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当公务员》奶瓶儿

3、第 3 章

　　十八层是距离地狱最近的地方，苏绾刚下电梯，瞬间被阴沉可怖的气氛吞没，恶鬼的嚎叫声从地狱深处传来，遥远却清晰。

　　与人力资源部的普通办公大门不同，这里的门坚实巨大，且全部由青铜打造，门上的浮雕和花纹透着诡异的阴间风格，隐隐能从缝隙中看出发黑的血迹。

　　赏善司，罚恶司，查察司，阴律司，四大部门两两相对，威风凛凛的监视着地狱的大门。

　　苏绾正沉浸式体验办公氛围，左边肩膀突然一沉，差点儿把腿软的她按跪下去，她慢慢回过头，一个浑身散发着阴森气场的女鬼正盯着她。

　　“哪儿来的小鬼？”女鬼俯下身，几乎快要贴到苏绾脸上。

　　恐惧使苏绾的脚如同钉在地上，她肩膀努力向后，想要避开对方的脸，“我是来报到的实习生…”

　　女鬼身上的黑雾逐渐散去，脸上竟然露出亲善的笑意。她一只手搭在苏绾肩上，说：“原来是新人！哪个部门的？”

　　苏绾战战兢兢地回答，“罚恶司。”

　　“我带你去！”

　　见她如此热情，苏绾赶快跟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从女鬼眼中看到了欣喜的情绪。那只鬼飘在空中，移动速度极快，到门口后还回头等她。

　　女鬼抓起门上的铁环敲了两下，大门向两侧移开。一位身穿制服披头散发的鬼站在门里面，有气无力地问：“今天这么早就交接？”

　　“不是，你们部门来了个实习生，我帮忙送过来……”女鬼话没说完，门里面的另一只鬼直接冲出来把苏绾抢进去，身后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差点儿把苏绾没跟上的下半身魂魄“咔擦”成两段。

　　门外女鬼：“……”

　　苏绾仿佛坐了一趟过山车，还没站稳，又听见拉她进来的女鬼高声说道：“欢迎我司新同事！”

　　格子间堆积如山的文件中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苏绾没看到一个鬼影，却能感觉到它们强大的存在感。

　　“小黎，你带一下新同事。”女鬼把苏绾交给其中一个格子间的鬼就离开了。

　　那个叫小黎的女鬼一点点将头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珠夸张的突出，黑眼圈几乎占据小半张脸，惨白的脸像是厚涂了好几层粉底。她脖子僵硬的转向苏绾，甚至能听到咯吱咯吱的转动声。

　　“你叫…什么名字？”

　　苏绾抖得像踩了电门，“苏、苏绾。”

　　“哦…我叫黎莺，欢迎来到罚恶司。”她说话有气无力，骨瘦如柴的手指向旁边高高的文件，“这是昨天处理完的，你分下类，送去其他科复审。”

　　苏绾点点头，坐下后，好奇的观察着死气沉沉的办公室。这里的鬼怎么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好歹也是四大判官之一的手下，强将手下都是弱兵可还行。

　　“呵呵呵、哈哈哈哈…来了！”

　　刚才还有气无力的“弱兵”，突然发出诡异的笑声，笑声在办公区回荡，格子间埋头工作的打工鬼像地鼠一样探出头，两眼放光的朝这边看过来。

　　黎莺成为所有人的焦点后，离她最近的苏绾也未能幸免，那些猩红的目光盯的她又开始筛糠。

　　这是工作压力太大…终于疯了？

　　黎莺止住笑声，按着桌面起身，侧目对苏绾说：“苏…绾，是吧？你运气不错，带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罚恶司。”

　　苏绾不明就里的跟上，总感觉她兴奋过度了。能让濒死状态的社畜兴奋到眼睛发光，她猜测这可能是个很大的项目，或者能让她很快升职加薪。

　　她们穿过狭长的过道，黎莺推开一扇写着“审讯室”的小门，抬手的瞬间，苏绾分明看见她那只手在抖。

　　这么害怕？房间里有什么…？

　　从漆黑到漆黑，苏绾的眼睛完全不需要适应光线。她每次都是在看到漂浮的鬼火时，才意识到地府里没有光，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看东西。

　　这是一间货真价实的审讯室，墙上挂满各色刑具，很符合人类对地狱的想象。

　　哗啦啦的锁链声碰撞地面，发出金属声响，吸引了苏绾的注意。她顺着脚下胳膊粗的铁链朝声音源头看去，才发现房间中央趴着个奄奄一息的鬼。他穿着地府统一的白色囚衣，身体被数不清的铁链贯穿，动弹不得。

　　黎莺拿着审判书的手松开，卷轴漂浮在半空，她指尖轻点向一侧拨开，面无表情的开始宣读审判结果。

　　“孙肖宇，男，寿数91，生平罪状共计110条……”

　　苏绾光是听到这个罪名数就已经胆战心惊，这个人居然活了91岁，难道他不仅逃脱了人间律法的制裁，还寿终正寝了？

　　每当黎莺宣布到一项罪名时，罪犯的头顶就会出现走马灯一样的画面，无可辩驳的事实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鬼有了反应。

　　他双肩颤动，挣扎着想要起身，为了看清审判他的人是何模样，他竟然将脖子向后扭曲近180°。

　　布满皱纹的脸看起来确实是一位老人，但比起耄耋之年他显然更加年轻，甚至还带着一丝慈祥。

　　“小姑娘，你是什么人，谁让你来跟我说这些的？你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讲，我都可以满足你。”老人平静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善意，就像公园里随处可见的慈祥老爷爷一样。

　　苏绾抬眼，看向走马灯，四十岁的男人意气风发，他正踩着一位跪在他面前的中年妇女的手，让对方把他的皮鞋舔干净。

　　这真的是一个人？！

　　眉头紧锁，苏绾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黎莺，她身上的黑色气场肉眼可见，比在格子间埋头工作时的怨念更重。

　　苏绾向后退了一步。上班第一天，我的前辈同事就要黑化了吗？

　　“孙老师，您不记得我了？”

　　黎莺的声音突然稚嫩了不少，乍一听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走马灯的画面一闪，时间飞速倒流，最后定格在一间教室里。神圣的知识殿堂，被它的园丁亲手玷污，是看一眼都要自动打上马赛克的程度。

　　“原来是你。”孙肖宇露出奇怪的笑容，与走马灯中二十多岁的他表情重合，毫无悔意的他甚至回忆起那时的感觉，“老师怎么会忘记呢？黎莺同学，那天傍晚，你的哭声可真动听……”

　　一道残影从苏绾面前掠过，紧接着传来巨大的声响，地面跟着颤动。等她睁开眼，只看见黎莺踩着孙肖宇嵌入地面的头，反复碾压。

　　苏绾这一刻才明白，她在办公室说的那句“来了”和她笑到癫狂的状态是怎么回事了。

　　看黎莺的年纪，她应该很早就去世了，而那个侵犯过她的男人，竟然在人间多潇洒了几十年，她大概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不管是过去的悲惨经历，还是现在的公报私仇，苏绾都觉得继续留在这里窥探前辈同事的隐私不太好。

　　“小黎姐，我在外面等你，你好了再叫我。”

　　苏绾着急离开，不小心被地上的锁链绊倒，那锁链突然像活了一样，飞快缠住她的脚踝，把她往后拖拽。

　　怎么回事？？

　　苏绾忙回头去找始作俑者，发现是孙肖宇搞的鬼，他被杀红眼的黎莺狠狠教训，却还不忘用手臂上的锁链拉苏绾下水。

　　“冤有头，债有主，你干了那么多坏事，这是你应得的！放开我，你这个人渣，垃圾，老不死的！”

　　苏绾穷尽毕生所学咒骂对方，但是没有任何用处，她跟孙肖宇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缩小。

　　“小黎姐，救我！”

　　黎莺还在猛踹孙肖宇的头，根本听不见苏绾的求救。眼看脚就要被对方抓住，苏绾死死抓着地面不肯过去。

　　“不管是谁也好，快来救救我…！我要坚持不住…”

　　苏绾的指甲盖一下掀飞出去，点点血迹飘落。殷红的血珠还没来得及落地，瞬间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黎莺的下一脚没有踩在孙肖宇的头上，而是被他另一只手抓住。再次被人渣触碰身体，黎莺应激反应当场暴走，一拳砸过去打碎他的肩膀，连着肩膀处的锁链也一起粉碎。

　　孙肖宇半边身子挣脱束缚，断掉的胳膊迅速生长，正好挡住黎莺的下一次攻击。

　　猝不及防的反击将失去理智的黎莺甩飞，那颗已经粉碎性骨折的头颅左右晃动着从地面拔出来，一点点粘连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死了。人间事自有人间律法裁定，你们这些小鬼，无权审判我的生前事。”

　　孙肖宇慢吞吞的说完，低头看向瑟瑟发抖的苏绾，咧嘴一笑。

　　“你是新来的？怪不得一股香喷喷的阳间烟火气。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山珍海味了，你的味道一定很美味。”

　　孙肖宇咽了下口水，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饿了。

　　血盆大口朝她张开，苏绾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嘴。

　　完了！这次要灰飞烟灭了……

　　叮叮铃铃铃铃——

　　古朴的铜铃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只雪白的巨兽从天而降，还没等苏绾看清那只毛茸茸长什么样，身上的危机就已经解除了。

　　巨兽将孙肖宇咬在口中，用力撕扯着地上的铁链。铁链断裂，发出“啪啪啪”的声响。巨兽脖子高高仰起，苏绾看到一个人形物体从它喉咙处滑过。

　　吃、吃了？

　　审讯室消失不见，周围变成一片刀山火海。地动山摇，鬼哭狼嚎，似乎在迎接着什么人的出现。

　　察觉到让人不寒而栗的视线，苏绾抬头朝巨兽看去，在它柔软的背上，竟然还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冷眼睥睨众生，眼神无意间扫过狼狈的苏绾，带着一丢丢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