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刀》常困蛟

24、苏醒

　　不得不说，心诚则灵。
　　人有时候付出了辛苦，就一定会得到回报。

　　行行觉得停云阁是个她非常方便收集江湖素材的地方，原本在龙潜山庄写的那本《江湖异闻录》被她给撕了，如今她天天窝在萧远房中等待他醒来，横竖也无事，所以准备写一本新书。

　　便每天拉着易川给他讲江湖故事作为素材，但易川对这江湖涉猎也不太深，毕竟他作为停云阁最小的师弟，没人舍得放他出去磨炼，易川也只能围绕萧远和云心给展开讲解。

　　今日易川给她讲到萧远曾经出过一个任务，那个地方非常特殊，女尊男卑，只有女人可以进入。那时云心已被派去出别的任务了，所以重担就落在了萧远身上，萧远只得男扮女装进行潜入。

　　易川正说到兴头上，行行想象着黑着一张脸的萧远被迫穿上女装，乐得前俯后仰，两人突然被一个枕头砸了。

　　易川和行行正要开骂，接着互相一愣，对视一眼，迅速转头向床榻看去，就见躺了将近一个月的萧远像个煞神一样坐在床上看着他们。

　　行行和易川马上颠颠地跑到萧远床榻边，易川抱着萧远嗷嗷地哭。

　　萧远却冷冷对他道：“你再说一遍，是谁男扮女装？”

　　易川立刻扑通一下跪在萧远床边忏悔：“是我男扮女装。”

　　萧远又道：“那为何跟行行说是我？”

　　易川挠了挠后脑勺，坦白交代：“我以为你昏迷来的不会听见，就想张冠李戴一下。但是你看小师妹笑得也很开心嘛，对不对，小师妹？”

　　说着一把把毫无防备的行行也拉着在萧远床边跪了下来。

　　行行：……
　　带孝子是吧。

　　易川立马被萧远轰出了房间，当然易川本身就要给阁里的大家报信萧远醒了，云心还没回来，所以萧远的衣食药膳都落在了易川身上，现下萧远终于醒了，够他忙活一阵的了。

　　行行依然跪在床边，不敢爬起来，只因她想起了一件事，之前她怕突然暴走的萧远会伤了长帆哥哥，所以便撒了谎说自己喜欢萧远，好劝说孟长帆离开。

　　也不知道那时候萧远意识是否清醒……万一清醒，那她不是完蛋了。

　　萧远见她一直跪着，皱眉道：“你做什么？”

　　行行忐忑极了，眼神游移，不敢看他。

　　“远爹，您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别喊我远爹。起来。”他说着，伸手拉了跪在自己床边的小姑娘一把，让她站起来。

　　行行红着脸怯怯道：“就是……就是你从龙吟虎啸会上把我救走之后的事……”

　　萧远沉默半天，一言不发。

　　小姑娘偷偷看他，发现他脸色不佳，一时也顾不得脸面了，忙伸手去摸他额头。

　　之前他高烧来着，不会是复发了吧，她刚把小手覆上去，就被萧远大掌抓了下来。

　　萧远抓了她的手却不放，行行脸耳通红，一颗心怦怦直跳。

　　心道：不会吧，真记得啊，那……那他抓我的手是……？

　　萧远似是很迷茫，半天才低声道：“我不记得了。”

　　行行顿了会儿，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地“啊？”了一声。

　　萧远又说了一遍，“我不记得了，发生什么了？”

　　萧远抬头问她，见小姑娘一整张脸都像熟透了的虾，问道：“你怎么了？脸这么红？”

　　行行把自己的小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给自己扇了几下风，“热的，热的，呵呵。”

　　接着坐到他床边，将他如何暴走，又是如何伤了一众江湖人士的事全跟他说了，当然省略了她对孟长帆说自己喜欢他的事。

　　行行说完，再次向他确认：“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萧远茫然点头。

　　行行想他刚醒来，也许记忆有些混乱，便叫他继续躺回床上休息。

　　两人默然半晌，谁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远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行行心想，可不是很长吗，你都睡了一个月了。

　　萧远：“梦里有一把刀……”
　　行行：嗯嗯。

　　萧远：“那把刀仿佛在火里被淬炼一般，通身发着蓝色的光。”
　　行行：嗯嗯……等、等等……？

　　萧远：“那把刀被插在皑皑白骨上。”
　　行行：“那刀是不是插在一堆死人骨头上？”

　　行行蹭得一下站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萧远：“我们做了同样的梦！你拔刀没有？”

　　萧远先是惊讶，随后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行行激动得手舞足蹈，两只小手在空中乱舞着给他比划。

　　“我那天做这个梦的时候，我想拔来着，结果握到了云心姐姐的手，然后我就醒了。我一开始以为那是因为我把自己的血滴到了封魔石上，那些都是天刃教魔刀的记忆，但你也梦到了同样的梦，说明……”

　　小姑娘仔细回忆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最早她看到这段记忆的时候，是因为萧远握住了她的手……

　　萧远替她说了下去：“说明那个梦，不是属于天刃教魔刀的，而是我的梦。”

　　“怎么就是你的梦呢？”行行急道。

　　那梦阴森森的，她可不希望萧远和这个梦有关系。

　　萧远摇头，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好像是这样。

　　行行又道：“是不是你背的那把刀？就是你用布包着的那把？”

　　萧远还是摇头：“不，我身后那把是我父亲的断水刀，不是梦里那把。”

　　两人正在各自纳闷，都是一脸愁容，此时房门被人猛地推了开来。

　　只见易川欢天喜地道：“远爹！云心师姐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叫忘山的姑娘回来，说是要见你！”

　　他说完，又见屋里两人都很愁眉苦脸，不由道：“你俩怎么了？饿了？”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包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模样甚是傻头傻脑：“吃吗？云心师姐给我带的天刃教特产，嘿嘿。”

　　萧远刚想说什么，行行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你说云心姐姐带了一个叫忘山的姑娘回了停云阁？那还等什么，快带她来这里！我有话要问她！”

　　不消片刻，云心和忘山便一同来到了萧远房间，易川也跟在她们身后。

　　萧远已经换好了衣服下了床。

　　行行一见忘山，连环发问：“陆铭呢，陆铭怎么样，陆铭没事吧？陆铭还好吗？他还活着吗？”

　　忘山被问得直发懵，后来才想起来是不是那天那个死活想要加入天刃教的人，不过她不知后来发生的事，莫名道：“他怎么了？”

　　行行愕然，“龙吟虎啸会那天，你们的人把他给带走了，你不知道吗？”

　　忘山摇头：“我不知道，我那日引你们去密坛后，被教主发现，就被关押了起来，是云心趁教主带人前往龙吟虎啸会，教中守卫薄弱，才将我救出。”

　　行行“啊”了一声，“你们教主也去了龙吟虎啸会？”

　　忘山看了眼行行，又看了眼萧远，耐人寻味道：“是，我原以为我们教主是冲着你去的，没想到你竟会在停云阁……”

　　行行这才看向萧远，发现萧远一直都在看着她，不由腼腆起来：“你……你看着我干什么呀？”

　　萧远：“我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把话说完。”

　　行行卖乖：“我这不是担心陆铭嘛！你们聊你们聊，我不说话了。”

　　说完还用双手把嘴捂了起来。

　　萧远警惕地看着忘山，开门见山道：“忘山姑娘，你先前陷我与行行于危险中，我们原本不会这样见面，但云心既然救了你，我看在云心的面子上姑且相信你，向你求教几个问题。”

　　忘山坦然：“我知道你的顾虑，换我也会如此，你说吧。”

　　萧远道：“先前你委托停云阁暗中调查天刃教密坛，为何会要求行行同我一起？难不成你一开始就知道行行能控制你们教的魔刀？”

　　行行双手捂着嘴，心道：对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忘山看向行行，目光复杂，“此事实乃巧合。若不是她与孟长帆大闹天刃教时，我发现了我教封魔石与她的血液有所感应，当天断不会要求她与你同往。”

　　行行半捂着嘴，十分讶异：“啊？封魔石为什么和我的血液有感应？”

　　忘山琉璃般的双眼注视着行行，半晌后终是长叹一口气，仿佛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

　　“只因封魔石乃我族圣物，只会与我族之人有所感应。”

　　此话太过惊人，所有人都大为震撼。

　　行行连嘴都忘了捂，讶然至极。

　　“你、你是说……你也是，不，你和谷枫教主都是灵刃族人？”

　　忘山点头，她目光深长地望着行行道：“不止如此，行行姑娘，你是灵刃族里拥有特殊天赋之人，你能与兵器心灵相通，只有拥有这样禀赋的灵刃族人，才能让封魔石有如此强烈反应。”

　　忘山默了默，幽幽道：“各位若是不嫌弃，我想与大家说一个故事，那是五十年前，在我族栖息之地——吴山涧发生的故事。”

　　“我族乃上古神族，拥有两大天赋神力，一为神兵利器锻造之力，一为与神兵利器心灵共通之力。”

　　“我族中，同时拥有这两大天赋神力之人，少之又少，故而一旦诞生双神力者，将成为我族圣主。”

　　“后来神族遭遇灭顶之灾，我族虽然得以幸免，但所剩族人不过千人。我族长老会决议我族应该从此隐于世间，直至我族自然灭亡，遂带着我族中人搬离故土——吴山涧。我族谨遵长老会决议，从此在人间以打铁锻造为生。”

　　“直到五十年前，大长老亡故，我族血脉日渐稀少，谷枫便是在那时候，决定违背我族大长老遗训。”

　　“谷枫主张，我族既有神赐力量，应当善用，成为这天下主人，而不是凡夫俗子，苟且为生。”

　　“他野心日渐澎湃，最终决定推翻长老会决议，回到我族故土吴山涧，偷盗我族圣晶石——封魂古晶，致使我族于吴山涧发生内乱。”

　　“平乱后，长老会决定，将他与他的一众部众逐出灵刃族，并在他们身上种上圣印，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我族故土，也是我族一切力量来源的圣地——吴山涧。”

　　“我的阿爹阿娘也是谷枫派，谷枫被逐出吴山涧后，潜心研究被他盗取的封魂古晶，试图铸造一柄天下无双的神兵，但他只偷盗了圣晶石，却不知其使用之法，最终导致封魂古晶力量暴走，许多跟随他的灵刃族族人被嗜血的封魂古晶夺去了生命。”

　　“我阿爹阿娘幸免于难，不久后我便诞生下来，我阿娘因生我而死，致使我阿爹萌生后悔之意，随着我渐渐长大，我阿爹认为我本无辜，不该和他一起承受这样的命运，叫我一定要找到回吴山涧去的方法。”

　　“可谁知，十六年前，我族力量突然消失，我阿爹推测，是因为吴山涧被整个封印了，因我族力量根源消失，封魂古晶也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

　　“谷枫多次调查无果，又因为身负长老圣印无法回到吴山涧，便孤注一掷，决定以活人性命血祭封魂古晶——也就是封魔石。”

　　“以上，就是我知晓的全部故事。”

　　她说完，众人久久无法言语。若不是行行本人在此，以及最近在江湖上发生的一系列与魔刀有关的事情，恐怕难以令人置信。

　　在众人的沉默中，云心突然从衣袖中掏出一枚石头，随手丢在桌上。

　　“我把封魔石一起带出来了。”云心平静道。

　　忘山被她这番举动惊到，顿时瞠目结舌，话也说不出来一句。

　　行行是见过封魔石的，此时又崇拜又惊讶地看着云心道：“云心姐姐……你从哪里搞来的……？”

　　云心淡淡道：“我救下忘山后，听说萧大哥出事了，便决定先回停云阁，临走前顺便顺走了。”

　　行行汗颜，这也太顺便了点……

　　忘山也已反应过来，喜出望外道：“太好了，封魂古晶现在在我们手上，我们只要即刻前往吴山涧，让行行姑娘用吴山涧内的圣炉毁了这块石头，谷枫就再也没有办法残害武林人士了！”

　　行行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

　　忘山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你，现今，只有你一人能进得去吴山涧。”

　　行行正要说什么，萧远忽地看向窗外，拔刀而起，只见有人从窗户翻身而入，邪邪一笑道：“你们要去吴山涧？”

　　这声音萧远和行行都太过熟悉，两人都是一怔。

　　来人正是无心。

　　行行一见到无心，心里就蹿起一团名为愤怒的火焰，之前这家伙把她给掐晕了，还直接把她扔进了龙潜山庄，导致她以为萧远死了。

　　她伤心了好几个时辰呢！

　　她立刻站起来要去揍他，要是放到以前她肯定没这个胆子，但现在萧远、云心姐姐、易川都在这里，她有的是人撑腰。

　　只是她还没走到无心面前就被萧远扯着衣领给拽回来了。

　　“你拽我干什么？你竟然护着他？！”行行满脸不可思议道。

　　其余人都没见过无心，不知这人是谁，更不知这其中的瓜葛，想来萧澈如此抵触自己，肯定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萧远便让人都散了。

　　封魂古晶暂且交给忘山保管，云心负责忘山安全，易川该干什么干什么。

　　萧远房内，只留行行和无心。两人谁都不服气谁，各自坐在一边。

　　萧远从未见过小姑娘气成这副德行，像个烟囱似的，就差冒烟了。

　　另一边无心倒是气定神闲，还不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无心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萧远心想，他应该是领了师门任务来抓行行去吴山涧的。

　　便道：“你师父到底为什么执意要让行行去吴山涧？”

　　无心不回答萧远，反而对着行行道：“疯丫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呢，你们去吴山涧的时候，带上我；第二个呢，我趁停云阁的人都不注意，把你绑了，提去吴山涧。”

　　行行腾地一下站起来，一拍桌子，把萧远和无心都吓了一跳。

　　“我选你个大头鬼！”她说完，又瞪着萧远，“你刚才拽我做什么？我不能揍他？”

　　萧远神色淡然：“你要是揍得到他，我自然放手让你揍，但你揍得到他吗？”

　　揍不到，小姑娘不甘愿地想。好在行行是个能屈能伸的，想开了就不再计较这个了，反而回答起无心刚才给她出的选择题，“本小姐可以勉强带上你一起，但前提是你得给你哥道歉。”

　　无心好笑地看了一眼行行，不屑道：“谁是我哥？”

　　“行，你不认他，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把我从停云阁里掳走了。我今天开始就在萧远屋里住下了，有本事你就当着萧远的面把我绑了。”

　　小姑娘说完很是得意，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简直天衣无缝。小样，治不了你了？

　　无心见她那嘚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悠然自得道：“行啊，那我也在这里住下了。”

　　行行：等一等，怎么还有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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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萧远按住眉心：能不能都给我滚出去？
P.S.压下字数，明天继续停更，后天恢复，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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