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MUYANG

55、第 55 章

　　推门进去的时候，李艺正坐在沙发上。程涵有些局促，她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今天是周六。
　　“你今天不上班吗？”
　　“不上。”李艺看着程涵回答，字句清浅。
　　程涵精疲力竭，她只想快点上床休息。说不清为什么，她不敢真实地展露出自己的疲惫。程涵默不作声地走向卧室。
　　眼看着程涵就要从自己身边路过，李艺继续开口说话。
　　“你昨晚去哪了？我一直在等你。”
　　这是李艺难得地向程涵表露自己的付出。她希望能为自己争取到一些程涵心软的机会。但此时此刻，李艺这样的做法只能适得其反。程涵不愿意让李艺在自己身上投入过多的心力，这让她的自负感更加强烈。加上一晚上精力耗尽的烦躁，思绪在此刻跳脱不受控。索性就任由其碎裂吧！
　　“所以呢？是我让你等我的吗？我去哪里都需要向你报备吗？你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呢？我没有强求你做这些。”
　　李艺对于程涵突如其来的质问表示诧异，可这样的效果或许也不错。至少是情绪宣泄的一种方式。
　　此时的程涵也弄不懂和李艺有关的情感。她在想要和推开之间反复横跳。理智让她要推离李艺，可情感上她却还是忍不住期待李艺。困扰程涵的不止一件事，李艺是其中最重要的影响因子。
　　“程涵，你现在先去休息一下好吗？等你睡醒了我们在谈。”
　　“没事。反正也不差这一会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程涵走到沙发前扶着靠背坐下，她现在连在多站一会的力气都没有。
　　李艺咽了下口水迟迟不语。
　　“说吧！”程涵凝着眉看向李艺。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法院审理的事情？”李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好像只是在简单地交流着，一点都不是质问该有的状态。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知不知道都一样。”
　　“可是与你有关的一切我都想了解。”
　　程涵冷眼看向李艺。“可我不想让你知道。你的工作已经很忙了，我不想打扰你。”程涵实话实说，她确实不想让李艺在为自己费心了。然而这其中更多的是负气。
　　“你这是又要推开我的意思吗？让我成为你故事的旁观者吗？程涵啊！你能不能回头看看我。我就在你身边啊！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你独自去面对那么多的恶意，我没有办法置之度外。我真的一直都在啊！”李艺说着话红了眼眶。“这个周末的忙碌是因为我向老板提出了辞职申请，我需要把手里的工作都整理打包。我没有因为忙碌而忽视你，我只是早点结束工作，多出时间陪着你。我想一心一意地守在你身边。”
　　李艺的泪水溢出眼眶。
　　程涵在李艺泪水的冲刷下清醒过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片面无知，李艺完全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对她生气呢？程涵的理智汇拢。
　　“对不起，我昨晚没休息好，刚刚不清醒才说了那样的话。我没有在怪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太辛苦。你不应该因为我打乱你的节奏，你也不应该辞职。没有这个必要，是我小题大做了。”
　　李艺无奈，程涵果然还是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她走近，抱住程涵。
　　“程涵，我还是没有听懂我说的话。我要告诉你的是，工作不是我的全部，它只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的生活是以爱你为核心，工作只是附属品。你才是我最重要的存在。我不想因为那些繁杂的琐事影响到我们之间的陪伴。我真的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光，我不想在让你一个人了。我想好好陪着你。你听见了吗？”
　　李艺把程涵的头轻柔地压向自己，她真切地希望这个话能被程涵听到。至少，不要在忽视自己发出的声音了。
　　程涵本来以为自己和李艺会有一番激烈的争吵，然而现在自己又心安理得地缩在了她怀里。也不知道她们两人之间谁的功力更胜一筹，彼此总能轻而易举地惹哭对方。李艺轻描淡写地接住程涵的坠落。她们相互牵制，彼此拉扯。
　　一整夜没有睡觉的两人共同躺回床上。
　　程涵安心地占据李艺怀里，李艺侧躺着抱住她。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涵在模糊中快要睡去。李艺轻轻地松动了自己的手臂，程涵这才意识到这个姿势太久了。她回过神后拉远距离，程涵也希望李艺好好休息。程涵假装睡梦中翻过身去。李艺随即起身离开。程涵推测她又需要去工作，自己乖巧地继续躺着。可李艺却在床的另一侧躺下，她向程涵靠近。换一只手，李艺把程涵拥入怀里。程涵又一次在程涵怀里失了神。
　　今天是程涵近段内时间唯一的一场好觉。

　　下午两点，程涵的手机响起她被律师召回事务所。
　　挂断电话，程涵拉开两人的距离。“你在多睡一会吧！我要准备去律师所了。”
　　李艺跟随着程涵起身，踌躇问道：“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程涵在犹豫。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李艺，说实话她并不想李艺参与进来。出于对李艺的保护，她并不希望李艺和自己一同出现在大众面前。现在关于程涵有太多不堪入目的猜测和恶意。程涵担心李艺会因为自己而受伤。
　　“可以吗？”见程涵不答，李艺继续补充。“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就不去了。但，等你结束了，我可以去接你吗？”李艺轻轻地牵着程涵的手。
　　程涵看着她们的手，回握住李艺。“好吧！你想来就来吧！”
　　李艺陪同程涵一起到达事务所。律师和程涵在排练梳理整个流程，调整节奏。李艺坐在角落一旁安静地听着，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整个事件的全过程。她听着程涵讲述着那些曾今的点滴，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刺中李艺，鲜血源源不断地涌现流出。原来在遇见自己之前，程涵早就备受煎熬。李艺疼惜程涵所经历的这一切。
　　因为在会议中，李艺不想打扰到大家。她的头越埋越深，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停地下坠。
　　程涵的笑无奈又自得，她对其他人挥手示意。会议暂停，他们默默推出了会议室。只剩下李艺和程涵。
　　程涵拿起桌上的抽纸盒递到埋着头的李艺下面。“别哭了，你吵到我们了。”
　　李艺心里一惊，迅速抬头，她想要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李艺此时才发现会议室里只剩下程涵一个人，情绪在看到她的脸时彻底奔溃。李艺抱住程涵泣不成声。
　　李艺的眼泪填充了程涵残缺的心神，她能够真切地感知到李艺对自己的爱意。
　　李艺拥着程涵喊她。“程涵！”
　　“嗯！”
　　“对不起！”李艺抽噎着说。
　　程涵不懂。“为什么要说这个？”
　　“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承受了这么多，我还对你总是有那么多的要求。对不起！”
　　程涵轻笑着拉开彼此的距离。“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说对不起。而且，你对我也没有什么要求啊！你要求我做了什么吗？”
　　“我要你快乐，开心。希望你站得高，希望你闪闪发光。自私到连酒都不让你喝。程涵，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做的。”李艺现在脑子和心都是一团糟，她对于自己强加于程涵的任何期待都进行批判。“程涵，我错了。我不该要求这么多的。”
　　“好了，说完了吗？说完该我说了。”程涵需要修正一下李艺的错误认知。
　　李艺憋着眼泪点了点头。
　　程涵先抽出纸替李艺擦干净眼泪。“好了，不哭了。还哭要变成金鱼了。”程涵故意想调节一下氛围，可李艺并没有被调动。
　　程涵端正自己的态度。“没事的，这些都已经过去了。马上就要结束了。你不用说对不起，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了。我走到这里，还能遇见你，已经很知足了。我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够了。你不用为这些事情而道歉。我只想要你。”
　　程涵的劝导对李艺起到一定的安抚作用，在她耐心的解释下李艺止住了自己的眼泪。
　　整个周末，程涵和李艺都在为最后的审理做准备。对于即将到来的最后一战，李艺心里满是不安。
　　明天就是庭审的日子了。李艺早早地就把程涵哄上床。她希望程涵可以早点休息。
　　李艺抱着程涵，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明天的结果并不理想你会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才算是一个理想的结果，我只希望他能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其他的，我什么也没有想。”
　　李艺本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启齿后又顿住。等事情结束再说吧！李艺把怀里的程涵紧了紧。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着，谁也没有在说什么。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程涵预谋偷看李艺。她想看看李艺睡着了吗？结果才微微扬起头，她就对上了李艺的目光。
　　“我睡不着。”简单的四个字程涵硬生生花了三秒才说完。
　　幽暗的房间里，程涵睁着双眼描摹李艺的脸部轮廓。两个人的目光交错，程涵不自然地先闪开了。从前先躲闪的人都是李艺，这次落败的换了程涵。她接不住李艺眼里的赤诚。程涵把目光放置在看不清的天花板上，她还是不肯闭眼休息。耐不住心里的不安，程涵选择清醒的等待。
　　程涵已经做好就这样持续到天亮的准备，她感知到李艺靠近的动作。然后，程涵的双目被李艺的手掌温柔附上。一个吻落在了额头，灼热的温度烫进程涵心里。程涵被李艺的温柔包裹着。
　　程涵今晚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晚安，好好休息”。

　　早上七点，司机把车停在楼下。李艺没办法和程涵同时出现，而且她还必须极力隐藏自己的到场。
　　“好了，不用担心我。王彦行会和我一起的。”
　　虽然王彦行并不参与这个案子，但毕竟是律师界的翘楚他还是出席了这次法院的判决。程涵已经向李艺解释过他的出现，在这样的状态下再次听到他的名字，李艺心里顾不上酸涩。她只希望陪着程涵的人能多一点，在多一点。
　　“好。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嗯。”
　　李艺把程涵送到电梯口，等到电梯门盍上她也迟迟没有离去。

　　程涵到达法院门口的时候，诸多记者早已经架好了长枪短炮弹在等待着她。整理好状态，把帽子和口罩戴好，经纪人陪着程涵下车。进入庭审现场，王彦行迎了上来。
　　“别紧张，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如实交代就好。法院会给出公正的判决的。”
　　程涵点头。与此同时，她看到了听证席上自己的家人。自从上一次和家人争吵过后，程涵切断了一切和家人的往来。当时说的那些话历历在目，程涵实在是给不出好的脸色。程涵确实很倔强，自己决定的事情会一条路走到黑。和李艺有关的一切，她更是不会让步。
　　庭审开始，程涵如愿地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发现李艺的身影。尽管此时会场上的人全都坐满了，程涵还是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李艺。简单的对视给足程涵力量，只需要李艺的一个眼神，程涵就能从中获得对抗世界的勇气。这最后的战役拉开序幕。
　　四个小时之后，法院判处周金四年零三个月的有期徒刑。
　　法官敲响最后一锤法槌结束整个案件。
　　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在程涵身上的巨石终于松动了些许。没有别人以为的如释重负，程涵还有很多事情积压在心里。
　　程涵在助理和保镖的护送下离开现场，她提前到旁边的咖啡厅等待李艺。她和李艺约好了在这里会面。程涵坐下，满心欢喜地给李艺点好喜欢的蛋糕等着她。却意料之外地等来自己的家人。
　　程涵惊诧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家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案子的事情已经圆满结束了。我想你需要跟我们回家聊一聊关于你和李艺的事情。”程父庄重地对程涵说。
　　他们今天执意要把程涵带回去。
　　“我不回去。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们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我不会听的。”
　　话刚说完，李艺站在了她面前。李艺远远地就听见了她和家人的争吵，她赶着前来制止。可是，李艺的出现却加剧了他们的冲突。
　　程母看着李艺说：“谢谢你这段时间对程涵的照顾，可现在是我们的家事与你无关。”
　　一旁的程林怡和程锐表示无奈，他们对于程涵和李艺的反对并不强烈。主要还是来自父母的施压。
　　因为接下来要聊的话题比较敏感，咖啡厅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程父直接把两人带回程家。
　　李艺没想到第一次来到程家会是在这样的状态下。
　　程涵和李艺并排对着程家人坐下。
　　程父程母轮流对李艺进行轰炸。程涵几次出言制止，李艺把手覆上她的手背安抚。
　　事情的高潮发展到程母斥责李艺。
　　程涵这个时候才觉悟，大概李艺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那些谈话也是这样的内容吧！来自家人对自己爱人的伤害，程涵看着李艺无端接收着来自父母的诘责。她本不用承受这些的。牵引住她的最后一根风筝线突然断了。茫茫深渊中的程涵清楚地听到刺耳的断裂声。
　　对于父母喋喋不休的发言她充耳不闻，笑着站起来把李艺牵走。李艺困惑，但还是跟随着她动了。
　　“你要去哪？你不准走。”程父喝住程涵。
　　程涵回望父亲。“我不走，我只是把李艺送走。她不该在这里。”
　　听到程涵这样的说话，李艺止住脚步。捏紧了程涵的手。
　　“你先回家，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结束了在来找你。你放心，我会好好和他们聊的。”
　　“我在车上等你。”李艺不放心让程涵一个人，就算回家了她也不安心。
　　“不用。这件事可能一个晚上说不清楚，我这段时间就先不回家了。你一个的时候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我等你一起走。”李艺还是不肯离去。
　　“我走不掉的。”程涵无奈，捏了捏李艺的脸。“你先回去吧！替不能睡觉的我好好休息一下。”
　　程涵把李艺劝回家，自己独自留下来。在这个家里程涵找不到任何的归属感，可曾经不是这样的啊，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呢？程涵记不得了。她第一次觉得眼前的父母是这样的陌生，原来世俗可以强大到让人心变形啊！
　　程涵回到客厅坐下。
　　“你们为什么总是缠着李艺不放？”
　　“因为你们两个人就不应该在一起。你们在一起是不道德的，是变态。会被大家唾弃。”程母的言辞很直白。
　　“我不懂，为什么我和她在一起你们会这样抗拒。说到底我不过是你们用来炫耀的工具罢了，用来证明你们生活完满的证据。你们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我明明说过李艺是陪我走过那些艰难时光的唯一的一个人，你们怎么就是听不懂呢。你们就是要逼着她离开我。不惜用最伤人的话来打压她。可是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只会让我离你们越来越远。”程涵苦笑着看向家人。“我和李艺在一起没有伤害任何人？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把我们分开。你们口口声声说恶心，可这世上恶心的事情多了去，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就因为我们性别相同就要接受所有人的随意指责吗？”
　　“爸，妈。你们别想把我和李艺分开，除非我死。否则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她。”

　　好不容易卸下心事一桩，程涵以为风浪可以暂时消停一会。可现在看来，未来还有很多挑战在等着她们啊！程涵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她好像快要没有力气了。
　　李艺被程涵送出家门后并没有离开，她安静地站在可以看见程家别墅全景的远方。因为不知道程涵的房间，她只是静默地守望着。

　　程涵的案子圆满结束，网上关于程涵的流言蜚语渐渐平息下来。
　　可是，程涵却迟迟没有出现在大众面前。程涵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邀约，她需要暂时缓一口气。李艺不在身边，程涵整日紧锁房门。既然父母想把自己捆在身边，那就如他们所愿吧！程涵不挣扎，她用自己的方式无声地对抗着。
　　一个星期过去了，程涵还是没有回来。她们仅靠手机来联系彼此，而每一夜李艺都会站在程家别墅的远方。自从上一次车库事件，李艺总是想方设法地陪在程涵身边。她不允许程涵再出任何事情了。
　　程涵对李艺的回复时有时无，话都是挑好的说。告诉李艺自己什么都好，宽慰李艺说不过是换个地方休息而已。可是李艺心却总是不安着，程涵不在身边，她满心忧虑。
　　今晚也不知是怎么的。李艺的不安越发强烈，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李艺反复向程涵确认她是否一切安好？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复。
　　晚上十点程涵告诉李艺，她打算洗漱睡了。最近没有休息好，她今天想早点睡。十点半李艺照旧跟她说晚安。反复叮嘱程涵，有事一定要第一时间给自己打电话。
　　十一点，李艺给程涵发消息没有回复。李艺安慰自己，或许她只是睡着了。
　　三分钟之后，李艺敲开了程家的大门。阿姨开门后，李艺礼貌地表达了她想看一看程涵的需要。阿姨为难，毕竟这不是她能作主的事情。程母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对于李艺的出现，程母表示出明显的不欢迎。李艺反复请求她只看一眼程涵，确认程涵好好的，她就会离开。她打程涵的电话没有人接听，她真的很担心程涵。
　　许是看着李艺过于焦急，程母允许了。李艺跟随着程母来到程涵的房门前，李艺克制地敲了敲门。一阵声响之后，没有任何回应。李艺悬着的心更加急躁了。她按下门把手，试图推门进去。果然，门已经被锁上了。程母突然间也慌了，她焦急地安排阿姨去把备用钥匙拿过来。
　　李艺继续不断地敲打着门，程父也被这个动静引来。
　　几分钟之后，李艺打开程涵的房门。只见她人躺在了床上，安静得只像是睡着了一样。李艺焦急地冲过去，试图唤醒程涵。可惜未果。她看到枕边的水杯，直觉让她拉开了下面的柜子。抽屉里面各种乱七八糟的药物。李艺瞬间了然，程涵一定是吃了安眠药。但是具体吃了多少，为什么吃，李艺不清楚。李艺瘦弱的身躯也不知道从哪突然爆发出的力气，抱起程涵就走了。
　　“阿姨，程涵应该是吃了安眠药。我先送她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