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超人受难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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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州威彻斯特县的蓝天上，有人看见一个翱翔的小斑点。
一个挺着大啤酒肚，把西裤腰带都勒得松脱的中年男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同伴。
“嘿！”
他激动地指着天空。
“你觉得那是什么？”
同伴右手挡在脸上，遮蔽正午直晒的太阳光，他眯起眼，看见那个小斑点，停留在远处公园林间的树梢上。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那是超人。”
闻言，矮中年男人眼睛噌地一亮，飞快掏出屁股兜里的手机，拨通当地报纸的联系电话。
“是XX报吗？超人疑似出现在威彻斯特县……对，我之前撞见过他，当然是他！飞机和鸟不会是那样的……不，不，他在天上，他不在我们身边……是吗？我说疑似了吗？嘿，听着，听着，别挂断电话！FUCK！当然了！我认真的！我现在很确定，很确定！就是他！”
中年男人的声音拔高，愈发刺耳，引来了部分路人疑惑的注视。
“你问我他在干什么？我他妈怎么可能知道！……等等，别挂！我看看……唔，他在一颗树上！树上！大概在救猫或者鸟什么的，反正总是那几样……对，我确定是他，就算满大街都是穿制服的男人，也没人能像他那样到悬在空中……对，没错……很好，你们终于相信了！小子，现在听着，我出个价钱，只要你们答应，我就提供具体的地址……”
“什么？不给钱？提供情报不给钱？！！那你们在报纸头条刊登寻找超人的提议干什么？想白嫖？”
中年男人心头一阵火大，啪地挂掉电话，恨恨地咬紧后槽牙，口中继续不甘地骂道。
“FUCK！一群吝啬鬼。就一群穷鬼也想跟风学别人抢新闻，趁早倒闭吧。”
他粗糙泛着油光的手，捏紧手机，又不停地搜索起其他媒体的电话。
这样珍贵的情报，他一定要卖个好价钱。
一名衣着寻常的中年女人靠过来，面上些许好奇地问他：“请问，你在做什么？”
中年男人蹙起眉头，斜过眼打量了女人一下，一副被打扰到的不悦表情。
他的同伴见他不愿搭话，便代替他回答：
“那个外星人，就在附近呢。”
女人脸上的表情倏然变得有些僵硬，她顿了顿，继续问道：“外星人，是指超人吗？”
“当然了！”中年男人插入到话题中。
“除了他，还有谁？”中年男人嘟嘟囔囔，嘴里不停地说，“要我说，趁早就该把他抓住啦。放任一个外星人做英雄，这像话吗？咱们地球人的面子全给丢光啦！”
女人抿了抿嘴，颇不赞同地摇摇头：
“外星人或者地球人的都无所谓吧，说到底，他确实救过不少人啊。”
中年男人诧异地看着女人，惊觉遇上了一个见解不一的人，但他仍是没好气地说：
“你可真天真，女士。你想啊，恐怕在超人眼里，咱们的地位和一只猫差不多吧。”中年男人撇了撇嘴，最后加上一句，“地球人还不够他救的吗？”
中年男人搭上同伴的肩膀，寻求他的认可：
“你觉得呢？”
同伴搔了搔头：“没意见啦，不过你这样会被动保协会骂哎。但我比较关心的是超人的透视能力。听说他偷看别人上厕所哎。”
听到这话，女人不由得惊叫道：
“骗人的吧！超人才不会干这种事情！”
中年男人安慰似的拍了拍女人的肩膀：“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的啦。毕竟人不可貌相。”
女人吃惊地张开嘴，像是瞬间被施加了美杜莎的石化魔法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停顿了几秒后，她坚定地睁开眼睛：“那又怎样？”
男人：“……”
同伴：“……”
正在救猫，不小心听到的某人：“……”
人行横道前方的绿灯亮起。
中年男人行走在人行横道上，向马路另一边走去，他顺手接起响起来电铃声的电话：
“……怎么？你们不是不愿意付钱吗？……哦？说说看……1000美元？！！”中年男人激动地跳起身子，捏起拳头，身上的肥肉宛如波浪般抖动开来。
“等等，让我看看路牌，我马上告诉你们！”
中年男人掩饰不住内心激动，兴奋地抬起头，伸长脖子，双眼紧紧盯着立在半空中的路牌。
他尽可能用最标准的声腔做回应，嘴里因肾上腺素分泌过度而渗出的大量唾液，却让他说出的话带了些含糊不清——
“米赛$%街区和拉&#@里街区的十字路口。”
刺耳的鸣笛声在嘈杂的马路上响起，在一阵急刹车的声响后，男人被眼前的一切惊吓到，心脏猛地抽搐，呆呆地站在原地。
就在他的视线里，他看见一辆大卡车，发了疯一般地冲他驶来。
他的视线，已经全然被那辆车占据了。
他听不见周围人惊恐的尖叫，逃窜的脚步声，和孩子的哭声，所有这些声音，都渐行渐远，隐没在无声的近端。
那卡车前端由巨大金属保险杠和车窗构成的车脸，在太阳下闪着金属的冷光，简直如同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甩动着四脚的蹄子向他狂奔驶来。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中年男人感到血液在血管中奔腾，关于死亡的阴影即将笼盖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却怔愣在地上，往事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的脑内回档，他脑中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个问题——
他妈的，他们还没付我钱呢！
就在这一瞬间，他感觉后颈一紧，轮子摩擦地面，长长的刺啦声，剧烈到几乎透过耳膜，贯穿他的头颅。
他迷迷糊糊地等待全身被撞毁，更或者撕裂般的痛苦。
他像个傻子一样，闭上眼睛，恐惧地等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身体一空。
浑身从头到脚轻飘飘的，想象中贯彻全身的痛楚也并没有降临。
上帝啊！
什么情况？
难道……难道他已经上天堂了？
男人眼睛微微睁开，只咪出一条缝，仰起头，看到了就在刚刚谈论的那个人。
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具古希腊雕像般英俊完美的身躯，身影背后火红色的披风在天空中恣意飞扬。
超人站在失控的大卡车前，单手将卡车挡在身体前。原来，在命悬一线的关头，他及时出现，制止了刹车失灵的绝命卡车。
一分钟后，
中年男人心有余悸地趴坐在路灯旁，他身旁站着赶来的同伴，和中年女人。
三人齐刷刷地抬起头，望向天空渐行渐远的小斑点。
中年男人抚摸着还哆嗦个不停的手脚，感觉心头一阵复杂。
超人救了他。
可他刚刚还在私底下编排超人呢。
忽然间，他想到了什么，拨通刚才联系的报社电话：
“喂……我就是刚刚打电话的那个！……什么，你说我刚才提供的地址不清晰？”
“那当然了！我骗你们的，我根本没看见过超人……什么，愿意给钱？Fuck！你们真可笑！我都说了我没见过超人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喂，小子，你刚刚是不是骂我了？嘿，我都听到了，你骂我是骗子。”
“没错，骗你们我很开心！”
电话对面：？？？
“啪！”
中年男人利索地挂掉电话。
一旁的女人依然保持仰视的姿势，久久凝望着天空，眼里冒出了崇拜的星星，她感叹道：
“他真帅！”
她转而转过头问中年男人：“超人走的时候说了什么？”
中年男人整个身心还陷在后怕里，听到女人的话，他这才想起，临走前，超人好像张开嘴，说了些什么。
可当时周围的汽鸣声太响了，再加上他脑袋一片昏沉，他什么都没听见。
三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
克拉克走进屋子，脱掉脚上的户外鞋，换上拖鞋。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刚刚听到的关于他的那则流言。不论是以记者克拉克，还是以超人的身份，他发誓，他绝没有偷听的习惯。
更没有偷看的习惯。
他更加……绝不会……干出偷看上厕所这样的事情！！！
XX啊！
这到底是哪个家伙传出来的谣言。
克拉克揉了揉脑袋，总感觉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对劲。
不过，那个被救下的男人，应该记得他说的话吧？
克拉克决定抛开这件让他哭笑不得的尴尬事，走进屋内。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冰箱门，看见柜子里剩下来的便当的时候，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内心心平气和，竟丝毫不觉得讶异。
“别动，举起手来！”
背后传来嗒嗒的清脆脚步声，还有一听就没过变声期的少年的声音。
克拉克配合地转过身，不过没有举起手，只是将那盒还散发着腾腾热气的外卖提拎起来。
一回头，他就看到，安顶着头鸡窝一样乱蓬蓬的金发，拖着虚浮的脚步，闭着眼睛，身体一摇一晃的，蒙头就撞向他的胸口。
他像根没有力气的软面条似的，顺着克拉克的胸膛，就要滑下来。
克拉克赶紧扒住他的腰，一把将他立起来，让他倚在自己怀里。顺手理了理他那头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
“怎么了？”
安有气无力，从鼻腔里泻出点声音：“好饿……”说着，他将视线悄悄地挪到克拉克手中提着的东西上。
克拉克感受到安偷偷往他手上瞄的狗狗祟祟的目光，敲了敲安的额头，在他额头上留下一小块红印子，说：“我不是给你留了午餐吗？”
“吃那些草吗？那我还不如吃了自己呢。”
克拉克微微一笑。“事实上，我今天已经为你联系好了一所学校。放心吧，我观察过了，那里的伙食非常棒。”
“克拉克——能不能别提这事儿。”安一脸生无可恋状。
克拉克嗯了一声，继续说道：“我认识那所学校的校长，他叫查尔斯·泽维尔，我把你的情况介绍给他，他说他很愿意招收一个像你这样正直、勇敢的男孩。”
“那家伙很缺钱吗？”
“——什么意思？”
“克拉克，你说实话，你为了把我弄进去，到底塞了多少钱啊？”
“我没有塞钱。那位校长确实非常欣赏你，安，你得相信自己。”
“那怎么会有学校要我？上星期我才气走你为我请的那个家教老师。他让我评价亚伯拉罕·林肯的贡献……老天啊，那家伙是谁，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我根本没见过，也没听过，完全不认识的家伙，写上一篇1000字的评价？”
“……呃，或许，你可以先上网查一下？”
“我说了！结果他目瞪口呆地盯着我看，好像我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样！我告诉他，我不认识他说的那个人，我让他换个我认识的人。”
“嗯，你做的很好。”
“一点都不好！他后来说了很多名字，结果我一个都不认识！你都无法想象，他最后看我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一个天底下最愚蠢最无药可救的白痴一样！”
克拉克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搓了搓鼻子，小心翼翼地问：“他都说了些什么名字？”
“譬如，乔治·华盛顿，马丁·路德·金，西奥多·罗斯福，哈里·杜鲁门……哦，对了华盛顿我知道，可我不记得他有什么贡献了。”
“……”
终于破案了！
克拉克总算知道他专门请来的，据说是大都会口碑最好的精英教师，为什么那天连试教课的钱都没收，就急匆匆地给他发短信，说他不能胜任这项工作了。
可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克拉克明明记得当时他收到的短信是一则极好的评价——
“可他对你的评价很高，他说你是个文学天才，迟早可以叩响美国文学的大门。他为自己无法教导你而感到抱歉——因为，他认为自己无法承担起教授一名伟大天才的重任。”
安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
“是啊。那是因为他最后放弃让我写人物评价了，他决定让我写一篇以‘美国梦’为主题的作文，那是他对我这篇作文的评价。”
“那说明你很有才华，安。”克拉克见缝插针地肯定安。
“那是因为他没告诉后半句话。”安耸了耸肩，“他说，我的写作水平已经达到了美国二年级小学生的水准，所以，我离敲开美国文学的大门已经很近了——只要我再努力一百年，鉴于我还有一位获得了普利策新闻奖的叔叔，这个时限，可以缩短到九十九年。”
原来如此，现在，克拉克知道安为什么那么讨厌去上学了。
克拉克绞尽脑汁地想着安慰的话语。一名教师，无论如何，都不该对学生说出这样讽刺打击的话！即使这名学生可能……呃……有些不尽如人意。
或许，由他亲自教授，是最好的选择了。
克拉克扶了扶黑框眼镜，思索再三后，最后做下决定：“这段时间，我来给你补课吧！”
“嘿，等等，安！你先别跑！”
“学那些数字，公式，人名和历史，还是学怎么叩开美国文学的大门？——
还不如让我吃草呢！”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超人受难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