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轮流做》菜肥宅

16、第十六章

　　於菟醒了，梦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可她知道，她已经逃出来了。

　　身处的内室似乎格外陌生，可於菟率先注意到的是自己身上的草药味。

　　手上的伤口被包扎妥当，就连身上的衣物也被换了。

　　於菟心中一颤，慌忙往腰间摸去。

　　果不其然，原本绑在身上的褓布不见了。

　　於菟翻身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不大的内室里除了床榻与案几外只有一扇木屏，倒是显得空旷。

　　顾不上研究周围的环境，於菟径直往外室走去。

　　这屋室倒是内外一致地简朴，外室除了一案几一坐榻外竟也没有任何布置。

　　但是墙上挂了一把长弓，可於菟的心神皆在外室的衣桁上。

　　那桁上虽搭了衣物，却只有一件灰色的外衫，显然不是她要找的衣物。

　　於菟凝神听了听，这屋外似乎并没有人在外走动，便径直推开屋门向外走去。

　　入目，便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连绵的雨势打在屋外庭院的空地上，也落在两侧低檐下的雨缸中。

　　滴答——滴答——

　　仍旧带着寒意的北风夹杂着水汽抚过於菟的脸，简单甚至有些寒陋的院子，却让於菟怔怔地看得呆住了。

　　她一步一步走出门外。粗瓦，矮墙，仰头便是大片大片的天，再也瞧不见那无处不在高耸如云的宫墙。

　　她已经不在宫中了。

　　即便於菟还没见到任何一个人，但是她心中却已经确定了此事。

　　“你，要不要跟我走？”

　　脑海中突然回想起当时那位乱军对她说的话，於菟却仍有点不敢置信。

　　她最后，就这般轻而易举的出宫了吗？

　　“呀！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於菟应声看去，就见旁边的厢房内走出一个布衣荆钗的妇人，手中还端着衣盆，笑容晏晏地朝她走来。

　　於菟眼尖，一眼便看到衣盆内之前自己身上宫人的衣裳，当即心中一跳，那褓布可进不得水！

　　“这天风大，姑娘怎么站在这檐下吹风？快到屋里去吧！”

　　那妇人面上似乎对於菟格外热情，走到近前后更是贴心地招呼起她来。

　　只是见於菟似乎牢牢盯着自己手中的衣盆，眼眸微动当即便解释道：“姑娘你睡了一天一夜，昨日我便帮你擦了擦身子换了衣物，今日才洗好。委屈你先穿着我的衣衫了。”

　　“多谢……”看着眼前布衣荆钗的妇人，於菟一时竟不知如何在没有宫装的情况下称呼旁人了。

　　“我比你应当年长些，外头那些混小子都叫我刘嫂子，姑娘若是不介意，也可唤我声嫂子即可。”

　　这妇人当真是能言善道，於菟才停顿片刻，便能看出旁人的难处，主动解围。

　　“多谢嫂嫂。”，於菟自然便也应下了，可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似乎哑得厉害。

　　这刘姓妇人见於菟不住地往自己手中的衣盆看，心中一转，又道：“姑娘昨日昏睡着，是我擅自动了你的东西。也不知姑娘身上可是又什么要紧的东西？”

　　於菟顿了顿，可看着那衣盆中皆已经湿透了的衣物，只想着估计那褓布上的东西只怕尽数都浑染了，倒也没什么好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於菟微微垂下眼眸，哑着声音低声道：“只不过是自幼带我长大的嬷嬷留给我的一块褓布，我出宫时，也只带上那一样东西了。”

　　“呀呀，这样的东西可不得了。”

　　这刘嫂嫂闻言，自然是表现出极为上心的模样，又恍然道：“我也记得，且是不是用油布包着的布包，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姑娘什么怎么还带着这东西，又包了油布。我=心想着怕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便帮姑娘你收起来了。姑娘你且等着，我这便帮你去拿。”

　　此言一出，於菟也不禁悦然，对刘嫂嫂也多了几分亲近。

　　当时在浣衣所换上月娥找的衣服的时候，於菟便发现褓布差点被路上的血痕弄脏了。她为避免路中发生什么意外，还特意避开了月娥扯了浣衣所的油布将褓布裹了起来绑在了腰带下。

　　没成想，竟被刘嫂嫂细心留意到了。

　　不过片刻，那刘嫂嫂便从厢房内拿出一个布包。

　　於菟眼瞧着就连那油布包着的形状和上面的系带都与自己那夜绑一样，心中对刘嫂嫂便更添了几分好感。

　　“姑娘且先回房去吧，我听你这嗓子倒是还有些不好。昨日郎中来看了，说你嗓子怕是被火熏伤了，待我去将灶上煎的药给你端来。”

　　说罢，便向拿着木盆向外院走去。

　　於菟想着刘嫂嫂只怕也是有意避开，便心领了这份好意，拿着布包回到了房内。

　　推开门，於菟抬头便又瞧见了墙上挂着的长弓。

　　布包在手中，於菟此时也有了旁的心情打量起这个住处。

　　方才虽只出去片刻，於菟也看出自己如今正是住在后院的正屋。左右厢房的陈设虽不算豪奢，却也不至于如同屋内的这般简朴。

　　“嘶—”

　　不过是轻轻拉动弓弦，便在指上留下一道红痕。於菟又细细打量着墙上的长弓，弓弦上得这般紧，只怕是平日常用的。

　　只是她对箭术并不了解，倒也看不出旁的什么。

　　至于衣桁上那件灰色的外衫，於菟如今仔细一看便知是男子的衣裳，便也没有上前翻动。

　　看着屋里屋外，连梳妆的铜镜都没有，便也能猜到这曾住过怕是个不怎么在乎小节的男子。

　　於菟眼前霎时浮现出那日宫门前身披重甲的校尉，还有他面甲下那双杀意不减的眼眸。

　　於菟下意识甩了甩脑袋，想要将脑海中的人影甩出去。

　　打量起这四周可以称得上如寒洞般的布置，可於菟心中却只觉得松快。

　　夙愿得偿之后，除了无尽的松开之后，便是茫然。

　　於菟下意识将手中的布包按在心口前，若是嬷嬷在天有灵，见到她这般全须全尾地出了宫，会不会高兴？

　　心思流转，於菟便将油布包拆了开来。

　　一块海棠红的绸子从油布中滑了出来。

　　於菟瞪大了双眼，将油布尽数打开，除了这块绸子竟再无旁物。

　　她带出的褓布竟不见了！

　　於菟下意识便将此事与方才的那位刘家嫂嫂挂上钩，可脚下才方迈出半步，就生生被她自己抑制了下来。

　　若当真是刘嫂子想要偷梁换柱，何必多此一举又在油布里放东西，还费尽心机将油布裹得一模一样。

　　且方才自己提出此事时，也全然不必是那种态度。

　　於菟咬了咬唇，捡起滑落在地的那片绸子，细细抚摸上去。

　　纹理和花样，还有上头的缝线，是宫女们常用的布头。单着一样，便应当不是刘嫂子能轻易拿出来的。

　　方才於菟虽什么也没问，可那刘嫂子身上的布衣，还有说话做事的模样，都不是在宫中呆过的样子。

　　寻常普通的宫人不会用这般鲜亮的颜色，且这么大块的绸子也不是宫人们易得的。

　　那夜实在是乱得很，又有月娥在场，她藏褓布时确也未曾分出太多心神留意。

　　可这块多出来的绸子却总让她觉得不对，她总不至于将绸缎和褓布都没摸出来。

　　明明当时是她亲手将褓布压在腰带下藏好的，然后自己缠到的腰间，不过最后月娥帮她系了带子。

　　难道是月娥！

　　於菟眉头紧锁，还是...她在宫门前昏过去之后的那段时间。

　　其实即便是旁人拿了那块褓布，也只怕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上面的痕迹，只有於菟自己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且那褓布不过是用的普通粗布，即便是在民间，也不是什么精贵的物什。

　　往日里她在宫中藏得掩饰，不过是提防这海姑姑等人以此作怪。

　　何况这褓布是嬷嬷留给她唯一的念想，她自然万分珍重。

　　思索间，於菟听到门外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便压下心绪反倒将绸布重新包回油布内，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她才醒来，现下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总要打听清楚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