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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回到家中,没有时间让他来静置情绪,明日就是抄书交稿的日子,眼下还有十来张没抄完。

      木桌是孟珏在王叔那定制的,两人相向而坐不打脚,却泾渭分明,平分桌面抽屉,各自忙乎自己的事。

      季怀安落下笔,揉捏着肩颈臂膀,碎碎念叨着,“明日我要去县里交稿,正好也赶集,家里的米快见底了,村民送来的腊肉还有好几条,我们一时半会也吃不完,看看能不能换点别的回来,你有要买的东西吗?”

      在现代读书办公的时候,一坐就是一宿让他早就落下肩颈酸痛,重来一次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若再这么持续下去,老毛病肯定又会找上门来。

      孟珏抬眸望了他一眼,停顿的笔尖继而游走着,“要入夏了,可以买张蚊帐回来。”

      “也是,夜里蚊子越来越多了,总是睡不好。”季怀安将明日要做的事情一一记在纸上,折起放进布袋儿里,从木屉里取出上等的宣纸,铺平在桌面上,左手扶着右手腕,小心翼翼起笔,时而皱眉,时而抿唇,半个时辰过后才长舒一口气,一副栩栩如生的荷叶戏鱼图流转于眼间。

      做毕,季怀安又同孟珏梳理了困惑之处,一天下来才得以放松,疲倦从身体深处浮起,他招呼了声,便朝床走去了。

      没过多久,孟珏吹灭了油灯,掀开被衾一角躺在了季怀安旁边,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艾草味,没有浓烟不呛人,安眠驱蚊。

      “你什么时候晒的艾草?”季怀安出声问道。

      孟珏眸光微动,淡淡说道:“你做完青团那日,瞧角落里还剩了不少就拿去晒了。”

      “哦。”季怀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入梦乡,孟珏也轻阖上了双眼。

      蚊声呢喃,身侧之人翻来覆去,迷糊着腾出一只手在空中挥着,惹醒了孟珏,他起身将灭了的火绳重新点燃悉索着上了床。

      闹腾的手终于安静下来,夜长无梦。

      清晨,鸡鸣划破天际,季怀安惺忪着睁开眼睛,孩子们上学的时间比孟珏农作要晚半刻钟,他也难得比孟珏起得早。

      两人初到雨花村,为了饱腹备考就像是旋转的陀螺,忙得停不下脚,如今也算暂时安定下来了,季怀安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孟珏还是醒了,待洗漱完青团也蒸好,他带了几个边走边吃。

      县里早已热闹起来。季怀安先去交完纸稿,又去书肆转了一圈,挑了本三字经和九章算术,付了钱兜在怀里,才加入到赶集的队伍中。

      街上车水马龙,各种吆喝声相应,他用一条腊肉在粮铺换了两斗米和一些碎银,在布行买了匹夏布做蚊帐,沿途顺道买了两把蒲扇,又从路边婶儿那买了些丝瓜囊籽,约莫着时间快到了,又急急往家赶去。

      季怀安刚到院子里,没有听见往日般的朗读声,而是阵阵喧哗声,其间夹杂着一声,“打的就是你!”是陈初一的声音。

      他赶忙落下行囊,疾步朝着偏房走去,只见陈初一将霍天扑倒在地,眼见着又一拳砸下去,厉声道:“陈初一!”

      霍天趁着陈初一回头愣神的瞬间,如鱼跃起将其反扑在地,一圈砸在了他脸上,被压着的人不经吃痛一声,“嘶。”

      朝外一个滚身,将骑在身上的霍天甩了下去,两人又胡搅蛮缠到一起,季怀安赶忙上前将他们扯来。

      季怀安愠色,在两人身上环视了一圈,各自倔强的脸上都淤肿了几块,未见严重的伤势才松下口气,“你们先温习昨日学过的知识,陈初一,霍天和我到外面来一下。”

      季怀安把两人领在院子里,将手巾用冷水打湿给他们敷着,启唇问道:“为什么要打架?”

      霍天抢先开口道:“我今日未带稿纸,王艺元愿意借我一起用,陈初一上来就给了我一拳。”

      季怀安皱眉,“陈初一,你呢?”

      少年坦然承认了自己先动的手,但眼神尽是执拗不屑于认错。

      季怀安拿他不是办法。

      屋里很多孩子还在等他上课,他不可能同陈初一在这里盘根问底,“今日散学后,霍天抄两遍千字文,陈初一抄五遍,明天给我,先回去上课。”

      话音刚落,霍天嚷嚷道:“明明是陈初一先动的手!为什么我也要抄!”

      “你千字文背熟了?明日我来抽查。”季怀安回房重新拿了张纸稿给他,“晚点我送你两回家。”

      霍天如焉了的茄子,不再咄咄逼人,“夫子,我抄我抄,你能不能别告诉我爹。”

      “陈初一先动的手,你心慌什么?”季怀安垂眸瞥了他一眼,霍天脸上的淤青比陈初一还要严重些,他得同家长交代,又担心他上课会因此事分心,补充说道:“看你课堂表现。”

      陈初一那孩子虽天不怕地不怕的,却不是不明缘由突然动手打人的性格。方才听霍天讲到王艺元,想来应是和他有关。

      这天课下来,霍天的表现的确不错,那狗爬字都端正了几分。众人起身,朝他鞠了一躬,“谢夫子。”

      “夫子,下午再见。”说完,便纷纷回家赶饭去。

      陈初一收拾好学具,规矩地坐在原地不动,霍天却想混在散学童子间朝外走去,被他一声喊住,“霍天,等我一下。”

      霍天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一脸哀怨,大声问道:“你不是说课堂表现好,就不告诉我爹吗!”

      季怀安今天非常满意霍天的课堂表现,又不想他因此才乖巧的,耐心解释道:“你今日上学受了伤,若你父亲问起来我总得给个交代。”

      霍天惊慌道:“不用!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爹要是知道我没打赢陈初一,他的巴掌就唬我脸上了!先生,你就放我走吧,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打人了!”

      看样子是没少挨亲爹的打。

      季怀安朝门口瞥了一眼,瘦弱的少年拘谨着躲在墙侧,双手扒拉在门框上,不时朝里探进半个头来,眼神里尽是担忧,“王艺元,你也进来。”

      王艺元听见夫子唤他名,下意识地把头缩了回去,踌躇了会踱步走了进来,语气颤抖,眼神却很是坚定,“夫...夫子,你能不能别罚陈初一,我愿意帮他罚抄。”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为何要帮他受罚?”季怀安引导着少年说出缘由,王艺元无促地瞥了一眼霍天,哆嗦道:“是霍...他抢了我的纸稿,陈哥才动手打人的。”

      霍天眉眼一瞪,双手呈拳状紧握着,“你分明亲口同意借我了!”

      王艺元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初一挺身说道:“你那是叫借吗?明明是抢!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霍天恼羞成怒,“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不叫借叫什么?!”

      若不是他在这里,两人铁定又会干一架了。季怀安让他们保持了些距离,转头对王艺元说道:“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

      王艺元一步三回头,见陈初一根本不想理他,才恋恋不舍地离了去。

      季怀安理清他们打架的起因,望着两个小犟种,想着先让两人分开冷静为好,无奈道:“陈初一,你不用抄写了,明日我来默写,错一个字抄一遍,你先回家吧。若你爹问起来淤青,如实说就好。”

      陈初一是最不用让他操心的孩子,一味重复的抄写对他来说只是浪费时间,而霍天这孩子,心高气傲,还不肯脚踏实地,抄写不仅能帮他加深所学内容的记忆,还能磨磨脾性。

      “霍天,你下次没带稿纸,直接同我说便是。”季怀安让少年走近了些,从书桌上拿了两张空白草纸给他,“让你抄千字文不是因为今日这事,李以阳也要抄,阿毛也要抄。”

      少年撅着嘴,不服,“夫子,我能不能不抄,明日也来你这里默写。”

      季怀安不以为然,只当他高估了自己,“你千字文背得还不熟,走都没学会就想跑了?”

      每个人的天赋点不一样。像孟珏和陈初一这类人心性缜密,理解东西本质的能力通透,走科举这条路,很容易在短时间内出群拔萃,至于以后的发展,就要看他们对自己要求和追求了。

      但大多数的人和霍天相似,还找不到自己擅长做什么,多念点书,说不定就发现自己的兴趣所在了。

      而这个过程需要不断地靠重复来更新感悟,前期是很吃力的,若一旦挖掘出天赋点,后期大多能顺风顺水,就怕他们在原地踏步,熬不到后期。

      “我...我今日下午就可以背了。”霍天逞强着说道。

      季怀安轻捏着少年鼓起来的面颊,弯了弯嘴唇宽慰道:“流水不争先,争得是滔滔不绝,你性子太躁,踏实来不用急。淤青的事回家后如实说就好,你娘可以随时来找我,快回家吃饭吧。”

      霍天爹是猎户,白日种地晚上捕猎,有时忙不赢了,也会叫孟珏去帮忙,平日里都是她娘在照顾霍天。

      少年偏过头接过草纸,落下一句“夫子再见。”急匆匆地朝门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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