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尚夏眠》黑里透白

3、林淮

　　冷汗与剧痛似乎使少年万分痛苦，青筋直暴。

　　杜尚书似乎是欣赏够了，扔过解药：“三日后风涵谷，燕北谢家军的首领会短暂驻扎，别让我失望。”

　　袁浅颤巍巍捡起药吞下，半晌才好转，他低着头，眼神阴鸷。

　　风涵谷，肃杀之气弥散。

　　燕北的十八骑与燕军驻扎此地三日有余，听到返回的调令后正有序转移。

　　走在最前方开道的是十八骑之首，他突然驻足勒马，眼神望向身后幽深的树林。

　　“护”...卫主账！

　　话都没说完，一支飞云箭正中他眉心，上面是大晟独有的玄鸟印记。

　　场面瞬间哄乱，燕军瞬间朝林中杀来，无数的毒箭飞来，每一支都抹了见血封喉。

　　楚月浑身发抖，她被蒙上双眼，整个身体被袁浅携在臂弯，任他带着自己飞一般疾驰。

　　对，疾驰。

　　林间的雾从她脸上飞速穿过，打湿她的头脸，让她震惊的是袁浅轻功居然如此了得。拎着一个活人在数十丈高的密林穿梭，躲着身后的毒箭，还能不间断的射箭杀人。

　　但她不明白，这种时候...

　　带她来干嘛？

　　而追杀的燕军此时却戛然而止，立即返道。

　　但一切都晚了。

　　此时，涵谷前方的主账军和护卫军正加鞭撤退，但很快就见证了此生最可怖的场面。

　　一柄银色长剑在月光下飞舞，所过之处皆一剑断喉，持剑的女子，神色寒凉，溅血的橘色衣裳仿若地狱鬼火一般闪耀。

　　少女执剑一路疾冲到主账门口，突然被飞出的四个武将挡住，他们手持燕刀将女子围在中心搏杀。

　　小橘冷哼一声，没跟他们耗，虚晃一招后直飞账内。

　　一击毙命。

　　其中一名武将悲痛大喊：“她杀了谢老将军!”

　　“下网！”

　　千钧一发之时，帐上落下一张刺网，全部浸泡着毒汁，小橘闻到这气味后暗道不妙，这是燕北的奇毒“木散”。她迅速持剑划开毒网，却还是被一刀偷袭刺到后背。

　　小橘后背瞬间疼到发木，反手甩出剑，剑锋透过血与泪穿透头颅，将战士的整个尸体钉在地上。

　　血风中，剑穗轻轻飘着，杀人的修罗却飞快隐入夜色。

　　山间，楚月被劈晕，手腕上流出的血被送到小橘嘴里。袁浅皱着眉头，迅速为小橘处理后背的伤口，见伤口开始迅速溃烂，他抓着楚月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划开。

　　顿时，献血如注。

　　而被献血浸泡的血肉，慢慢停止恶变。

　　袁浅终于松了口气。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面色逐渐发白的楚月，回想起买下她的那日，他敏锐观察到笼中女孩的异变，便将她买下。

　　小橘送去有毒的糕点，果然证实了楚月的异象，百毒不侵，可她自己似乎并不知情。

　　这样一具活的灵丹妙药，能救人，更能...

　　杀人。

　　是夜，墨云翻滚，危机四起，多年后的大晟子民回想起那一夜仍是心有余悸。

　　建安五年九月十七，燕北镇边将军谢安一生戎马战功赫赫，荣退前夕被刺杀于晟燕交界，举国震怒，谢家小将军谢聆当夜披上孝布亲自率兵，冒雨踏平风涵谷杀进大晟。

　　连斩城阳、南翎两城。

　　将军路启山与东南军与燕军对抗，却被谢聆设下阵法虐杀。

　　城门将破之时，路启山临阵脱逃，独留林守城于战场，一路北下，正欲与其豢养的私兵汇合起反之时，被太子萧策带羽林军全数围剿。

　　太子挟路远山令牌假授调令，率羽林军及路家私军，一路杀回东南，破谢家兵阵。

　　东南守城林如海及全部家眷以命守城，血洒城楼。

　　尚书杜安亭战乱中被刺杀，尸骨全无。

　　谢聆仍不死不休，意欲连杀六城泄恨，被萧策围堵在杂镇外的城郊万灵山。

　　那里地势特殊，有毒雾作为屏障，双方皆不敢轻举妄动。

　　消息传到大晟朝堂时，满堂朝臣皆静默。

　　东南守城林如海。

　　出身寒门，放弃京都高官之位远赴东南镇关，为大晟子民这一守，便是十三年。

　　这样的一个人，永远倒在城门上了，死在他出生的地方。

　　不少人眼眶红了。

　　还没等他们悲痛完，殿外又传来消息：

　　太子与燕军谈和，燕北退兵了！林守城幼子林淮在战场上被晟军所救！

　　朝堂上一时惊住，知道太子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又听闻林家血脉尚存于世，均是面露喜色。

　　可建安帝眼中满是担忧。

　　太子毕竟，远在京都。

　　返程中，谢聆面色憔悴，不仅是为失亲之仇，更是为被他国算计之恨。他回想起那夜萧策跟他的谈话。

　　彼时他令人埋伏，趁机要萧策的命以泄恨，却不想萧策只身前来，还选在祖父殒命之地。

　　他开门见山：“晟燕两国虽偶有摩擦，但商贸往来之利远大于他国，此时打仗自找亏损。”又将那夜突袭的箭矢拿出，指出上面的花纹：“玄鸟纹倒是逼真，但设此计之人必定不懂军中规矩，我大晟兵器出库皆有编号，你是军中之人，必定发现其中不妥。”

　　谢聆冷哼一声接过后，仔细端详，瞬间眸色一正。

　　萧策缓缓道：“你也发现了，此批箭材质与制作时的气候对不上，而且...。”

　　谢聆也是聪明人，他瞬着萧策目光看向箭锋，虽细微，但仍看到封边之处的烧痕。

　　顶铸烧法。

　　他震惊，这是南蛮的烧法！

　　萧策垂下眼眸：“谢老将军一生忠君爱国，连我大晟子民都人人皆知，不能让谢将军蒙冤而死，他人渔翁得利。”

　　送走了燕军后，萧策返回军中，坐在案几旁沉思。

　　这次刺杀实在蹊跷，能中了木散奇毒方圆二里却没有尸体，能杀出燕军重围，一剑毙命一位大国将军。

　　若论剑法，似乎只有那个传闻中的人能惊艳天下。

　　但那是一个死人，永远十岁的死人。

　　那人...

　　“太子殿下，小林大人中毒了！”

　　林淮！

　　军帐里端出一盆盆血水，萧策看着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少年，一身战伤。

　　“取本宫的护命丹，把所有秘药都拿来！”

　　随行的侍卫一怔，”殿下，那是您的救...”命药。

　　“快！”

　　萧策背过身，声音微微沙哑：“本宫最恨满门忠烈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