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君子》我爱大红袍

31、龙门桥诡事

　　二人共乘一马，花费数日赶至乌陵。
　　作为岐王的救命恩人，王银蛾自然也被恭恭敬敬地迎进王府。
　　彼时，王银蛾被人引至一处水榭小坐，面前香炉熏香袅娜。
　　四面用薄纱围拢，寒风不透，内置一张软塌、数只软凳，正中心设有案几，紫檀木案几上摆放着五六碟花果脯点心，案几旁设有一个火盆，里面正燃烧着上好的银炭。
　　来时，岐王不在，王银蛾说到底害怕因冲撞贵人而丢掉小命，于是挑了离软塌不近不远的软凳坐下来。
　　等了半响，听见一众脚步声靠近，方抬头，瞧见帷帘被人用精巧玲珑的金杆往旁边一挑，一阵香风拂面而来，随即一群人围簇着一个作贵公子打扮的人走进。
　　王银蛾赶紧起身，恭谨行礼:“民女见过岐王。”
　　岐王摆摆手，那群随从的侍女四散，各自守在自己的岗位。
　　岐王走至软塌坐下，笑说:“乌陵虽距离梁都千里之外，乃一偏远小地，比不过梁都繁华，但也别具风格。”
　　王银蛾回以微笑:“民女未曾去过梁都，从山坳里出来后，只一路西行。沿途经过海沙城、青城等，到了乌陵陡觉视野一旷，沿路商铺酒肆林立，人来人往，繁华极了，却是和曾走过的城池大不相同。”
　　“哦？”岐王微提起兴趣，反问，“有何不同呢？”
　　“海沙城这样规模宏达的城池仍旧实行市坊制度，但乌陵似乎没有市坊之分，想必住在这里的人生活方便多了。”
　　话音即落，岐王忽然拍掌，笑道:“尔言不错！本王开放市坊也不过是为了得个乐子。”
　　王银蛾听完未作回应，等了一会儿，便拱手道:“天色不早，民女也该离开王府。”
　　岐王看了看天色，笑说:“不若在王府小住几日？”
　　“多谢岐王相邀，民女不甚感激。但要事在身，需继续赶路，恐给王府不便。”
　　“何事如此着急？”
　　“民女本意在年前抵达龙门桥，眼下只剩数日，时间赶急。”
　　岐王支颌沉思一会，摆手唤道:“墨玉。”
　　围帘被人撩开，走进一位劲装女子。
　　王银蛾在她脸上定了定，随后目光被她双手奉着的长碟吸引。
　　“这是黄金百两，赠于你充作路费罢。”
　　王银蛾却垂首退后一步，推辞了这份美意。
　　岐王道:“这与本王答应你之事，并不相冲。”
　　“但民女的确不需要。”这么重的黄金带在身上岂不是一个行走的香饽饽？
　　就当她傻吧，别人赏她黄金百两，她竟然一分不取。
　　岐王无奈地看她一眼，叹道:“你这脾气，和当今朝廷的石太傅有得一拼！”
　　王银蛾从未听说过此人，自然只当笑话，过耳便忘。
　　岐王又道:“你不要，本王还省了一笔开销。不过，听你说要去龙门桥，那里离乌陵也就三十里来的路程。虽说天下龙门一景的确难得，可是最近那里不大太平。”
　　王银蛾微抿紧唇，从岐王府邸出来，她仍在回想着岐王的那番话。
　　这想必是岐王在提点她，至于去不去自在她掌握中。
　　此路西行千里有余，就此离去令人不甘，更何况她如今孤寡一人，了无牵挂。思来想去，王银蛾仍旧快马加鞭地赶往龙门桥。
　　乌陵在龙门桥的东北面，因此直往南下，不过一日便到了龙门桥附近的一座小镇——鲤鱼镇。
　　镇上人口不多，初来乍到，王银蛾牵着一匹枣红大马走在路上很是显眼。虽然风尘仆仆独身一人，但那张花容月色的脸蛋和微微冷凝的气质，却是教人不敢靠近。
　　王银蛾寻了镇中比较靠谱的一家客栈，登记入谱后，叫小厮牵着大红到后院吃草。
　　她清点了身上财物，因为一路上在野外露宿的时间更长，银两消耗得少。但是一到城里，住个客栈就花了她不少钱。
　　看来，这个鲤鱼镇的人也并不淳朴，精明算计外来人的钱财。
　　趁着吃饭的功夫，王银蛾借机询问店里的老板:“老板，龙门桥怎么走？”
　　“姑娘，是专门为龙门桥而来？”
　　“对，天下第一龙门，令人向往之至。”
　　老板搁下手中账簿，胡髭轻颤叹道:“可惜你来错时机了。眼下官府的人正在龙门桥施工，没什么好看的。”
　　“可我听说龙门桥是一处天然水坝，那官府要施工造什么？”
　　闻言，老板压低了声音:“你知道风王吗？风王得一天师，算出龙门桥的湖水地下有一秘宝藏地。所以私调官兵，毁坝排水，再挖泥寻宝。”
　　王银蛾目露疑惑:“老板你怎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姑娘，你进镇时难道没发觉鲤鱼镇格外清冷吗？”
　　这么一说，王银蛾回想起，初入鲤鱼镇时确觉得奇怪，整座城镇都好像人去楼空，萧索之极。
　　“说实话，我也打算搬离此地，家中资产都已迁出，只是舍不得这里所以才——”
　　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眷恋和不舍，王银蛾不知如何安慰，也跟着叹一声。
　　老板看了看客栈内的摆设，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告示，走来递给她。
　　“姑娘，听我一句，没事就赶快离开这里。”
　　王银蛾没有回应，只细细扫了告示的内容。这是半个月前出的告示，大致是要民众自觉迁离，以免被龙门桥的洪水波及。
　　指腹捏紧了告示的一角，王银蛾眼中幽光闪烁，忽然问:“这龙门桥毁了，可会危及远些的下游城镇。”
　　“这我便不知了。具体的情况还得要专业人判断。”
　　当夜，王银蛾躺在床上辗转反思，不能入睡。
　　眼看子时已到，镇内宵禁。于是起身拿走包裹，再偷偷摸进后院牵走了大红。
　　鲤鱼镇没有城门，因此王银蛾走得十分顺利。
　　但是出了镇子，一阵阵阴风呼啸而过，激得她背后发凉。她握紧弯刀，一手拉绳，直奔龙门桥附近的山头。
　　穿过寂静的林子，大红的速度逐渐放缓，王银蛾能隐约看见一些帐篷和点点篝火。
　　她转念一想，低声叮嘱大红在相较安全的山坡下等候自己，便悄悄往施工的营帐靠近。
　　借着火光，她瞧见两个穿长袍的男子一手提着酒壶，一边提着烧鸡，摇摇晃晃地走过火堆。
　　一人醉醺醺地开口:“老二，你说这回能不能成功？主事的人已经连着十来天做噩梦。”
　　“上面的人有要求，他不行再换一个，总有人命硬不怕那些东西！”
　　“可是，队伍里已经接连几天有人失踪，这闹得人心惶惶——”
　　“只要不是你我二人，便可。”
　　“唉，我说真的，来时就应该找几个能人异士除除邪气！”
　　“老三，我说你人真傻！这湖里有多少东西，除得尽吗？”那被叫老二的男子顿了顿，推搡老三一把，不耐地催促，“你快尿完，大半夜瘆人得很！”
　　一路尾随的王银蛾虽高兴偷听到一些消息，但是冷不防听到有人要尿尿，面色一阵尴尬，就要原路返回。
　　谁料，一阵扑通落水声，伴随着几道惨厉的尖叫，那老二已被吓得屁滚尿流，手里的酒壶早已跌落在草丛里。
　　借着昏暗月光，王银蛾瞧见一只黑不溜秋地玩意啃食完一具人身，随后伸出两只枯瘦如柴的手爬出水，缓缓爬向那叫老二的人。
　　“你、你别过来！”
　　快走啊！她在心里焦急地喊道，双腿不停打颤。
　　在那玩意完全爬上岸后，王银蛾便认出了这是一只水鬼。
　　从小萦绕在她耳里的鬼故事在脑海里声色并茂地上演着，王银蛾全身哆嗦，悄悄往后退。她不敢救人，只是因为面前是只鬼。
　　“啊！”
　　听见一声惨叫，王银蛾没有意外，只将手心的冷汗擦在草叶上，继续往外爬。
　　一阵啃食的声音过后，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王银蛾心觉不对，难道水鬼走了？也许水鬼发现她，追了上来？
　　身后传来窸窣的响声，还有水滴滴打在草叶的声音，王银蛾跳动的心脏一凝。
　　霎时，一道黑影猛跃而来，王银蛾本能地往旁边一滚，同时将手里的弯刀对准黑影砍了下去。
　　一张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嘴巴堪堪停在她脸上，只有手指甲那么宽的空距，新鲜的鲜血滴在脸上。
　　王银蛾差点被水鬼的臭气给熏死，趁机一脚踢翻了水鬼。
　　可是水鬼的利爪早抓进她皮肉里，扯出来时带走好一些皮肉。
　　王银蛾痛得龇牙，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的表情，拿着弯刀几下剁碎了水鬼，看着水鬼在地上抽搐，然后碎开的腐肉渐渐黏合，面上一惊，又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丢在水鬼身上。
　　直到看着水鬼化作一团灰烬，消弥在天际，她才略微松口气。
　　而这时脑袋一沉，身形趔趄倒地。
　　王银蛾强撑着身体，看了眼被抓伤的地方，那里生出了腐肉，是水鬼的毒素所致。
　　林木萧萧，风中似有鬼哭狼嚎，王银蛾心底害怕，强爬起来匆匆离开这林子附近。
　　眼下水鬼的尸毒已经渗入肌肤里，若是再赶路回客栈，说不定半路上就死了。
　　王银蛾嘴上说死就死了，可真到生死关头，她却不愿这么白白死去。
　　于是冒险潜入营帐内，偷了人家的烧刀子，干净的匕首和灯盏。
　　再出来时，脸色已经变得青白，冷汗直流。
　　此地和扎营的地方不过隔着一个坡地，想必山里的野兽也会避着点，她点亮灯盏，烤了烤匕首，然后狠心地割下皮肉，用烧刀子消毒，再包扎起来。
　　她也不知道人快死时，执念有多强，独自一人时，忍耐度有多大。平日里破了道小口子都觉得天要塌下来了，非得找秦母撒娇才算作罢。
　　而眼下，她依然疼得眼睛发黑，泪水和着冷汗直流，但嘴里却只发出哼哼的细响。
　　林中很安静，只有灯盏偶时的噼啪声，刀子割肉和因为痛苦发出的闷哼声交织着，延伸进黑夜。
　　直到痛得麻木，她方丢开手中刀子，洒了一层层偷来的金疮药。
　　做完一切，已是天亮。
　　眼看血肉模糊的伤口没有再次腐烂的迹象，她心底稍松，把伤口包扎起来。正要打算回鲤鱼镇，一起身时，却眼前发黑，力气不支晕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