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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顶密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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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麻花糕,何荷他们到会客室观看正在播出的揭幕卷轴。
在何荷看来,有几对选手给人的印象挺好的,但是再怎么样都比不上她与周子斐。当大家在卷轴上看到他们从训练中心出场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啊”的声音。
“拉手是谁的主意?”申祖庚问道。
“是边梓文。”宁海珠说。
“有点反叛的味道,掌握得倒是恰到好处。”申祖庚摸着下巴说,“挺好!”
反叛?何荷觉得自己得好好想想这个词语的意思。
她回想起其他各门派的每对选手,他们在战车上都是分开站着,身体僵直,谁也不碰谁,好像对方不存在,或者俨然天命之战已经开始,对方就是自己的生死对头。
何荷突然就明白了申祖庚的意思:让他们作为朋友而非对手来亮相,足以使他们与众不同,恰如他们的火焰服装那样不同凡响。
“明天早上第一个阶段的训练就开始了。早饭时我们碰头,我到时候告诉你们究竟该怎么做。”申祖庚对周子斐与何荷说,“现在,我们大人还要商量点事,你们俩小屁孩去睡觉。”
何荷撇了撇嘴,与周子斐沿着走廊回自己的房间。
到了何荷房间门口时,周子斐靠在门框上,身体半堵着门,显然是有话要对何荷说。
“所以,那个阎芳……我们怎么可能在这里见到和她长相一样的人?”
何荷明白了,他是想让自己解释下这件事,她琢磨着应该要怎么说。
他刚才是有意替她遮掩,这点他俩心里都明白,这也确实是何荷欠了他的情,那么,是不是跟他实话实说了那女孩的事的话就意味着互相扯平了呢?说了以后,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吗?
何荷心里分析着。
如果他把自己的话透露出去的话,好像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因为自己只是说出了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而已;再说,在这件事上,他不也是撒了谎的吗?
何荷确实也是想把那女孩的事跟人说说。
陆青是第一个她想告诉的人,可是自己很大可能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如果告诉周子斐的话,会不会让他更有优势?又或许,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他了,会不会让他觉得我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看?何荷啃着自己的手指头琢磨着。
一想到那女孩的舌头被割掉,何荷就恐惧无比。
她的出现提醒了自己究竟到这九宫城是来干什么来了——不是为了炫耀华丽的服装,也不是为了品尝美味的食物,当然更不是为了享受华美的雅间,而是要面对血淋淋的死亡,面对那些为了杀死自己而鼓劲加油的观看者们。
是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呢?何荷低着头,啃着手指,心里天人交战着。
因为喝了酒,何荷的大脑反应有些迟钝。她盯着空空的走廊,好像能从那里看出答案似的。
周子斐察觉到了何荷在犹豫。
“你上过顶楼了吗?”他问。
何荷看了看他,摇摇头,把手指从嘴里放了下来。
“边梓文领我去看了,几乎能看到整个九宫城,就是风有点大。”
何荷在心里把他的话理解为“没人会听见我们谈话。”眼睛动了动。
“那,我们上去好吗?”她说。
“嗯,走吧。”周子斐说着,走在了前面。
何荷跟在他身后,登上通往楼顶的台阶。
楼顶有一个圆拱形的大门,一扇门通往室外。外面的风很凉爽,也很大。
何荷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九宫城的夜晚好像有无数的萤火虫在闪耀。在通天宗,晚上人们都是用油灯或者蜡烛照明,而且人们都居住得不集中,这里一栋那里一栋的,所以,看起来昏暗得很,而在九宫城,处处都是九重天楼,家家都是顶级夜明珠照明,整个晚上一片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派头。
周子斐与何荷走到楼边的围栏处,何荷从楼顶直直地向下望去。
此时已是三更初,如果在通天宗,此刻大家都是要准备上床睡觉了,可是在这九宫城却还热闹得很,大街上车水马龙,可以听到机车的呜呜声、人们的喊叫声、马车的踢踏踢踏声,还有奇怪的金属敲击声。
“我问边梓文为什么敢把我们领到这里来,难道他们不担心有的‘血祭’从这里跳下去吗?你猜他是怎么告诉我的?”周子斐说。
“他说什么?”何荷好奇地问。
“他说‘放心好了,你们跳不成的。’”周子斐说。他把手伸出来,伸向空荡荡的前方。接着,何荷听到一阵“滋滋”的声音,周子斐整个人都被弹了回来。
“这儿有碧铁网,轻则会把人弹回屋顶,重则把人烧成一缕青烟。”周子斐解释。
吓得何荷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点风冷的缘故。
“我总担心我们在这里是否安全?”何荷说。虽然边梓文曾经带着周子斐他们来过顶楼,可是谁知道此时此刻他们是否被允许来这里呢?
天已经很晚了,何荷他们孤零零的。
何荷以前在纵横镜里就看到过“血祭”们来到顶楼,既然那会儿自己能看到他们,那很大可能自己和周子斐也是被灵光鹰或者灵光幡之类的东西给监控了的吧?
“你觉得现在他们正在监视我们吗?”何荷四处望了望,慢悠悠踱到周子斐身边,悄悄问道。
“或许吧,”他低声说,“来看看花园吧。”
在楼顶的另外一端,有一个花园,里面有花坛和低矮的树木。从枝条上垂下数百个风铃,何荷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在这个花园,在有着大风的夜晚,两个不想被人偷听的人的说话声很容易就被淹没了。
周子斐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何荷。
何荷缩了缩脖子,假装欣赏着一朵花。“一天,我们在林子里打猎,藏在那里,等着猎物经过。”她轻声说道。
“你同你父亲?”他也轻声问道。
“不,我朋友陆青。突然所有的鸟都不叫了,只有一只鸟除外,那就是焰光雕,它发出了警告的鸣叫。这时候,那个女孩出现了。我能肯定,就是今天我见到的那个女孩。她和一个男孩子在一起。他们的衣服都很破,眼圈乌青,大概是没有睡觉吧。他们拼命跑着,像是在逃命。”何荷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回想着那两个人在林子里狂奔逃命的情形。
他们明显不是通天宗的人。
猛然间看到他们,何荷与陆青都呆呆看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喂,你说,我们要不要帮他们一把,把他们藏起来?”何荷捅了捅陆青。
“不知道,谁知道他们是好是坏?”陆青没有回头,傻傻地看着他们。
作为老练的猎手,何荷与陆青都知道猎物陷入绝境时的样子,一看见那两个人,他们就知道他们有麻烦。可当时,他们就那么呆呆看着,没动。
“碧金车从天而降,”何荷继续对周子斐说,“我是说,刚刚天上还什么都没有,瞬间碧金车就出现了。碧金车悄然无声,可他们已经看见那俩孩子了。上面撒下一张网罩住那女孩,然后把她拉了上去,特别快,就像云梯那样。他们又冲男孩扔下一支带绳索的长矛,他也被拽了上去。但看起来他已经死了。我们还听到那女孩喊了一声,应该是叫那男孩的名字。然后,碧金车就消失在空中……鸟又开始鸣叫,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那女孩他们看见你们了吗?”周子斐问。
“不知道,我们藏在岩石下面。”何荷回答。
其实,何荷知道的。
在鸟叫戛然而止、碧金车出现之前的一瞬间,那个女孩已经看见了何荷他们,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何荷与陆青,露出求救的眼神,可是不管是陆青还是何荷,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你在发抖。”周子斐说。
是的,何荷在发抖,凉飕飕的风和阴冷的故事已经带走了她身上所有的热量,令她不寒而栗。
何荷心想,那女孩可怕的嘶喊,是她最后的喊声吗?
周子斐脱掉披风,准备披到何荷的身上。何荷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稍做犹豫,随后决定接受他的一番好意,让他给自己披上披风。
朋友自然会这么做的,不是吗?她想。
“你说他们不像是通天宗的人,那你觉得他们是九宫城的人,是吧?”周子斐问,一边把她领口的带子系上。
何荷点了点头,那男孩和女孩,他们看上去就是九宫城的人。
“你觉得他们要去哪里?或者说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周子斐又问。
“这我不知道。”何荷说。通天宗的消息总是很闭塞,他们四周都是野地。
当然,这一点周子斐也是清楚的。
何荷想起申祖庚称呼那个哑奴为叛逆者。究竟为什么叛逆呢?他们在这里无所不有,没有叛逆的理由啊!
“我得离开这里。”周子斐突然说道。他紧张地看着四周,声音很大,超出了风铃的声音。
他笑着说道:“要是他们允许,我会回家的,不过说实在的,这里的食物可真好吃,住的地方也太舒服了。”
何荷知道,他又在打掩护了,他这么说的话,即便有人听到,也不过觉得是胆小的“血祭”所说的话,不会认为有人对九宫城的统治表示怀疑。
“天冷了,我们最好进去吧。”他说。
他们撤到了圆顶房内,里面温暖而明亮。
他用平时说话的口吻问道:“你的朋友陆青,就是在月圆节仪式上拉走你妹妹的那个人吧?”
“是的,你认识他?”何荷问。
“不怎么认识,我总是听那些女孩子们谈起他。我原以为他是你的堂兄什么的,你们看起来相处得很不错啊。”他说。
“嗯,我们不是亲戚。”何荷说。
周子斐点点头,好像一副很不理解的样子,“他来跟你送别了吗?”
“来啦,”何荷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子斐的反应,“你父亲也来啦,还给我带来了糕点。”
周子斐抬起眉头,好像是很惊讶听到他父亲竟然也去看何荷了。
“真的吗?哦,他对你和你妹妹的印象很好……和男孩子相比,我觉得他其实更愿意有个女儿。”
何荷觉得他肯定是知道的,可是看他撒谎得这么自然,也没太往心里去。
何荷觉得自己可能曾经是他们议论的话题,在餐桌旁、在蒸笼边、或者仅仅是某次自己从他们家经过的时候,这么一想,何荷马上惊醒过来,他们讨论自己,肯定也是他那狂躁的母亲不在的时候吧。
“其实,你母亲小的时候,就和我父亲认识。”周子斐说。
他这么说,让何荷很是吃了一惊,不过,这很可能是真的。
何荷琢磨着该怎么说为好,如果说她母亲只夸过他们家的糕点却从来没有提起过周记糕点铺的周掌柜,显得有的不太礼貌哈。
于是,何荷说:“啊,是的,她是在城里长大的。”
这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何荷的门口,她把披风还给了周子斐。“那么,明天早晨见。”
“明天见。”他说,然后顺着走廊回去了。
何荷打开门时,红黑头发的女孩正在收拾她的衣服和靴子,何荷洗澡前把它们扔在地板上了。想到自己给她添的麻烦,何荷很想对她说声抱歉。可是,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不应该跟她说话,除非是下命令。
“哦,对不起,”何荷说,“我应该把那衣服还给边梓文的,你能把衣服拿给他吗?”
她避开何荷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拿了衣服往门口走去。
何荷真想为吃饭时的事跟她说声对不起。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歉意远远不止这些。
她为自己在林子里没能帮助她而感到羞愧:她眼看着九宫城的人杀死那个男孩又打伤她,却没有伸出任何援手。
就像在冷漠地看着天命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