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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我永远都争不过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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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诊疗小组的大夫们正在挥笔疾书以记录下周子斐说的每一个字,而申祖庚和普淮则抓住何荷的胳臂把她推出了房间让她靠在寂静的走廊墙壁上,但是何荷知道在墙壁与水晶窗后面,周子斐仍然在拼命地嘶喊。
何丽错了,周子斐回不来了。何荷灰心丧气地想。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她木然地说,“如果你们还想让我继续做轩辕暗鹦鹉,你们就把我送走吧。”
“你想去哪里?”申祖庚问。
“九宫城。”何荷淡淡地说,她觉得这是唯一一个她觉得还有事要做的地方。
“不行,要等所有的门派都安全时才能去。现在的好消息是,除了御风谷,其他门派的战事已经基本结束了。御风谷仍然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这不意外,因为御风谷是个很大的门派,一直位于各门派之首,紧邻九宫城,山脉绵延,村镇星罗棋布,很多村镇以培训和输出巡捕和护卫为主。
很好,那里离司马翰也不远,如果能先把御风谷拿下,接下来我就可以追踪司马翰了。何荷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好吧,那就送我去御风谷吧。”
因为苍狼堡已经日渐强大,所以御风谷的力量并不能对反抗军造成很大的威胁,但是有一点除外:位于御风谷中心地带的一座山可以说牢不可破,这里聚集了九宫城的主要军事力量。
苍狼堡的反抗力量给这座山起了个外号叫“刺猬头”,因为它是在黑暗时期结束后不久建造的,当时的九宫城刚刚失去了苍狼堡,急于要建立一个新的地下堡垒。
从空中俯瞰,“刺猬头”与平常山头无异,只不过上面有几个入口而已。但是在山体内,却隐藏着巨大的空间。
大块山石被挖掘出来,拖到地上,然后再通过泥泞狭窄的山间小道运送到远处用于建造房屋。
在“刺猬头”与御风谷的主要城镇之间甚至还建造了官道来运送矿工,其中一条路直接通到御风谷审判殿所在的广场,当时周子斐与何荷参加胜利巡演的时候曾经站在审判殿门前的台阶上,不敢面对台阶下加达和阎竹他们哀痛不已的家人。
这座山所处位置并不十分理想,泥石流、山洪和雪崩时有发生,但是它却也有一定的优势。在山体被开凿时,由于矿井在采矿过程中留下了许多起到支撑作用的石柱、石壁等,这对于基本设施的建造发挥了一定的作用。
九宫城在对原有的构造加强之后,建成了新的军事基地,里面设置了大量的机关,还设立了会议室、兵营和武器库。
他们将出入口扩大以方便云霄战车的出入,并建立了法宝仙台。但是山体的外观基本没有改变,仍然是山石耸立、林木茂密、野生动物繁多。
这种天然的恶劣环境恰使其不容易被敌方攻破。
目前就是这样,这座山久攻不下,苍狼堡驻扎在御风谷的将军已经为此感到既疲惫又泄气。
在其他各门派的眼里,九宫城对御风谷说得上是恩宠有加,这从目前御风谷的军士们身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很明显衣食无忧、童年幸福,一些人长大后确实在采石场或者矿井做工,其他一些人则会被送去“刺猬头”山里去做工或者当巡捕。
他们从小就受到训练,非常强悍,善于格斗。天命之战被他们看作是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这种观念在其他门派都是少见的,御风谷的人就是更容易受到九宫城宣传的影响,也更容易接受九宫城的思维方式。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仍然是九宫城的奴隶。
如果说成为巡捕或者在“刺猬头”里面做工的人没有看到这一点,那么在采石场劳动的劳苦大众却不会迷失,而正是他们构成了主要的反抗力量。
何荷到这里已经两周了,当时她来的时候,交战双方仍然处于胶着状态,村子的外围已经被反抗军控制,城镇里双方力量割据一方,但是“刺猬头”却一如既往,坚不可摧。
几个入口处的军事工事已经被加强,中心固若金汤。
在其他那些门派已经被反抗军夺取的情况下,御风谷仍然处于九宫城的掌控之中。
每天,何荷都会尽力做一些事情,比如看望伤员、和影像抓取组的成员们一起,配合他们制作反抗宣传节目。
虽然她不被允许参加实战,但倒是被经常邀请参加军事会议,她在这里感觉好多了,更自由了,胳臂上不用再印制时间表,被占用的时间也比较少。
她住在地上由反抗军控制的村镇或者山村里,但是出于安全考虑,她被经常变换住所。
白天,只要带上一个护卫并且不走太远的话,她就可以打猎。
在大山上呼吸着清冷的空气,她又觉得恢复了一些,思维也渐渐清晰起来。
可是,越是清醒,心里就越是能明显地感到周子斐的不幸遭遇所带来的刺痛。
司马翰把他从我身边偷走,将他扭曲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之后又把他送到我身边,真是丧尽天良!何荷愤怒至极。
和她一起来到御风谷的博巍后来告诉她,虽然说营救计划十分周密,但是营救周子斐的过程也太过于容易了。他相信,即使苍狼堡不去救周子斐,九宫城也最终会把周子斐送还给何荷,方式是:或者把他扔到一个激烈交战的门派,或者直接送到苍狼堡,给他挂个牌子,牌子上写着何荷的名字。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要让何荷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周子斐目前的癫狂状态比他死去更能让何荷看到一个善良、执着并且热情如火的周子斐。
有时候,当何荷独自一人时,她便拿出藏在口袋里的珍珠。这珍珠让她想起那个拿煎饼给她的男孩、那个在旋风铁车上用自己坚强的臂膀为她除却噩梦的人、那个在比赛场吻她的人。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他已经将我忘却,离我而去,虽然不是他有意的,但我们之间曾经拥有的一切确实都已经随风飘散。何荷每每想到这里就不由得肝肠寸断。
杀死司马翰!这句话每天她都会对自己说上几十遍。
在苍狼堡,周子斐的治疗还在继续。何荷还没有问,普淮就用赤竹铃告诉她关于周子斐的好消息。
“好消息,何荷,我们已经基本使他相信了你不是一个魔化人!”或者是“今天,他可以吃鸡腿了!”
但是,申祖庚随后又用赤竹铃告诉她周子斐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唯一的希望来自何丽的建议,那就是先把周子斐头脑中对于何荷的不好记忆调出来,然后再用大量的黑冰露让他昏睡几天,醒来之后再给他看他与何荷曾经在一起的卷轴。
按照这个方法,他们已经试了一次,让他看他们俩在比赛场的山洞里何荷给他讲妹妹得到山羊的那段卷轴。
“有什么进展吗?”何荷急切地问。
“说不好究竟是进步还是退步……”申祖庚重重地叹了口气,“他有好几个时辰失去了语言能力,似乎陷入一种昏迷状态,然后当他终于清醒时,他问的唯一问题竟然是关于那羊的……所以,你说,这究竟是?”隔着赤珠铃何荷都仿佛看到了申祖庚那无奈的苦笑。
“这……我不知道啊。”何荷无奈地叹息。
“你那边怎么样?”申祖庚恢复了正常语调问道。
“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何荷告诉他。
“我们已经派出了一个小分队用于专门攻克那座山。郭鼎,陆青,还有其他几个人,他们正在想办法——智取。”
何荷一点都不奇怪陆青也在其中,她就知道郭鼎一定会带上他的,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别的才能,而是郭鼎习惯了和他一起搭配做事。
一开始陆青曾经提出过与何荷一起来御风谷,但是何荷觉得这样就把他从郭鼎的研究工作中分离出来了,所以让他还是老实待在最需要他的地方为好。
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何荷没有告诉他的,那就是,有他在身边的话,周子斐的不幸所带给她的伤痛就更加难以愈合。
一天下午,陆青他们也赶到了御风谷,傍晚,陆青就找到了何荷。
当时,何荷正坐在村子边的石头上给一只液压拔毛,脚边还堆着十来只。
自从她到了这里以后,总有一群群的野鸭在南迁,打鸭子毫不费力。
陆青二话没说往何荷身边一坐就开始拔毛,拔到快一半的时候,他问:“我们能吃到这些野鸭吗?”
“可以的,虽然大部分要送去营地厨房,但是他们为了留住我,允许我留一两只给今晚和我一起吃饭的人。”
“难道你获得的殊荣还不够留住你?”他说。
“什么狗屁殊荣?”何荷白了一眼。
两人都不说话了,静静地拔鸭毛。过了一会儿他说:“我昨天看见周子斐了,从水晶窗里。”
“你当时想什么来着?”何荷问。
“一些自私的想法。”陆青说。
“自私的想法?你的意思是你再也不用嫉妒他了?”何荷的手猛地一拽,一堆鸭毛散落在他们四周。
“不,正相反。”陆青把一根鸭毛从她的头发上摘下来。“我想……我永远都争不过他,不管我有多痛苦。”他拿着鸭毛在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间揉搓着,“如果他好不了,我就不会有机会,你的心里就永远都不可能放下他,即便我们在一起,你也永远都不会安心。”
“最开始时,他吻我时,我心里老是会想着你,心里觉得很不安。”何荷默默地说。
陆青深深地凝视着她,“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其他的我就全都可以不计较了。”
“是真的。”何荷承认道,“但是,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没错。”
陆青愤愤地发出一声叹息。
何荷与他把野鸭送回营地后又自愿回到林子里拾柴火。在林子里,他把何荷拥到怀里,他的嘴唇轻拂着她脖子上的瘀伤,之后慢慢地移到她的嘴边。
尽管她心里时时挂念着周子斐,时时为他感到难过,但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觉得他再也不会回到她身边了;或者说,她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她会一直待在御风谷,直到整个九幽国的反抗斗争取得成功,然后去九宫城杀死司马翰,再让自己悄然逝去。
而他,也会在疯癫和愤恨中死去。
所以,在那个光线渐暗的黄昏,何荷闭上了眼睛吻着陆青,把她一直深埋在心里的情谊全部还给他。
这是诀别的吻,是无关风月的吻。
她实在是太绝望也太孤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