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百鬼夜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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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世界壁垒的消耗到底是庞大而无可避免的，哪怕有世界意识引路，他本身也付出了大部分感情作为代价，除温庭湛外的几个副人格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睡。
虽然耳边没有了其他人格和弹幕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有些寂寞，但总体来说，温庭湛在这个世界过的还是不错的。
11岁的躯壳足够一名拥有了几世经验的杀手拥有自保战力，况且，1961年的中国也实在算不上是什么战乱地区，只是比起后世中国更武德充沛而已。
“林叔，陈姨，”容貌昳丽却沉默寡言的少年拎着长剑站在了熟悉的四合院门口，踌躇半晌，斟酌着开口向好心收养过自己的夫妇道别，“我出门一趟。”
“欸，你这孩子，”屋内响起了一小阵混乱的动静，面容亲切的中年妇女随之急匆匆地打开了门，“这才回来休息了几个月呢，又要走？”
“嗯，”在知晓了他真实身份的长辈面前，温庭湛总是寡言的，他只沉默地举了举手中的剑以示原因，“快中元节了。”
中元节，鬼门开，作为修仙界顶尖战力之一的温庭湛绝不可能不到场——
哪怕他才刚成年不久，哪怕他身上还带着未曾完全恢复的伤势。
“进屋说——伤都没好全吧？”陈姨伸手揉了揉温庭湛的头发，忧心忡忡地唠叨着，“不急的吧？我先给你打包点吃的，衣服又穿这么单……”
这孩子也算是他们夫妇二人从美国带回来的，首次见面，这实诚孩子只从旁人口中确认了下他们作为中国人的身份，就顶着层出不穷的暗杀，在美国政府的眼皮子底下硬生生帮他们带着各种资料偷渡回了国。
那个时候的温庭湛，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看着一团稚气，出手却极狠辣，连受伤都不见他皱下眉。
她和她先生之前没想过要孩子，之后大概也不会有，在那段艰难的时间，他们是真把他当自家孩子看了。
好不容易回到国内，就只清闲了几个月，他就被玄门的人看中带走，这么瘦瘦小小的一个，她就没见过几次他身上不带伤的时候——她是真不忍心这孩子上战场啊。
“陈姨，”温庭湛轻而易举地看出了她欲言又止的担忧，不想在至亲面前伪装的少年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得伸手抱了下她，生涩地承诺道，“就在附近，放心。”
温庭湛从来就不是什么只靠灵力的修士，他曾是杀手，是雇佣兵，是镇远侯，是老牌贵族世家的家主。
出身各方势力混战的“三不管”地带，长于草菅人命、弱肉强食的古代，他温庭湛什么没见过？对他而言，修仙者所谓封住了灵力的红尘历练，也不过是快速找回当前身体状态的训练手段而已，更何况，比起前几世，那些伤势也实在算不上严重。
临近中秋节，温庭湛原也不太想出门，但既然前些时日修真者联盟那边传信说才刚拆了日本设下的、针对国运的阵法，大部分同门还被抽调去了最可能出问题的N市，他就更不可能推拒这次巡检了。
“不用挂心我们，”一眼看穿了自家孩子眼里的情绪，陈英极耐心地给他解释，“你林叔最近出去了，我不过几天也得出门——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
“陈姨，”温庭湛伸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包裹，那点愧疚的情绪混着隐隐的不详在心底蒸腾着，他难得有些情绪化地捏了捏她藏了符箓的衣领，低声道，“你们也是。”
按照阵法朝向，最大的口子应该在S省，而S省最不可控的疏漏处莫过于拥有几十万亡魂的N市。
六朝古都、拥有几十万冤死的、甚至还未完全超度的新生魂灵，两者占其一都已经够棘手了，何况N市两者皆是，再怎么抽出人手额外防备都是不为过的。
那些莫名的情绪，大抵是没见到林叔的原因吧，转身离去的温庭湛心神不宁地捏了捏手中嗡鸣的凝渊，强自压下了心里莫名的不安。
然而，温庭湛的那点不安到底应验在了中元节当天——
N市确实鬼门大开，但开的是善门，放的是来与人世告别的善魂，真正从黄泉之下贯通的恶门，开在了只他一人驻守的京城。
像是生怕那些积年的恶魂因着血脉不愿伤人，考虑周全的阴阳师甚至借道东京，凭借血祭打开的通道生生将封印已久的日本鬼怪也一并打包扔了过来。
血色的月光下，森绿色的火焰汹涌而至，为阴阳师蛊惑的妖怪们尖啸着破坏触手可及的一切事物，从地狱深处归来的鬼魂大笑着吞噬目之所及的一切活物。
百鬼夜行，真正的百鬼夜行。
中元节本就是妖鬼之属实力最为强悍的时候，更何况还是这般庞大的鬼怪集群。
被至阴的鬼气影响，温庭湛握着剑的手都在生理性地发颤，冷汗湿透了单薄的衣物，夜半的冷风吹过，凉意瞬间浸透了骨髓。
身前是被日本阴阳师家族联手打开、正散发着幽冥气息的鬼门，身边是布满鬼怪的荒山野岭，身后是万家灯火的都市村落……
璀璨的信烟在头顶绽开，强忍着那种刻入灵魂的不适与危机感，温庭湛干脆利落地耍了个剑花，迎面截住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鬼怪队伍。
从古至今，京城从来都是一国气运的汇集之地，无论如何，在支援到来之前，他必须保证这些鬼怪入不了京城，哪怕赌上性命——
他，退无可退。
还未好透的伤势在剑招中撕裂，鬼气顺着新鲜的伤口入侵，黏腻的血液浸透了剑柄，失血过多的温庭湛已然分不清面前妖鬼的种类。
“铮！”凝渊的剑锋抵上不知哪只妖鬼尖锐的指爪，温庭湛险之又险地侧首，避开了从侧面飞来的尾巴。
青行灯淡蓝色的光晕猛地扩散，曾被祂拽入黄泉的鬼魂在灯焰里窃窃私语，固执弱小、又疏于防备的人类被扩散的光晕击中腹部，狠狠地摔了出去。
“是妾身的故事不好听么？”纸糊的灯面上出现了隐约的人脸，凄凄切切的女声贴着温庭湛的耳朵响起，“大人怎么还要阻拦妾身和妾身的同伴呢？”
筋疲力竭的少年以剑支地，面向齐齐整整看向他的妖鬼们，勉强半跪起身来。
“这里是中国，神明禁行之地，”侧首呕出一口鲜血，温庭湛的声音虚弱而坚决，“只要我温庭湛还活着，只要我还能剩下一口气，就绝不会允许你们踏入京城。”
“可是你拦不住我们的，小家伙，”化为人形的姑获鸟凑了过来，她的声音凄厉得像是婴儿啼哭，“就算赔上你自己的性命，最多也就只能换走二三十个妖怪。”
“我们没想杀你的，”撑着伞的雨女语调轻柔，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伴奏，“同是妖鬼，赌上性命也保不住身后的异族——你这又是何必呢？”
“拦不住么？”所剩无几的灵力骤然爆发，借着妖鬼们齐齐后退戒备的间隙，温庭湛倚靠着身后的古树站直了身形，再开口时，唇齿间满是殷红的血色，“那可未必。”
这场无望的战斗中，温庭湛几乎所有引起妖鬼施虐欲的挣扎、逐渐增加的伤痕和降低对方戒心的气息乃至带着若有若无动摇之意的闲聊，都是为了将战局拖延至此刻——
他的身后，妖鬼们看不到的地方，在打斗间隙费尽心机设下的、沾满了修真者鲜血的八十面战旗正迎着夜半的疾风猎猎招展。
少年的唇角忽然带起一抹极清浅的笑来，带血的左手触上了怀里的最后一枚战旗，右手重重将入鞘的长剑插入泥土：“阵起——！”
冰蓝色的阵法在蕴着灵力的暴喝中轰然开启，他身后的古树伸出枝丫环住了少年纤细的腰肢，巨大的半球形保护罩将整个树林连同妖鬼和他一起扣进了战阵中。
所有人都不知道——甚至包括温庭湛的师长同门——除了剑修，温庭湛还是战阵师，能独自用八十一面战旗布下阵法直接锁住整片时空那种战阵师。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不需要付出任何伤势作为代价的最大底牌。
“这个封锁战阵能持续三个时辰，”看着妖鬼们逐渐躁动的模样，温庭湛心情很好地给出提示，“哪怕我身死，也不会对阵法造成任何影响。”
这座山林里所有的活物都已经变成了战阵的阵眼，只要山上仍有一只生物，不管那是根草还是只虫子，这个阵法都无法被破。
三个时辰，就算信烟被拦截无人赶至，太阳也该升起了。
到了那时，阳光配合京城巨大人口产生的阳气，再加上国运的影响，所有的妖鬼都会跟着阵法一起消散在此处，魂魄不存。
“无论如何，”温庭湛的声线里带着愈发明显的浅淡笑意，“今夜京城就算有人会为此死去，最多也只有我一人。”
他从容地后退半步，将所有的灵力融入阵法，连带着身形一道为整个山林所接纳、隐匿——
从妖鬼的角度看，少年的身形仿佛缓缓融入了参天古木，渐次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找！”出身黄泉比良坂的、曾是崇德天皇的大天狗震怒，他随手将团扇甩在了身后下属的脸上，“就算无法破阵，也要让这个背叛同类的该死叛徒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百鬼夜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