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雨停》吟梦一真

3、第 3 章

　　周一，楚末去了学校。正值班里一周一轮的改换座位，背着书包的同学移动着桌子，楚末的位置要从倒数第二排换到第二排。

　　她走到教室后面抓到自己的桌子，看见前面的人，忽地一顿。
　　王依夏和宋正知穿着校服站在前几排，低头放作业，这意味着她要变成和他们一组。

　　楚末的桌子吭地一声撞在别人的桌角上，她又低着头往边上移了移。
　　宋正知回头看了眼。

　　感觉自己走了大半天，才从后面移了过来。
　　距离旁边的书桌有一条拇指大的缝隙的时候，她小心地放下桌子，然后坐下回头从书包里拿作业。

　　“woc，我怎么在第一排啊，谁跟我换换……”李辽刚拎着书包进门，见自己位子桌子都放好了。

　　宋正知一勾前面的椅子，“你和王依夏坐。”

　　李辽皱眉，“我受不了一个星期都在老师眼皮底下。”

　　王依夏也烦，“你以为我想啊？能不能快点坐下，快上课了。”
　　王依夏也不想跟他坐同桌，谁知道宋正知为什么还没消气，这学期她就一直和他坐同桌了。宋正知不喜欢别人烦他，但是以前的那些同学总问他题，宋正知又表现得超级表面，王依夏好几次都觉得他要烦死了。
　　她就不会问他题，多省事儿。可是他刚才竟然一拉桌子就去后面了。

　　楚末自坐下后就一直是僵硬的，一句话都没说过。
　　旁边的人也不会跟她说话。

　　她没放松过，但预料中的找茬没有发生。
　　他们好像也在等着看她有没有告诉老师。装得也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坐了一天后，只有前面的王依夏和李辽吵吵闹闹；以及看她要出去的时候，前面专门伸出来的脚。

　　但是楚末没出去，厕所一天也只在体育课的时候去过一次。
　　像个透明人一样的安静。

　　收拾完东西，楚末看他们分开走了，才离开学校。

　　周一结束了，再忍忍，再忍四天，就好了。

　　楚末就这么数着日子过，安全地过了两天后，她照旧要早早离校的时候，突然发现生理期来了。

　　去厕所换了备用卫生巾出来后，一拐楼梯间看到两道人影。

　　楚末着急忙慌地躲在了墙后面。

　　“你等我三年，好不好？”

　　“你跟方远也是这么说的？”

　　“我不喜欢方远，是他自己要等我，我没有答应他。他自己缠着我的，是他告诉你的？你相信他说的话，也不相信我说的嘛?方远总爱和你比学习，你自己也感觉的出来吧。他可能猜到我喜欢你……”

　　女生微扯着宋正知的校服一角，又黑又顺的短发，刘海下眼睛又圆又大，是班里长相最乖最可爱的一个女生。都说她适合动漫里的角色。

　　她也和宋正知交往吗？
　　那王依夏……？

　　楚末搞不懂这么乱的关系。
　　贴着墙又缩了回去，只有这边一个楼道。
　　她走动就会被发现，这下好了，不想听也得听着了。
　　只能希望他们快点说完话。

　　楼道里传出几声快走追逐的脚步声，
　　“正知，你别这样，我答应你！那我们要偷偷恋爱，不要被老师和同学们发现。”

　　女生好像委屈地哭了。

　　宋正知抓着背后抱着他的女生，看了一眼楼梯间上面。

　　“好啊。”

　　楚末感觉人离开了，才从楼梯上走下去。以前班里的事儿她什么都不知道，谁早恋谁打架都感觉跟她距离很远，没想到她现在真撞上了秘密。

　　揣了秘密又给她加了一层忐忑不安。
　　所以楚末第二天去教室的时候，都没有注意到不对劲。

　　班里有男生买了月饼，正在给女同学送，有的人拿到了一个，有的人拿到了两个。

　　“是小兔子嘛？好可爱啊！谢谢！”

　　“我的是蛋黄的，谢谢啊！”

　　“我拿两个是不是太多了啊，那别人还够不够？”

　　“谁跟你说我们谁都给啊，我买的，当然是我想给谁给谁。”

　　“楚末怎么也没有？”

　　“她？她不是一朵奇葩吗。”一声清淡的声音，男生瞬间有了底气，点点头，说：
　　“她？你们不觉得她走路都跟别人不一样吗？以为自己是模特吗，走路走直线。东施效颦你听说过没，她就是没那气质还爱作。”

　　“有次我站她旁边儿做操，她动作软绵绵的，我问她咋了，你们猜怎么着，她脸红了，还摇头。做完操下来我看到原来是她肩带掉了哈哈哈。”

　　“那算啥啊，她自跟正知坐在一起，就老爱撩头发……”

　　楚末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她们嬉笑的脸庞，和宋正知不屑的表情。

　　血液从脖子上升到脸上，呆愣着。

　　亲耳听到这些评价，尖锐又随意地笑着，笑她的怪异。宋正知，年级第一，家境好条件好长相好，她从未跟他说过一句话，印象里是个令人仰慕又尊敬的学霸。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带头说她是个奇葩。

　　她没有注意过自己走路走的是不是直线；也没有故意在做操的时候掉肩带，她容易脸红只是因为羞耻心作祟；她不知道有没有撩头发，只是不想他们注意到她的脸……

　　可这些，她听到了也都要当作没有听到过。

　　因为都是他们在背后说的，反抗只会带来更大的恶意和嘲笑，这是楚末意识到的……

　　楚末去洗手间洗了遍手才回去。班里的人已经坐下来了，准备出预习的东西，这节是全班都害怕的数学课。

　　她将书包塞进座位里，掏出昨天预习的数学笔记来。空空如也的桌子上也有了东西，她没想要过那些赠予的月饼。

　　但是隐匿的内心不可否认期待过，她期待的不是那一块月饼，而是证明她是普通的，一样的……她以为自己不在意。

　　可是事实上她这节课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以前的时候，她也在圣诞节收到过糖果，虽然没有收到过很多块，但是会有几个朋友的，她会细心地一样一样的带着贺卡和同等价位的糖回送回去。

　　可现在，大家原来是这么看她的，原来自己是这么地惹人厌……
　　楚末克制地不去看其他女孩桌上的精致月饼。

　　下课了…

　　昨天的女生抱着一怀的作业走到宋正知的桌前，手掌一撑桌角，弯下来，“呐，我的月饼呢？”

　　女生晃了晃手，楚末的桌子突然动了下。

　　“喂！安诺，你过来这边干什么？”王依夏转过头，盯着女生问。

　　女生叫安诺，短发显得脸很可爱，眼神却精明，“收作业啊，宋正知还没交，是吧？”

　　楚末抓住自己桌上的水杯，分明比旁边坐着的宋正知紧张多了，她想自己应该出去接个水。

　　可是下一刻上课铃打响了。

　　安诺的手里恰时出现了一份作业，和一个月饼。宋正知将包装露出一个角，就被安诺抓在了手里。

　　“谢啦。”

　　楚末余光里，宋正知仰头和安诺打了个招呼后，才转过来。
　　桌子又晃动了一下，楚末有防备，身体和桌子有一个大空，没被撞到。

　　宋正知的视线瞥着她。见她照旧垂着脑袋，眼睛时而抬起盯着黑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在意别人说了什么，不在意别人怎么对待她，怂得像只缩进壳里的乌龟。仿佛他那天看到的那个眼睛冒着火挺起身反抗的人是个幻觉。

　　语文老师让背过身去默写古诗文，李辽和王依夏拿着本子已经转了过来。楚末没与他们撞上，手拿着本子侧坐着，背过身等着后面的同学往后转。

　　宋正知转过来，写一会儿字就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楚末的背和一半撑着的胳膊。
　　胳膊肘细细的，难以想象那么被人抓着竟然没骨折。

　　不过竟然没有告状，省事。

　　只是现在除了沉默什么都不会，没意思，又碍眼透了。

　　小组互批，老师似乎不相信李辽和王依夏，他俩的被丢给了宋正知和楚末，说：“一人一份，然后你俩互批一下。”

　　看到老师从身边过去，宋正知直接拎着三本放到了楚末的桌上，“批吧。”

　　李辽和王依夏眼睛一亮，眼神盯着楚末，催促：“好好批啊。”

　　楚末全程低着头，扣开红笔，好像认真地查看着错误。却用另一只笔改掉了错误，一边用红笔打上了勾，递给他们。

　　这一举动让李辽和王依夏一下变得乐滋滋的，老师才从后面过来，啥都没看见。他们直接省了罚抄和罚背。

　　宋正知根本就没批楚末的，看着她把划了全对的本子推过来。上面有两段都没写，字行都比别人少了一半。
　　宋正知呵了一声，胳膊压住本子，脸对着她。

　　突然压低声音问她：
　　“你昨天偷听到什么了？”

　　楚末肩膀一僵， “什……什么？我什么都没听到。”

　　“什么感觉？”

　　“？”楚末转过头。

　　“盯着别人的桌子…很希望有一个是你的吗？”宋正知看着她的反应，嘲弄地笑了声，“嫉妒吗？还是要生气？太丑了可招不到人怜惜你…”

　　楚末眼睛盯着他，指甲掐进了肉里。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了他，赤裸裸的打量像要把她剥开一样。
　　她一字一句道：“我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想不想要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呵，关系？”宋正知身体往后一退，“是你装得让我烦，我警告你，我的事情你最好闭住眼缝住嘴，少作怪。”

　　楚末后牙龈咬的颤抖，她从头至尾什么都没干，他们也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什么都没有。那他们都是……在犯病吗。

　　老师从后面回来了，宋正知戳了下自己的本子，问楚末：
　　“这两行为什么不给我补上？”

　　“地方太小了，不知道怎么补，老师会看过来。”她声音很小，又不模糊。

　　宋正知本来已经要翻上一页昨天的默写顶上，但是老师到这边的时候，恰好没有看他们的，似乎是对学习好的有着信任。

　　楚末眼神从老师后颈收回来，垂下眼。

　　“你故意的吧？”

　　“你故意的吧?”

　　宋正知似乎仍有余悸，脸上没了表情。　“想让我被老师抓到，然后看我的笑话？”

　　宋正知没那么胆大，他一直在老师同学面前维持着高天赋的优秀学生的形象。投机取巧的事情他不是没干过，但是老师真要在所有人面前对他露出异样的表情，那他的脸要扔在地上了。

　　楚末：“没时间了。”

　　“改不了是吗？那你改的了他们的？”宋正知一脸“我很好糊弄是吗”。
　　前面两人一行夹着一行的错误，错字都能改。到他这儿就没时间了？

　　“我改了三份。”

　　这是在怪他没有改她的？
　　宋正知丢给她自己的本，“他们俩的不用改，以后只改我的。”

　　以后？
　　楚末不想跟他坐同桌。

　　有些人，一旦看清了本来的面目之后，就会觉得想起华丽的面具都觉得恶寒。

　　楚末没当真，她能感觉出来宋正知讨厌她。虽然找不出缘由，但是讨厌一个人好像也不需要缘由。
　　都看得出来他是为了收拾自己，坐过来。下次就换座位了，除了王依夏，不是还有安诺么。宋正知为了面子，也不会想跟她继续坐同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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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课间操排队分开站定的时候，楚末做操的动作没以前认真了。
　　动作伸展过了就自觉地感到不对劲，收着胳膊收着腿。

　　下了课操，楚末的胳膊上忽然搭上了一个人，“楚末！”

　　“嗯？”楚末转过头，看到的是安诺。

　　安诺个子不高，整个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脸上带着笑容，很熟的搭话，“你的作文写的是什么呀？语文老师给你打了九十的高分呢。”

　　“没…没那么好。写的黄色的小摊贩，就是卖……卖炸糕的……”楚末无法形容，因为她知道自己写的不是题目里的内容，百味杂陈的酸楚情绪超过了借喻的喻体本身。

　　而真正的本体，在她笔下描写的每一处。

　　安诺“奥奥”地点点头，又夸了夸她的作文，然后握着她的胳膊，说：“欸，楚末，你跟宋正知不是坐同桌嘛，你知道他平时喜欢干什么吗？”

　　楚末的胳膊僵了下。

　　而后摇头，“不知道。”

　　“我们没有交流。”

　　“嗷。”安诺点点头，“他平时可能就是不爱跟人说话吧。”

　　“那他学习的时候，是不是不喜欢别人打扰他？”

　　“可能吧，我不清楚。”

　　“我们真的不说话。”

　　安诺见打听不出来宋正知的喜好，叹了一声，说：“真是！他太高冷了！”

　　楚末不说话。

　　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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