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君子》我爱大红袍

21、琴情之喜

　　“王姑娘，我认得你！”
　　琴情一见她，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欢喜，几步上前，拱手行礼道。
　　王银蛾又惊又疑，也朝二人回了一个礼。
　　“敢问，仙师怎么认识民女？”
　　琴情笑道:“我们修仙之人不讲究繁文缛节，你直呼我的姓名——琴情就行。”
　　王银蛾见他模样稚嫩，比自己小，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于是又叫了声“琴情”。
　　琴情很高兴，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上回被自己捉弄的人。
　　但又想起她因自己遭了罪，心里有些不好意思，面对王银蛾的询问，他只好含糊道:“在鸡鸣寺的庙里见过。”
　　王银蛾仍有些狐疑。
　　琴情说:“当时，你穿了身浅绿纱衣，往功德箱里放钱，我问了在旁的和尚。”
　　这话一半真一半假，王银蛾的确送过功德钱，但琴情并未真身出现在庙里，更别说问他人的姓名了。
　　但他是神仙，自然一眼就看出她的姓名。
　　王银蛾得到这个回答，温和的表情差点龟裂，实在不知如何回复。
　　几乎同时，风凌霜呵斥道:“琴情！”
　　转身对王银蛾轻轻颔首:“抱歉，琴情自小在山野长大，不懂礼数，还望姑娘海量。”
　　梁月庭的表情也变化，一向舒展的眉眼有微微拢紧之意，似是不赞成琴情贸然上前套近乎的举动。
　　见他三人表情不对劲，琴情虽不知错在何处，脸一红，反正道歉是对了。
　　王银蛾笑着摇头:“不打紧。”
　　话音刚落，梁月庭几乎是接着道:“正在上课呢，你们先找个地方坐，待会儿再说。”
　　琴情环视一圈教室，提议道:“我们可以一边旁听，一边等师兄。”
　　梁月庭声音淡漠:“会影响学生上课的效果。”
　　说时，目光不觉轻轻往王银蛾身上一瞥。
　　王银蛾心中嗤笑，她不就是上课容易走神吗？有必要特殊针对她？
　　清了清嗓子，王银蛾出声道:“不如二位去书房坐坐吧。我想私塾的主人文嫂应该在那里。”
　　也是，突然拜访总归有些不妥。出于礼貌，也得去看看私塾的主人。
　　两人前脚一走，梁月庭便施施走到讲台上，郎声宣布上课了。
　　课后便是午休的时间，一共有一个时辰。
　　心想梁月庭要照顾同门的师姐师弟，王银蛾自认体贴地没有找他吃饭，而是挤在文嫂身旁的空位置上，默默地吃着午饭。
　　梁月庭端着饭菜，垂着眼，看了看她的背影，片刻后被琴情找到带了出去。
　　文嫂低声提醒:“梁夫子走了。”
　　“哦。”她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嘴里，食不知味。
　　文嫂说:“你这回怎么不去了？见了人家的师姐，怕了？”
　　王银蛾梗着脖子摇头:“胡说，我没有。”
　　文嫂嗤笑两声，给她碗里放了个新鲜的鸡腿，语气佯作惆怅:“吃吧！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送你个鸡腿。”
　　王银蛾夹起鸡腿，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心中正揣摩着梁月庭和那位风师姐的关系。
　　她暂且还是一个有道德标准的人，做事前要先弄明白形势。
　　而且，别的不论，最重要的是弄清楚他师姐师弟是不是来接他走的——
　　屋外的一处走廊中，琴情正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在蒲昌海捉妖龙的事情，说到精彩处还手舞足蹈起来。
　　但梁月庭连眼风都没给他一个，只顾着埋头吃饭。一边吃，一边分析王银蛾的反常。
　　本来上课前还是正常的，等风凌霜两人一来就变得不对劲了。
　　琴情长篇大论地讲完杀妖经历，看向他:“月庭师兄，待在这个小城很没意思，和我们一起杀妖去吧。”
　　梁月庭眼神微动，沉吟道:“我暂且不能和你们离开。这边，那条上古鱼妖生了幼子，我得等到明年春夏收了它后才能离开。”
　　闻言，风凌霜紧拧眉，冷声道:“既如此，你可明年春夏再回卷烟城收妖。”
　　“不可！若是中途耽误了时机，鱼妖出来作害，岂不是害了这里的人？”
　　梁月庭下意识捏紧手指，飞快地反驳道。
　　风凌霜盯了他半响，没发现不正常的地方，只好道:“鱼妖出现的地方在哪儿？我去看一看。”
　　琴情一听有事可做，当即道:“我也去！”
　　无奈之下，梁月庭只好跟着他们去一趟焉池。
　　彼时，书童进屋告知文嫂梁月庭请假离开私塾一事。
　　王银蛾正好待在文嫂身旁烤火，闻言，身子微僵。
　　文嫂问:“梁夫子有说去哪儿？”
　　书童摇头:“未曾。梁夫子是和另外两人一齐离开的。”
　　王银蛾下意识捏紧了衣袖，心道，以梁月庭的性格来看，他要是立刻就离开卷烟城肯定亲自拜访文嫂。
　　看样子，他还未打算离开。心中稍定，王银蛾也不急着寻人。
　　过了午时，王银蛾窝在火炉边有些昏昏欲睡。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书房。
　　眼睛一亮，她立刻抛下了手中经卷，凑上前道:“梁夫子，你可算回来了——”
　　视线一滑落在他湿漉漉的衣袖上定住，她上前一抓，问道:“怎么衣袖弄湿了？”
　　“没事。”梁月庭摇摇头，将衣袖轻扯出来。
　　“快来烤烤火吧。”王银蛾把怀里刚装好炭火的暖炉塞进他怀里，又道，“我去找文嫂要一套备用的男衣。”
　　梁月庭感受着怀里暖融融的温度，唇角露出点笑:“不必了。”
　　下一瞬，金光从他袖中窜出，绕着打湿的衣袖转了一圈，然后迅速钻回了袖中。
　　王银蛾讶然，环视一圈书房，好在没有其他人。
　　再一看，湿漉漉的衣袖已经烘干了。
　　梁月庭会仙法的事又不是个秘密，她何必忍着寒冷把暖炉给他，真是白操心了。
　　王银蛾心中郁郁，也不好把刚送人的暖炉给夺过来，便要告辞离开。
　　刚迈一步，却听身后那人温声道:“这些日子有劳王姑娘一家照顾了。”
　　王银蛾抿紧唇，头也不回地问:“梁夫子是打算离开了？”
　　“啊，没有。”他微一停顿，“在下惭愧，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众乡亲。之前，在下斩杀焉池的那条鱼妖时发现它已产下一子，但鱼妖幼子在卵壳中并不会泄露妖气，因此不能及时铲除。”
　　“所以你要等到小鱼妖破壳而出再解决它。”王银蛾说出了他的下半句。
　　“是的。”
　　剩下的时间里，两人无言，王银蛾退出来书房。
　　她今日的功课已经做完，又不想去旁听别的夫子讲课，便偷偷摸到大门口准备回家。
　　看守大门的小厮例行一问:“王姑娘，还未到下课时候。你可有事？”
　　王银蛾忙点头。
　　小厮也就真的把门栓抽开让她走了。
　　没走几步，竟不巧地在路上遇见了柳相如。
　　柳相如是城南秀才家的女儿，也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女。柳相如的哥哥和她曾经相过亲，但是被王银蛾残酷无情地拒绝了，因此柳相如一家与她颇有嫌隙。
　　柳相如穿着湖蓝色衣裙，外面披着梅花印纹的厚袄子，满头青丝半绾着，只用一根桃木簪子固定，亭亭玉立地等在砖石墙边，便如空谷幽兰一般使人心神愉悦。
　　她身旁还跟着一位粉衣丫鬟，两人挨着冷风在等谁，不言而喻。
　　这十里八乡的女儿都爱慕梁月庭，多一个少一个，王银蛾都不在意。
　　但是柳相如除外。
　　一见她那张温婉秀气的脸和知书达礼的书香气质，王银蛾冷不防就想起了，好些天前梁月庭当着大伙的面儿收下了柳相如送的一册孤本，而且还回赠了一瓶据说有美容养颜功效的丹药。
　　新仇加旧恨，王银蛾和柳相如愈发不对付。
　　她假作没看人，直接越过两人回家时，突然，柳相如身边的丫鬟开口喊道:“王姑娘。”
　　王银蛾只好停下脚步，转身面向这对主仆，语气幽幽:“柳小姐。”
　　柳相如温婉地笑笑，秀气白皙的小脸窝在白绒毛中，很是矜贵可人，愈发衬得王银蛾粗野鄙陋。
　　王银蛾不着痕迹地瞧了眼对面主仆的打扮，又瞧瞧自己身上缝缝补补多次的冬衣，心里一咯噔。
　　转念又想起，一个多月前，专管徭役赋税的官吏特地来了他家一趟，提了提征收王金银去修平川郡水坝的事。
　　平川郡离卷烟城可远了，王金银要是一旦去了平川郡没个几年都回不来，更何况如今秀秀嫂已怀有身孕。
　　当时她躲在门外偷听，没敢冒然进去。
　　“太爷，这些是家中今年的积蓄，特意留着孝敬您的！”
　　“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放过草民家那臭小子，让他跟咱家留个独苗吧！”
　　碎银铜板叮当作响，满满当当地装在一个布兜里，随着那身材有些臃肿的官吏走远，清脆声音也随之远去。
　　当时王银蛾躲在柴堆里一言不发，只手心攥紧了旁边的一根木柴。
　　官吏来一遭，家中钱粮去了大半，日子过得紧巴巴。她自然不可能再找父母撒娇买衣服。
　　回忆只是一瞬，王银蛾轻轻抬眼看向柳相如。
　　柳家就和她家光景不一样，家里有个秀才老爹，在城里县衙做个管理户口的小官。除了固定的俸禄和嘉奖，还有旁人送的礼品，日子可谓过得潇洒。
　　柳相如的哥哥如今也是个秀才，作为柳家的小女儿，柳相如既不缺衣食，也不乏父母家人疼爱，更没有太多的未知危险。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王银蛾攥紧了袖中的手掌。
　　见王银蛾盯住柳相如看痴了，柳相如身旁的丫鬟忍不住道:“王银蛾，你瞧痴了吧！我家小姐天生丽质，你还是识相点离梁夫子远些！”
　　“胡闹！”等丫鬟说完，柳相如温声呵斥一句。
　　王银蛾却噗地笑出声。
　　目光来回在柳相如和她丫鬟之间巡视，忽然道:“看不出来，柳小姐还有唱双簧的天赋。在下佩服！”
　　她最讨厌别人叫她“识相”，而面前的这个小丫鬟还在她脑门上蹦哒。
　　“你竟然辱骂小姐！太不知礼数了！”
　　“私塾里的夫子怎么受得了你！”
　　提及这茬，本来王银蛾凭借文嫂帮忙走了后门，柳相如后来想进入私塾教书好借此接近梁月庭，但是被文嫂婉拒了。
　　为此，柳相如差点呕断气，她家的小丫鬟自然为她打抱不平。
　　闻言，王银蛾嘴角勾起一丝戾笑，反问:“那你呢？你家小姐知书达礼，怎么却养出了你这种随意辱骂他人的无知奴才？看来柳小姐的教导能力有所欠缺，连个下人的品性都教不好，又怎能教那些小孩子呢？”
　　“柳小姐，还是回去多读读修身养性的书籍，少看些女德吧。”
　　这十里八乡谁都知道，柳相如最擅长的是女德女戒。
　　这不明摆着踩在柳相如的伤口上蹦哒，嘲笑她既无能力，又无品德。
　　杀人诛心，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