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决战：无尽征程》木子木乔

89、周子斐的眼泪

　　何荷与周子斐都坐到了台上，明成海今年头发和脸部都是淡紫色的。
　　　　他首先做了一个开场白，然后开始访采各位“血祭”。
　　　　直到这个时候，何荷才第一次意识到“血祭”们有多气愤，他们感觉遭到了背叛。
　　　　可是他们都很聪明，用巧妙的方式表达自己，使人们把矛头对准了政府和王上，特别是王上。
　　　　当然，也并非每个人都这样，比如布枫和伊杜，就纯粹是为了重返比赛场参加比赛。
　　　　还有一些人，那些药丸瘾君子、畏怯的或者迷惘的人，他们没有参与进来。
　　　　但还是有很多胜利者，他们运用自己的智慧参加到对九宫城进行反抗的特殊战斗中。

　　格兰香说，当她想到九宫城因为失去她而痛苦时，她就忍不住哭泣。这样，她把矛盾焦点引到了天命之战上。
　　　　格天益回忆起九宫城人所给予他和妹妹的关爱。
　　　　郭鼎用他神经质、颤巍巍的声音问到是否有专业人士最近对宿命对决赛的规则进行了检查从而对比赛的合法性表示出怀疑。
　　　　任凤生背诵了他写给九宫城的恋人的一首诗，当场就晕倒了一批人，因为她们都以为诗是念给自己的。
　　　　楼君霞在访谈中提到是否可以对目前的情况采取应对措施，因为宿命对决赛的设计者显然没有预料到胜利者和九宫城之间产生了如此深厚的感情，没有人可以这么残酷将这种感情的纽带切断。
　　　　希芒则静静地地回顾以前在玉虚峰，每个人都认为王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那么，他为什么不去改变宿命对决赛的规则呢？
　　　　紧跟在她后面的肖刚也坚持说，如果王上愿意的话是完全可以改变大赛规则的……
　　　　轮到何荷时，观看者们情绪激动，已经乱成了一片。他们有的哭泣，有的崩溃，有的甚至在大喊要改变规则。
　　　　何荷身穿红色婚服亮相引起了现场的混乱：以后将不再有她、不再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神仙眷侣、不再有激动人心的婚礼。
　　　　明成海不停地说着让大家安静好让何荷说话，但是即使他的声音也有些嘶哑。

　　何荷预订的三分钟讲话时间在快速地溜掉。
　　　　最后，借着暂时的平静，他说道：“那么，何荷，今晚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显然是一个非常激动的夜晚，你有什么话要说呢？”
　　　　何荷用颤抖的声音回答：“很遗憾，你们不能参加我的婚礼……但是，至少你们看到了我穿上婚服。看看这婚服……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是最漂亮的婚服吗？”
　　　　何荷已经无须再看边梓文的指示，她知道是时候了。她开始慢慢地转圈，把很重的婚服的长袖举过头顶。
　　　　这时何荷听到了观看者的尖叫，她以为这是大家觉得她很漂亮的缘故，可随即她注意到有什么在她的身旁升起。
　　　　是烟雾，烧火引起的烟雾。
　　　　这火和她去年在彩车上燃烧的金光闪闪的火焰不同，这火看上去更像是真火，而且它正在吞噬着她的婚纱。
　　　　火焰燃烧得越来越猛烈，她的心里开始发慌。被烧焦的片片丝绸在空中飞旋，珍珠首饰脱落到地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敢停下，一方面她的皮肤没有灼热感，另一方面，她知道一切的背后肯定有边梓文的作用。
　　　　所以她一直不停地转啊转啊，曾经一度她呼吸困难，因为她已经完全被奇怪的火焰包围了。
　　　　突然，火焰消失了，她也慢慢地停了下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衣服是否还存在，也纳闷为什么边梓文想着要烧掉她的婚服。
　　　　但实际情况是，虽然婚服没有了，但是她也并没有光着身子，她穿着一件和她婚服设计一模一样的衣服，只不过是炭黑色的，由极小的羽毛做成。
　　　　太奇妙了，何荷心里赞叹，同时举起飘逸的长袖，她在纵横镜里看到了自己。
　　　　她穿着黑色的衣服，只有袖子上——哦，应该说是她的翅膀上有着斑斑白点。
　　　　边梓文把她变成了一只轩辕暗鹦鹉。

　　衣服在燃烧之后还有些余热，所以明成海试探性地伸出手来触摸她的头饰。
　　　　白色的面纱已经不见了，现在戴在头上的是垂到她后颈的光滑的面纱。
　　　　“羽毛，”明成海说，“你现在就像是一只鸟。”
　　　　“对，轩辕暗鹦鹉。”何荷说着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是我戴在身上的吊坠，是我的吉祥物。”
　　　　明成海的脸上掠过一丝异样的表情，他已经认出来了。
　　　　看得出来，他已经知道这鸟具有更多的象征含义。在九宫城被看作是一件华丽的装饰品的吊坠，在其他各门派拥有了完全不同的含义。
　　　　不过，他还是尽力打圆场。
　　　　“哈哈，何荷，你的技师真是太厉害了，这简直可以说得上是访谈中最令人激动的展示。边梓文，我想，你该出来亮个相哦！”
　　　　明成海示意边梓文站起来。
　　　　边梓文站起身优雅地微微鞠了一个躬。
　　　　突然，何荷的心为他揪成了一团：他做了什么？这是非常可怕而危险的，这是一种反叛的举动，而他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
　　　　她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别担心，我经常通过工作来疏导自己的情绪，这样我伤到的就只有自己而不会是别人。”
　　　　……他果然是在伤自己，而且恐怕已经到了无法恢复的程度。何荷悲痛地想。
　　　　她很明白，司马翰王上对于她在火中的这种变化一定不会视而不见的。

　　被刚才的变化惊呆了的观看者们忽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何荷几乎听不到明成海的声音了，只看到他在朝她点头示意，于是她朝着她的座位走去，觉得自己的身体比空气还要轻。
　　　　周子斐即将接受访采，何荷与他擦肩而过，他却并没有看她。
　　　　她小心地坐在座位上，除了烟雾的味道，她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受伤，所以她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周子斐身上。
　　　　一年前第一次见面时，明成海与周子斐就是一对自然和谐的搭档。他们的对话轻松自由、幽默诙谐。周子斐会不失时机地把观看者们的情绪调动起来，比如去年周子斐对她做出爱的表白时，观看者们的心都要碎了。
　　　　他们在观看者们面前取得了巨大成功。
　　　　这次，他们先开了些火啊、羽毛啊、烧焦的鸡毛啊之类的玩笑来作为开场白。
　　　　但是人人都能看得出周子斐的脑子里正在想着别的事，所以明成海也直接将话题引入到大家关心的问题上。
　　　　“那么，周子斐，在经历了这所有的一切之后，你对宿命对决赛是怎么看的？”明成海问。
　　　　“我很吃惊，我是说，就在不久前我还看到何荷穿着漂亮的婚服，可是转眼间……”他的话中断了。
　　　　周子斐停顿了很长时间，好像在做什么决定。他眼光扫视着像是中了魔似的观看者，之后又看了看地板，最后抬起头来看着明成海。
　　　　“明成海，你觉得这里的朋友都能替我保密吗？”
　　　　观看者们发出一些不大自然的笑声。他是什么意思？保密？对谁保密？现在整个九幽国的人都在看着呢。
　　　　“我保证没问题。”明成海说。
　　　　“我们已经结婚了。”周子斐静静地说。
　　　　观看者们非常吃惊。
　　　　而何荷赶紧把脸埋在衣服里，免得别人看出她一脸的困惑。
　　　　他究竟要说什么啊？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明成海问。
　　　　“哦，不算是很正式的婚礼，就是双方父母亲戚在一起吃了个饭。我不知道在其他门派有什么习俗，可是我们通天宗就这样就行了。”周子斐说道，然后简单地描述了他们那里结婚的习俗。
　　　　“除了亲戚，另外还有朋友在场吗？”明成海问。
　　　　“不，我们谁也没有告诉，甚至没告诉申祖庚。”周子斐说道，“对我们而言，特别是对我而言，能够得到何荷母亲的同意我已经很满足了，要知道，她开始是很反对我们在一起的。”
　　　　“就是说，这是在宿命对决宣布之前发生的事？”明成海问。
　　　　“当然，我敢说，要是在这之后，我们很可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周子斐说道，然后开始感到不安，“谁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呢？我们经历了天命之战的一切，我们成了胜利者，每个人看到我们在一起都激动万分，可是，突然间——真是不可思议，有谁会料到竟然还会有个宿命对决呢？”他喃喃自语。
　　　　“是的，周子斐，你不可能预见到的。”明成海用胳臂搂住他的肩膀，“就像你说的，没有人能预见到……不过，我真的很高兴你们两个至少幸福地在一起生活了几个月的时间。”
　　　　底下一片欢呼与热烈的掌声。

　　好像受到鼓励似的，何荷抬起头，让观看者们看到她脸上凄然的微笑。刚才燃烧的烟雾刺激得她眼睛发红，正好为此添加了一丝悲凉的色彩。
　　　　“可是，老明，我并不高兴。”周子斐说，“我原本是想着再给何荷补办一个更隆重的婚礼的。”
　　　　听到这个，明成海吃了一惊，说道：“当然，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促，可是总比没有强吧？至于补办婚礼嘛……”他笑得很难看。
　　　　“也许我也该这么想的，老明。”周子斐痛苦地说道，“要不是因为孩子的缘故。”
　　　　天啦，他又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使得其他“血祭”们所说的一切都显得无足轻重。
　　　　何荷不由得又一次赞叹周子斐的聪明与智慧。

　　这个消息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公、野蛮、残忍，各种指责从观看者们各个方向纷至沓来。
　　　　即使是那些对九宫城最热爱、对天命之战最痴迷、最嗜血的人也为之动容，哪怕只是此时此刻。
　　　　何荷竟然有了身孕，观看者们对此完全不能接受。
　　　　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先是震惊，再是迟疑，然后是确信。
　　　　之后他们就像一群受伤的动物，哀叹着、嘶喊着、有的甚至大呼救命。
　　　　而何荷呢？明明知道纵横镜里出现了她的特定镜头，可是她并不想把脸藏起来。
　　　　有那么一会儿，甚至她自己都在思考周子斐所说的话的含义。
　　　　难道这不正是我担心结婚的理由吗？我担心未来，担心会在天命之战中失去孩子，要不是我设置了一道道防线对婚姻和家庭避之唯恐不及的话，现在的这一切不都是完全有可能的吗？
　　　　何荷在特定镜头里的脸就是那么空洞、茫然、绝望。
　　　　明成海已经无法控制观看者们的情绪，他一个劲地又跳又喊，但是无人理睬。
　　　　周子斐点头示意与观看者们再见，然后无声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何荷看到明成海的嘴唇在动，但是现场非常混乱，根本听不到一点声音。
　　　　最后，国歌响起来，声音非常大，震得何荷感觉到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
　　　　何荷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周子斐向他伸出了手，她拉住他的手，看到他泪流满面。
　　　　他的眼泪有多少是真的？这是不是说他也和我一样有着同样的恐惧？是不是每个胜利者都有？是不是每个门派的每个家庭都有？
　　　　何荷不知道。
　　　　她眼望着观看者，云香父母的脸在她的眼前浮现，她想到了他们遭受的痛苦，丧失的一切。
　　　　她不由得向肖刚伸出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