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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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所有的故事一样，开头是个悲剧。
每一个人都在故作哀伤的姿态，别人的悲剧于己只不过是消遣，过剩的同情心只不过显示自己的善良吧？可笑。
那一个躺在冰冷床上的人，是我的奶奶，一个干瘦而憔悴的女人，一生都在奉献，而我是她最后的爱和留恋，她总是说我死了，你要怎么办。我依然记得她粗糙的手抚摸我的脸，那种干涸感，仿佛一辈子的思念，而最终我却半滴眼泪都没有，只是跪在她的身旁，握着她早已冰凉的手。耳旁是人们，仿若是节哀顺便的蚊蚊的吵闹声，于我有何意。
“绵绵，你父亲怎么还没有来？”邻居张大伯焦急地说。
“不知道。”我心里好笑，露出真面目了吧，开始担心自己垫付的丧葬费没处着落了吧，同情心的限度不过如此而已，是不关己，才高高挂起，留那么一两滴眼泪。但是对不按理出牌的人，譬如我父亲，那么多余的同情心就像是利用的工具，当年的奶奶不就是被吃的死死的嘛，终于一穷二白，所有的财产都上了赌桌。他怎么还会出现呢？
“但是，但是，绵绵，你也知道，你张大伯家境也不好，我垫付的钱，你总要想办法还吧，还是快点把你爸爸找出来吧。”
“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只是在利用自己12岁无知的外表，单纯的样子换取那些原本不真实的同情心，只因我现在需要它们的保护，原来我真是我父亲的孩子，连利用的对象都一样呢。
“老张啊，你怎么逼迫一个孩子呢，人家刚失去奶奶，你就这样，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果然是不关己的人们同情心很旺盛。
“什么啊，老李，换了是你，我看你比我还急。”
“你胡说八道，自己小气，还说别人！”这些人简直不像话了，居然在葬礼上叫骂。我知道我是一个孩子，没有立场说什么，甚至葬礼都是用他们过胜的我所不齿的同情来换得的，但是我无法忍受奶奶在灰飞烟灭之前，还要忍受如此的情景。但是却有人先帮我开了口。
“够了，这里是葬礼。请安静。他们欠你多少钱，我来付。”安逸而严厉的声音，透着股隐隐的冷漠和疏离。
我不禁转身看向声音的来处，一个高个的男人倚在墙边，抽着烟，但是因为角度的关系，我看不见他的脸。
“真的，你是谁？”拿了钱还不走，因为不用再担心赖帐，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倒是第一要事了，我可怜的张大伯真真是一个被看透的庸人啊。
“还不快滚，我可不保证你再不走，我会不会一发火就不给你钱了。”男人用了一种甜腻腻的声音，几近暧昧，仿佛在哄骗小孩子一样。我看见张大伯的脸色胀成了猪肝色，大概他也觉查到了男人轻蔑的态度。我知道我的嘴角在向上弯，如果不是葬礼，也许我会笑起来。
讽刺的最高级别在于无形。就像武功，无招胜有招嘛。谁说的，古龙还是金庸来着？
我作为主人，不得不站出来讲几句话了，无论我的年龄多么小，为了满足人们的好奇心，我也得站起来问这个人是谁，然后感谢，然后是无以为报，是否要以身相许，这大概就是在场所有望着我的人想我说的，那么我也尽一下地主之谊吧。怎好让他们失望呢？何况我自己也很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于是我慢慢站起来，让自己的脸上流露出一些感谢和哀伤，缓缓向他走去。我知道自己像一个骄傲而哀伤的公主，不得不做出感谢王子的动作，以博取同情，生活就像演戏，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而我早已习惯演戏，因为啊，生活是如此的困难。
“你很悲伤吗？”男人丢下烟头，用脚撵着，他的心里是否烦躁，否则这样的动作不是他这种冷静的人会做的。你问我为什么知道他本是一个冷静的人，那么我告诉你那是直觉，亦或者你相信吗？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学习心理学，我没有看过弗洛伊德，没有精神分析学的理论，有的只是日常的经验，从每一个人的脸色，每一个动作，揣测他的心里，因为害怕遭受漫骂和毒打，看脸色行事之后，我发现原来可以避免，于是更喜欢研究人的心理。
男人有着很好看的眼睛，那里有着纯真和善良，总体长得并不出色，但是勉强也过算清秀，比起我父亲的俊帅，母亲的妖娆，他差远了，是的很难有人比过我父母的美貌，也很难有人比得过他们的狠心。
“是的，我很悲伤，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去了。”是的我很悲伤，但是悲伤是我一个人的，两个人分担不会比一个人好。悲伤是一个人背对着别人潜添的伤口，而他却让我的伤口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冉冉的留着鲜血。而我却无法否认我的悲伤。
男人好像也很悲伤，慢慢伸出手握住我的手，用另一只手擦拭我的眼泪，什么时候我流下了眼泪，而自己却并不知道呢。
“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我震惊地抬起头，眼泪往肚子里流。我知道我长着一张公主的脸，那是我的父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非关爱，只是遗传。然而它在我12岁的那年就在媚祸人了吗？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所谓卖身葬父，卖身葬母，在今日的社会里变成了我卖身葬祖母。
我听见周围人的惊呼声，嘈杂的声音，在听见他的一席话后，寂灭，然后复又生起。
“让我做你的监护人，怎样？”
我想象自己的嘴角弯了起来，轻轻地拥住他微蹲的身体，和我保持在同一水平线的身体。我不过是一个12岁的小女孩而已，抱住他的身体，就像寻找温暖一样自然，没有人有任何怀疑，而我知道我喜欢这个男人，不是对长辈的爱，而是以一个女人的角度去爱他，尽管我只是一个孩子，一个还没有发育的孩子。
当他对我说“让我做你的监护人，”时，我知道，我已经爱上他，这样一个有着透明心的男人，比我更像一个孩子般纯洁的男人，爱上他，多好。他对我，无求。
我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地笑，不敢让人听见。原来我的思想那么龌龊，和那些我看不起的人没什么区别，只有我此刻抱着的人才是最干净的透明心，我没有看错那双眼睛。
“为什么呢？”我微微仰起脸，用最纯真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一个无解的小女孩寻求帮助。果然他的眼里有着深深地怜惜，仿若心痛。看着他躇起的眉头，我也心痛，我想伸手抚平他的伤痛，而这样的伤痛却是我引起的。我也果然伸出了我的手，我看见我仍然有着婴儿肥的手，缓缓地抚上他的额头，慢慢地蠕动。他抓住我的手，有些悲伤，有些不奈。
“因为，我是最后一个见到你祖母的人，我是她的医生。”他的眼底有着深深地悲哀和自责。我没有看错他，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为着根本不是自己的原因而自责。但是我什么安慰的话也没有说，因为我想被他收养，尽管我知道即使我说不关他的事，他依然会收留我，但是我没有说。只是为了一种不可能的可能而逃避不说，那时我对他的爱已经很深了吧。
很久以后，我知道，祖母是他第一个失败的手术，他自责，所以收养我。
有时候，我想，是否是祖母用自己的死来唤醒一个天使守护我呢，让我爱着他，并让他守护我，让我明白这世间至少还有一种爱值得我珍惜。
那年，他拉着我的手，和我一起走出我家幽深的巷口，我依然能够看见月光下我们长长的倒影，一高一低，默默地，听着夏夜的蝉鸣。月光是否给我们笼上了传奇的色彩。
那年，迟晨曦，25岁。我12岁。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