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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回到通天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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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荷她们再次起飞之后,她看着申祖更,“你怎么也要回到通天宗去?”
“在九宫城,他们好像也没有适合我的位置啊。”他挠了挠头,说道。
一开始,何荷也没有多想,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开始疑心他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又没有刺杀任何人,他应该是哪里都可以去的啊。
所以,他要回到通天宗的话,肯定只是因为他接到了有关命令。
“你是奉命回去照看我,对吧?又做我的指点师父?”他耸耸肩。
这下何荷明白了,“我母亲是不是不回来了?”
“是的。”他说着从袖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了何荷。
她凝视着信封上娟秀整洁的字体。
“凌云教要新建一家救治处,她要去那里。她要你一到家就给她写信。”申祖庚说。
何荷的手指在那优雅的斜体字下面划过。
“她为什么不回来,你肯定是知道的吧。”申祖庚说。
何荷当然知道,因为在通天宗的废墟里,承载着太多有关父亲和妹妹的痛苦回忆,令母亲不能忍受。
一路上,申祖庚哄着她吃了三个热馒头,然后,一路上都装作他以为她睡着了,而自己就在各个雅间串来串去,把所有的酒都揣在他的袋子里。
等他们到达胜利庄的绿色草坪上时,已经到了晚上。
申祖庚与何荷家都亮了灯,但是周子斐的家却没有光亮。
何荷到家时,有人已经在厨房生起了火,她坐在火炉前的椅子上,手里仍然捏着母亲的信。
“你早点歇息吧,明天见。”申祖庚说。
随着酒壶发出来的叮叮当当的声音,申祖庚走远了。
在他走远后何荷低声说了一句,“我看是见不着。”
她坐在椅子上不愿意动。屋子里冰冷、昏暗,而且空荡荡的。
她拽过一条旧围巾披在身上,盯着面前的火苗,就那样睡了。
醒来时已经到了早晨,她听到雷大婶在火炉边忙碌的声音,为她做了鸡蛋面,然后坐在旁边看着她吃完。
她俩都没有说什么话。
雷大婶的小孙女自顾自地玩着,从何荷母亲的编织篮里拿出一个蓝色毛线球玩得不亦乐乎。
“哎呀,妞妞,放回去,不要乱动这些毛线球。”雷大婶大着嗓门儿喊。
“没事,让她玩吧,反正这里也没有会织毛衣的人了。”何荷低声制止了雷大婶。
吃完早饭,雷大婶收拾了碗筷就离开了,到了中午,又过来给何荷弄了中饭吃了。
何荷不知道她这样照顾自己仅仅是出于邻居的关心,还是新的九宫城给她开了钱的,反正她每天会到何荷这里来两趟,给她做饭。
何荷试图想出下一步该干什么,现在她已经可以自我了断没有什么障碍了,可她却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有时候,赤竹铃响个不停,但是何荷从来不接。
申祖庚虽然那天走的时候说明天见,但却一直没有再露面过,何荷倒不是怀疑他走了,只是怀疑他又喝醉了。
除了雷大婶和她的小孙女,何荷这里再也没有其他人来了,这也挺好的,对何荷而言,在经过了几个月与世隔绝的生活之后,屋子里仅有她们俩就已经足够热闹了。
“今天真是有点春天的味道了,你应该出去走走,或者去打猎。”雷大婶说。
除了几步之外的小浴室,何荷还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屋子,甚至没有走出过厨房。
她身上还穿着离开九宫城时候的衣服。
她就那么一直坐在火炉边,看着桌子上渐渐堆积起来的、从未打开过的信件。
“我没有弓箭。”她说。
“去房子里找找。”雷大婶说。
雷大婶离开后,何荷本来想到房间里去找,但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几个时辰之后,她还是去了。
她穿着袜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仿佛怕惊醒了鬼魂。
在她和司马翰喝过茶的书房桌子上,她看到一个盒子,里面放着父亲打猎时穿的披风、家传的植物书、父母结婚时的画像、在比赛场时申祖庚送去的导引器、周子斐送给她的纪念挂坠、在通天宗着火的那晚陆青抢救出来的两张弓以及箭袋。
她穿上父亲的披风,其他东西都没动,然后就在里面的软榻上睡着了。
噩梦也接踵而至,她躺在一个很深的坟墓里,每一个她能叫得上名字的死人都来了,他们把一锹锹的泥土倒在她身上。
她认识的死人那么多,因此梦也特别长。
她被埋得越深,就越喘不上气来。
她想喊,求他们停下来,可是泥土却填满了她的嘴和鼻子,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同时一锹锹的泥土还在不停地落下来……
她终于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身上满是冷汗。
昏黄的晨曦已经从窗子的缝隙里透射进去,铁锹铲土的声音犹在她耳畔回响。
梦还没有完全醒,她就跑出房门,绕着屋子转了一大圈,此时已经十分肯定她可以对着那些死人大声喊叫了。
当她看到他时,猛然停住了脚步。
他的脸因为一直在窗下挖土而显得红扑扑的,在他旁边的地上,横七竖八放着几棵花木。
“你回来了。”何荷讷讷地说。
“是的,直到昨天,匡礼才允许我离开九宫城……对了,他要我告诉你,他不能永远装作在给你看病,你得回信或者接赤竹铃。”周子斐说。
他看上去很好。
虽然人很清瘦,身上也像何荷那样布满了烧伤的疤痕,但是他眼神里的痛苦和忧愁已经消散。
但是,当他把何荷扶进屋子时,眉头却微蹙着。
何荷无意中把遮住眼睛的头发拂开,却发现她的头发成了鸟窝,她扭了扭头,用手抓了抓头发。
“有什么不对的吗?”何荷问道。
“你没觉得有什么香味吗?”周子斐问。
哦,是了,确实是有股幽香,是血蔷薇的香味。
一想到“血蔷薇”这几个字,何荷的呼吸立刻急促起来,她又虚弱又焦虑,浑身发抖。
她对周子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然后迅速离开他,匆匆上楼,并且赶紧关上了门,还上了闩,上到最后一个台阶时脚底绊了一下,摔倒在地,她强迫自己站了起来,进了自己的房间。
“何荷!你没事吧?你小心点!”身后传来周子斐的捶门声,但是她没有理会。
那股味道很淡,但是仍然飘散在屋子里。
它还在那里,那朵白色的血蔷薇夹在一堆干花里,虽然花瓣已经干枯,但是司马翰培育出来的那朵花却仍然带着那股不自然的芳香。
她抓住花瓶,跌跌撞撞跑到厨房,把它们扔到了炭火里,看着蓝色的火苗包裹住那朵血蔷薇,把它吞没,继而化为灰烬,然后她把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
回到楼上,她把卧室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好把司马翰留下的气味通通散放出去。
可是那股味道却始终难以去除,仍然留在她的衣服上,头发上,甚至毛孔里。
于是她干脆脱掉了衣服,径直走到浴室,使劲冲洗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嘴巴,以摆脱那股味道。
直到身体都搓红了,感觉到轻微的刺痛,她才罢手,然后穿上干净的衣服,又用了起码一盏茶的时间去梳头。
这时,雷大婶打开门进了屋子。
在雷大婶做早饭的时候,她把脱下的衣服都扔到了火里,又用剪刀修剪了指甲。
她一边吃着鸡蛋一边问雷大婶:“周子斐回来了,可是陆青呢?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在御风谷呢。他在那里有份挺露脸的工作,我经常在纵横镜里看到他。”雷大婶说。
何荷琢磨着她话里的味道,本以为会激起她内心的气愤、嫉恨或者渴望,但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只有一份释然。
“我要去打猎。”她说。
“好啊,给午餐来点野味也挺不错的。”雷大婶表示支持。
何荷带好弓箭就出发了,准备从围障那边出去。
快到广场时,她看到很多人戴着口罩手套,正在掏挖积雪下面的东西,旁边是马车。
一辆马车停在宗主家的旧址前。
何荷认出来那是索礼,陆青的工友,他不时地用一块布在擦头上的汗。
何荷记得自己曾经在苍狼堡见过他,看来他也是最近回来了。
索礼看到了何荷,对她热情问候,何荷也鼓起勇气问他:“他们在那里找到什么人了吗?”
“全家人,还有两个在家里干活的人,哎。”索礼告诉她。
马萍,那个文静、善良而勇敢的女孩,那个送何荷轩辕暗鹦鹉吊坠的女孩……
何荷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愤,不知道她今晚会不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把一锹锹的泥土倒在她的嘴里。
“我原以为他是宗主就……”何荷两眼泪光闪闪。
“宗主的头衔并没有让他沾多大的光。”索礼说。
何荷默默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不敢看车子里装的东西。
包括青藤区在内的整个通天宗都在掏挖死者,当她经过原来的家时,路上的马车多了起来。
那一带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挖了一个深坑,里面摆满了尸骨。
何荷绕过大坑,在通常进入林子的地方钻了进去,现在不会有事了,围障已经不再有封印加持了,只是上面支棱着很多树枝防止凶猛野兽出入。
老习惯真是不容易改变,何荷还想去湖边,可是她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连平常和陆青约会的地方都差点儿没有走到。
她坐在当时克达给他们抓取影像的地方,没有陆青在身边,这里显得空荡荡的。
有好几次,她闭上眼睛数到十,希望他会像以前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面前,可是她又不得不提醒自己,陆青正在御风谷从事一项很露脸的工作,也许正在含情脉脉对着另外一个女孩诉说衷情。
现在已经到了初春,林木在经历了漫长的冬季后渐渐苏醒,要是在过去,这是何荷最喜欢的天气。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她的力量现在已经消耗殆尽,等她走到围障那里时,已经疲倦乏力,头晕目眩。
好在索礼发现了她,不得不用他那装死人的车子把她送回了家,然后扶着她到软榻下躺下。
虚弱的何荷看到灰尘在午后一道道稀薄的阳光下飞舞。
突然,她听到了咕噜声,赶紧扭过头。
过了好久才相信这是真的。
黑白猫,它怎么到了这里?
它的后爪轻轻抬起,脸上的骨头瘦得都显出了棱角。
它完全是靠着步行走回来的,从苍狼堡走回来的。
也许是有人把它扔了出来,也许它受不了没有何丽的日子,所以它就一路找回来了。
何荷突然泪眼蒙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