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赖》山河予墨

3、失眠

　　下午，路施寒才把要用的东西搬去寝室。

　　她以前没住过校，但从动漫里也了解过一些宿舍生活，也就那样。

　　源和一中的宿舍不算好，也不算太差。六人间，上下床位，中间有一排书桌，床位旁有柜子，独立卫浴，干湿分离，每层宿舍楼都有三个洗衣机和两个吹风机。

　　405果真还剩下两个床位，靠近门口的位置，上下都被堆满了杂物。此时寝室里只有两个女生，顾敏和刘露佳，俩人是闺蜜，就坐在路施寒前面。

　　见路施寒进来，她们连忙上前打招呼，还把自己的杂物从床位上搬走。

　　“路路，你想睡下床还是上床？”刘敏抱着自己的一个袋子问路施寒。

　　路施寒有点轻微洁癖，下巴扬了扬，“上铺。”

　　得到答案的刘敏顺势把东西放到了下铺，边放边吐槽道：“柜子太小了，根本不够我放的。”

　　路施寒收拾好一切后，转身去食堂吃饭。

　　再回来，大老远就在走廊上听见401寝室里传出的议论。

　　“我之前只知道她是个残疾，现在才知道，她还是个穷鬼。寝室一起买个洗衣粉才平均每人才5块钱她都没有，真的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你们知道吗？她连卫生巾都是用那种散装的。”

　　“天哪！不会得病吧？”

　　路施寒微微蹙眉，加快脚步。

　　她从未见过像宋雪曦这样的人，这么热衷于说别人坏话，还毫不遮掩。

　　晚上下了自习，路施寒下意识往校门口走去，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从今天开始，就是住宿生了。正好小卖部在这边，她调转方向，往小卖部走去。

　　忽然，正前方亭子里的一个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亭子坐落于一个隐秘的角落，里面有有一张石桌，四张石椅，一个清瘦的高马尾女孩端正地坐在上面，石桌上摆放着一张试卷，女孩微微低头，左手握着笔，旁若无人地写着答案。

　　路灯是那种昏黄色的，但好在还算明亮，亭子被染上一层落日般的颜色，连同，那个女孩身上，都发着光。

　　她额前的碎发被微风轻轻吹起，光点在上面一闪一闪的，就像从二次元里跑出来的一样。

　　路施寒放慢了脚步，认出了那是她的同桌明岑，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走了过去。

　　看到路施寒的瞬间，明岑脸上闪现出一丝错愕，随后很快又恢复平静，微微一笑，算是她打招呼的方式。

　　“你就在这儿学习？不回寝室吗？”

　　路施寒犹犹豫豫，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一中晚自习一下教室就会统一熄灯，学生只能回寝室。寝室一半是11点半熄灯，就算想学习也可以在寝室，因而，她实在想不到明岑为什么不回寝室做作业。

　　明岑笔锋一顿，扬起青涩稚嫩的脸，还是那副笑脸：“这里安静，我一会儿就回去。”

　　路施寒没再问什么，打算继续去小卖部，脚还没迈开就突然想起白天听到的那些话。宋雪曦那群人，似乎堆明岑的偏见很大，她在寝室也许没那么好过。

　　叮嘱道：“这里有蚊子，早点回去。”

　　说完就径直离开了，身后那声谢谢却还是被晚风送到了耳朵里。

　　虽说现在是夏末，白天还是有些热，但晚上降温快，甚至有些凉飕飕的，蚊子这类小昆虫基本上没有。明岑的体质很招蚊子，要是有，她早就溜了。

　　看着路施寒远去的背影，她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

　　来到小卖部，路施寒直奔冷饮区，随便买了瓶，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冰冰凉凉的液体从喉咙一直冷到胃里，特别爽。

　　回到寝室，寝室门基本都开着，走廊上格外热闹，窜寝室的，收晾衣服的，吹头发的，打闹的，很有人气儿。

　　洗完澡后也才十一点，路施寒拿着毛巾喝梳子去走廊上吹头发。这个时候刚好没什么人，路施寒拿起黑色的大吹风机，找到开关，按了几下都没反应。

　　她怀疑是自己手上这个坏了，转而拿起另外一个，却是同样的结果。

　　路施寒微微皱眉，想回寝室问室友什么个情况，还没放下面前就突然站上来一个人，紧接着，一枚硬币被递到了面前。

　　路施寒一怔，看清来人，正是才回来的明岑。她朝自己伸出的左手手心上赫然躺着一枚一元钱硬币。

　　“需要用这个。”

　　明岑笑着说，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大不小，很温和亲切的感觉，一下子就能让人卸下防备。

　　“谢谢，算是我借你你。”路施寒拿过硬币，瞥见旁边的硬币投掷孔，放进去，再次打开吹风机，风声霎时响起。

　　“不客气。”

　　明岑笑着继续往里走，转身进了寝室。

　　一枚硬币可以吹四分钟，路施寒是短发，只吹了两分钟，头发就干透了，但为了不浪费，她还是吹完了才离开。

　　路过401，门还是开着的，她不自觉扭头看去，下一秒，就和明岑的视线撞了个满怀。她穿着拖鞋，坐在下铺的床上，很安静。寝室其余五个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显得她格格不入。

　　路施寒只一眼就立马移开，仿佛看到了一团火。

　　回到自己的寝室，躺在床上，听着歌，脑子里却还停留在刚才看到的那个画面。

　　少女坐在床上，低着头，不说什么话，身后原本粉色的被子被洗得泛白，和其他人鲜艳的床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想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一会就熄灯了，大家也都各自上床睡觉。

　　当然，灯一熄就乖乖睡觉那是不可能的，女生们的晚间大型八卦会才刚刚开始。

　　405现在一共五个人，除了顾敏和刘露佳，还有九班的文艺委员孟宣，寝室长陈小笛。

　　寝室长陈小笛虽然偶尔会出来履行一下责任，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放任不管，有时还会一起加入。

　　今天提出话题的是事事通孟宣，她就睡在路施寒对面，侧躺在床上：“姐妹们，你们知不知道，除了咱们班，一班也转来了一个学霸，叫陆易晨，长得老帅了。”

　　原本已经闭眼打算入睡的路施寒突然睁开眼睛，不自觉竖起耳朵。

　　刘敏：“我就说潘老头对那个新生态度怎么那么好，原来人家是学霸呀。”

　　405寝室的女生学习成绩都比较好，相比起男生的颜值，她们更关注和学习有关的事儿。

　　“我也只是听一班的人说的，他们两个以前的同班同学，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孟宣确实只是听说，声音肉眼可见的弱了下去。

　　此时，一直沉默的刘露佳突然开口：“那他们怎么不转进一个班？”

　　寝室长陈小笛原本不打算参与的，但实在又被无语住：“这是学校安排的，又不是想去哪儿去哪儿。”

　　孟宣又说：“好像听他们班的人说，两人以前有点过节，哎呀，具体我也不知道。路路不是和她同桌吗？可以去问问她呀。”

　　突然被点名的路施寒一怔：“我吗？”

　　暗色中，几双充满期待的目光朝她投来。

　　半晌，路施寒才轻声说：“我和她……不熟。”

　　这绝对是真心话。虽然两人现在是同桌，也有过几次还算不错的对话，甚至人家刚才还帮了自己一个小忙，但按照她与人相交的标准来看，确实不熟。

　　后面的话路施寒没怎么听，大概就是也就是那些，比如班上谁和谁又在一起了，学校里又要举办什么活动之类的，直到走廊上传来阿姨巡寝的脚步声，大家才噤声，渐渐睡去。

　　但路施寒却失眠了，悄悄下床穿上拖鞋来到外面，靠在围栏上吹风。寝室楼下是一条宽大的跑道，她们每天晨跑的时候会经过，远处是一片竹林，一条小溪穿林而过，走在里面，特别凉快。

　　晚风迎面吹来，心旷神怡。

　　路施寒戴着耳机，放的是一首很舒缓，有些忧郁的英文歌，配上这个氛围，她能脑补一万字悬疑小说。

　　吹了有一会儿风后，路施寒看了眼时间，两点整，再不睡，明天要在要困死在课上。结果一转身，就看见不远处一间寝室里也出来一个人。

　　走廊上的灯也全都熄了，视线并不明朗，但路施寒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是明岑。

　　她穿着洗得泛白的灰色睡衣，长发披散在两肩膀，右手拿着一个杯子，朝她这边走来。路施寒看了看旁边的饮水器，明白她是来接水喝。

　　每层寝室都有一左一右两个饮水器，四四方方的，挂在墙上，冷水免费，但热水要钱，因为没有底盘，接水的时候需要一只手拿着被子，另一只手控制开关。

　　明岑走近后，才发现路施寒也在，打完招呼，自顾自开始接水。

　　路施寒看见，她先是把水杯放在怀里抱着，左手伸进裤兜里掏出热水卡，放在感应面上，然后左手拿着杯子，抬起右手去控制开关，热水和冷水各接了一半。

　　整个过程十分熟练，右手也全程包裹在衣袖里。

　　接好水后，明岑下一秒就把水递到了路施寒面前，很友好的冲她笑：“你要喝吗？”

　　这话问得着实突然，却并不突兀，毕竟路施寒今天刚搬来，没来得及办热水卡，也还没买水杯。这些东西她可有可无，因为相比起热水，她更喜欢喝冷饮。

　　分明不渴，但路施寒还是说了谢谢，接过来隔空喝了两口。

　　没有过多说话，道别后回到各自的寝室。

　　再次躺会床上，那种陌生的感觉减轻了不少，路施寒摘掉耳机，迷迷糊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