相识至今,从未见他这般失态过。他脸色很苍白,指节紧紧绷在膝头,又不受控制地蜷起,死抠着膝盖的肉与骨,仿佛不如此就止不住内心的颤抖一般。

      虎口的伤口很新,是刚刚被人抠破的。微微泛着湿意,不像是雨水。

      罪魁祸首——在自己怀里。杨烈没在意她闷在自己肩头黏糊糊的嘟囔声,只是盯着那小小一点红润血色与浅浅甲痕,伸直手臂将衣物递还在唐妙兴面前,道:“不打个招呼吗,妙兴?”

      招呼——什么招呼?

      是问候,还是通知他一声,告诉他,师兄想把小九吃掉,忍得很辛苦,辛苦到快忍不住了。

      迎着唐妙兴近乎阴郁的眼神,杨烈松了手,外套坠在他膝上,他才终于有了动作,按住衣衫一角使其不至下落到地上。

      那样就太难看了。

      衣服被攥得皱起,唐妙兴指掌微颤,问:“杨烈,你怎么来了?”

      他应该在山上,或者下山,随便去哪儿都好,独独不该出现在此处。在自己面前、在她眼中。

      这不合规矩。

      门规所限,他不该如此。

      杨烈告诉他:“有人写信说不开心,让我来。”

      唐妙兴再次陷入沉默。

      他其实有注意到,是那天她说想哥哥被他裹在被子里一遍遍细细吻过后的事。他将床铺上每一丝褶皱都展平,又把薄被叠的一丝不苟置在床头,好似杀人过后尽力抹去一切痕迹线索。

      她就趴在桌前捏着笔写着什么,等他看过去时,只看到一缕火星从她指尖燃起,将薄纸烧成飞灰。

      就是那张纸。

      就在他刚刚吻过她之后。

      唐妙兴想自己或许该气恼,像天边滚动的干雷,却了无心力。他只觉得累。

      他看着杨烈冰凉的手贴上她的后颈,捏小猫一样将她从身上拉开——只不过这次她没有那么听话,死死搂着他不肯松手。

      “下来。”杨烈道。

      她试图去亲杨烈的耳朵,却被避开。杨烈平静无波,冷静地再次重申:“我说下来。”

      她交缠在一起的两只手一僵,片刻,还是松开了,自觉地向后退开离他远些。杨烈让她下去,但并没有要她去淋雨,于是将伞向她那边倾过去。在她殷切的目光看过来时他淡淡地回望着她,道:“张旺让我带给你的,自己拿着。”

      她好像是跟张旺要过这样一把伞,满穿花线、青竹绿叶、八角形制。定价也高得张旺直抽冷气,拖着她就要走,说这鬼东西梁五儿一天能做十几把,宁死不花冤枉钱。

      她没有反抗,只说,要是妙兴师兄在一定会给我买的。

      张旺脚步一顿,情知被拿捏了,怒不可遏地向她吼道:“买就买!”

      看来终于攒够钱了。

      她当时也并没有多想要,而今更不在意。她握着杨烈的手,像握着伞柄。杨烈抽手出去,她就随着走近他,两手将伞举的高高地给他遮雨。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人眉目之间竟然隐隐聚着些烦躁,她走得越近,越觉得喘不上气,比由恪的手碾压她脖子时带来的窒息感强烈的多。

      他不应该这样看自己。哪怕空无一物,也不该厌烦。

      他应该紧紧牵着她的手,雨打青松,打着山石与纸伞,在阵阵碎玉之声带她走进深山、或是密林。静谧宁静,寂寥无边,只有他和她。

      言九止住颤抖的手,将伞抛下,一头撞进他怀里,冲撞的力度不轻,脑袋和胸腔发出沉闷的声响,杨烈随之闷哼一声。

      小姑娘一个,莽的出奇。

      她更紧更用力地抱着他的腰,不管不顾道:“就要抱!你都不管我——你为什么不管我!”

      不知她哪儿来的怨念,杨烈垂眸静静听着。胸腔振动,伴着心跳鼓着她的脸,他的手扶上她后脑,似冰冷的雨丝,挟着寒气渗进发根,让她从头顶一直麻到后腰。察觉到她腿脚略有些软了,杨烈将她往上托了一些,软绵绵的身子贴得越发紧,严丝合缝。

      下山之前她有任性到这种程度吗?

      有雨滴打在他眼睫上,连绵阴雨中他脸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

      “妙兴啊,你真的把她惯坏了。”

      她的脸埋在杨烈怀里,唐妙兴很难判断她有没有哭,只能死死盯着那薄薄的肩头似有似无的颤动。

      若是再度被推开,她大概真会哭到昏厥。

      唐妙兴太爱她也太疼她,见不得她委屈更见不得她哭。只要她趴在他怀里用湿漉漉的眼神伴着湿漉漉的声音求他,他什么都能答应。或许最初还为礼法所拘束,他有过那么一丝坚忍犹豫。可往后种种发生得太快太快,他不忍也无力拒绝。一次次肌肤相亲,再说拘礼连他自己都嫌虚伪。

      不可逾越也逾越多次了。

      他一直不肯做到最后一步,无外乎是看出他越拒绝,小九就越爱贴上来试探他的底线,循序渐进自以为是在驯服他,殊不知他早就乐在其中,甚至利用她这心理惺惺作态诱她深入。

      他很疼她,可是这种时候往往是她施以他垂怜,眷顾他阴暗隐秘的情潮,准他在她手下、唇下、身上每一处得到满足。

      微不足道的满足。

      完完全全地做下去不难,可是小九啊,他的小九耐得住疼吗?给她知道这种事有多痛,她一定会逃跑。

      他没把握,只能苦苦忍着。

      煎熬吗?当然。

      他真怕自己失控,拧着她的脖颈将人按在床上——地上,哪儿都好,或暴力或肮脏,她扛得住也好扛不住也好,好好被他弄到昏厥。他想要把她埋进自己肚皮里,想要她变成与自己血脉相依的孩子。那时他才能完完全全地掌控她的一切,她才会彻底沦为他的附庸,脐带绕颈,走得远了她就会死掉,会恐惧得手脚并用爬回他怀里。

      她的眼神在黑暗中有时会显得很冷,像极了寺庙里蒙在层层烟雾之后的石像。世人亲手造就的巨大而冷硬的造物,何等高高在上、何等冷漠无情。是群山环伺,来自天外的冷漠一眼,静静地审视着他满身肮脏的欲求。

      这居高临下的一眼令他心颤,是杨烈被雨打湿的眼睫。

      身无所有的无欲者可媲美神祇。

      神佛若肯俯首爱人,要他何处立足?

      唐妙兴爱她所以不想她伤心,爱她所以不想杨烈也爱她。

      可杨烈偏偏搂紧了她,在寒凉的雨中。

      –

      院中蓄着一缸水,满覆着莲叶荷花,盛着雨声。由恪听到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廊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他起身跨出屋门,言九一个急刹车停在他面前,仅对视了一眼,她就两手捧起由恪的手,进一步压在他胸前兴冲冲地问他:“师叔,你猜猜谁来啦!”

      大开大合的情绪是独属于少年人的馈赠,由恪很难理解她前一日还蔫唧唧地赌气不理人,甚至在今天早上跟着唐妙兴偷溜之后再出现在他面前时竟然又在瓜兮兮地傻乐了。

      被淋成这样有什么好乐的?

      他都准备好在深更半夜踹烂随便哪家客栈的门板,把家里两个不知天高地厚胆敢离家出走的孩子抽一顿再带回家好好教训了。

      他只教训一个就够了,唐妙兴丢给守去处理。

      他就算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好像都不曾这么蓬勃生动过,这油然而生的念头使由恪再看向她时目中多了些审视,不动声色地体味着这份悬殊,因此,问话时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嗯——谁?”

      一个大嗓门跟在他脑后:“哟——有贵客登门,谁来了我看看!”

      由恪:“……”

      真拿这儿当他们自己山上了是吧?

      张之维一手扶着门框,对由恪嫌弃的眼神视而不见。他只看到言九抓着由恪的手,觉得很有意思,也把手给她递过去一只。

      通常师妹都不待见他,但是这会儿心情好,也许呢?

      师妹是个体贴人,没让他失望,分出一只手握上他的手,重重摇了两下:“杨——少爷!你——认识吗?”

      “哦——我——认识他。”

      张之维学着师妹的语气逗她时杨烈已走到她身后,湿了半边衣衫,人却丝毫不显得落魄。浸着冷雨的外套已经被脱下搭在臂弯里,他跟由恪由守颔首问好,目光掠过一脸惊奇走过来的唐皋,停到了勾着嘴角跟他打招呼的老道身上。

      这人为什么会在这儿?

      寥寥数面,若非他实在是个很难使人忘记的人,杨烈不会有半点印象。对方热情得很吵,他只回了一声:“张师兄。”

      杨烈将言九的手拉下,道:“去换件衣服。”

      她就又噔噔噔跑了。

      难得见她这么听话,要是妙兴……张之维这才想起来,妙兴呢?

      这是什么规则怪谈吗,两位师兄不能同时出现什么的?

      ——规则怪谈还是师妹讲给他听的,虽然目的是让他在这个家里规规矩矩地安分守己,但是要张之维说,能为他写那么长一串,还给他讲鬼故事,不正说明师妹对他用心吗?

      他一边笑一边探头向门口的方向张望,这才看到唐妙兴正将一把纸伞合起置于墙边,他走过来,同样湿着半边身子。

      张之维懂了,三个人撑一把伞还是太拥挤了。

      唐妙兴身为师兄总得为很多事负责,譬如此刻,由恪一见他就拧着眉斥道:“一个个都弄成什么样子!妙兴,杨烈要来,这事你知道吗?”

      他可没听说门长又指人过来了。这是哪门子规矩,竟敢私自下山掺和任务?

      还偏偏是杨烈。

      他会做这种事?

      这一个个的都短教训呐!

      唐妙兴低着头说不知道,而后道:“恪哥,少安。我带他换了衣服就来回话——师弟,跟我来。”

      张之维若有所思。修行人淋雨也要生病啊,看妙兴这嗓子都哑了。

      哎,早说嘛,他可以先去把师妹接回来的!

      –

      言九走的最早出来的最晚,她见自家师叔师兄聚在一处个个面色都不好看,识相地溜着墙边摸进屋里去了。

      屋里只有张之维,她想了想,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师妹窄窄的胯上束着一条同样窄的长裙,从她肚脐之下一直垂到脚踝。薄而柔软的布料贴着她,隐透着其下的鼓起与凹陷。

      她白嫩的脸好像变粉了许多,坐下后张之维才注意到脸颊与眼尾多出的星点亮片。

      对他来说师妹真是个很新鲜的人,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那种人。

      她一坐下就问:“怎么样,我师兄是不是很帅?”

      这个师兄自然不会是别人,只能是刚来的杨烈。

      张之维还真没仔细看过这位少爷,此时摸着下巴朝外打量了会儿,又扭过头看向她,恍然道:“难怪——你们两个还挺像的。”

      大概好看的人都相似,也不尽然。张之维寻思既然有夫妻相,那论理师兄妹朝夕相处,也该有师兄妹相——她和杨少爷不就是?

      他妄图从师妹脸上找到一些和他自己类似之处,从发根寻到眉毛,又看到嘴唇,他忍不住想上手搓师妹这张小脸,把她揉的更像自己一点。

      有点手痒。

      他正盯着师妹的嘴巴蠢蠢欲动,就见两片红唇分合,问:“我听说你有个师弟,叫张怀义哦~”

      她很像一只洋烟,干燥呛人,云遮雾绕。此时阴阴地向下滴着水,一滴滴冰凉地砸在地上,烟草又苦又辣的气味儿也变得阴湿,像一节泡水胀烂的木头。

      张之维听她继续问道:“你说,他跟我师兄只能活一个的话,会是谁?”

      像一句咒言,诡秘阴冷。

      先天一炁为生命带来生机,生机变化是为气氛。张之维不难察觉到她近乎扭曲的情绪,愤怒、哀伤、凶残、暴戾……不,不完全是。

      支离破碎,美而暴烈。

      这才是他这个师妹原原本本的面目。

      乾玄用九,乃见天则。不难想象给她取这个名字的人曾对她抱以多大的期望,万物有荣枯、有穷极,小九没有,清明灵秀,则在万万人之上。

      可惜。

      不知是怎样风荡云催,把她郁住了。

      难怪他总觉得师妹身上有什么,不是那团黑雾的问题,是聚在她心里的邪气——是心魔。

      张之维伸手过去,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 作者有话要说:  妙兴(超真诚):小九,你是一条猪儿虫。
    九:……我就知道你不爱我!我不活啦!

    这xp越来越怪了,越写越邪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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