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君子》我爱大红袍

196、逢生

　　不断崩扯着手中坚硬无比的铁索，琴情面色越来越沉。天光洒下，铁索反射出一片冰冷的雪光，像是昆仑山雪峰的颜色。
　　今天难道真的要葬命于此？
　　妖邪缓缓抬手，一团浓墨颜色的妖力凝聚。
　　低低的啜泣传来，原来是被救的女孩子吓哭了。向左一侧首，年幼的大宝双眼呆滞地盯着妖邪的动作，丝毫没有反应。
　　琴情咬紧牙关，忍着不甘屈辱愤怒挪开眼，却问道:“有匕首吗？”
　　有匕首也没用的。
　　“有、有的。”女孩子打个哭嗝，忙从衣服里搜出一把匕首递给他。
　　天光暗淡，妖力已然朝三人逼近。
　　琴情发疯地用匕首砍手脚的铁索，女孩见此一把抢过匕首:“我帮你砍吧。”
　　琴情颓丧地抬眼，视线越过她肩膀，落在咫尺之遥的妖力上。
　　“没用——”他的声音陡然凝滞。
　　听得清脆的一声响，那顽固可恶的铁索竟然齐齐断开了。手脚一重获自由，全身的仙力紧跟着恢复，汹涌澎湃。
　　眨眼间，妖力已至面前，他一挥袖，卷走两人突然消失不见。
　　下一刻，三人出现在稍远的尸堆旁。
　　虽弄不清楚这百姓索怎会被这女孩子解开，但总归恢复了自由之身。琴情喜不自胜，反手丢出一个结界护住二人后，凭空抽出一把长剑朝妖邪飞去。
　　大宝两人看的目瞪口呆，这突然的变故亦打得妖邪猝不及防。琴情一剑逼开妖邪，足尖点地，瞬间捞起地上快要昏死的人，将她带到结界里头。然后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枚丹药给她服下，便提着剑跳出结界，大杀四杀了。
　　他心中早就憋了一口恶气，看这些作恶的妖怪分外不爽，这会儿一恢复，自然要报回仇来。
　　王银蛾服下丹药后，心里好受许多。看见琴情已恢复仙力，便举目四扫，发现一副银光闪闪的铁索躺在地面上，心念一阵微动，奇怪不已。
　　这几只妖邪哪里是神仙的对手，不消片刻，就被打的魂飞魄散了，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琴情拨了拨汗湿的头发，回首解开结界。
　　王银蛾箭步上前，捡走了百姓索的残躯，目露狐疑，问道:“琴情，你怎样解开这副百姓索？”
　　琴情也不明白，只朝那女孩子的方向抬抬下巴:“她拿匕首砍断的。”
　　“是么？”王银蛾抿一抿唇，“可是这百姓索没有断，也没有被砍的痕迹。”
　　其余几人听见这话，纷纷凑来，还真是这样。
　　“我也觉得奇怪，不如等会儿找人问问。”
　　王银蛾淡声:“那你先把百姓索装进乾坤袋里。”
　　琴情却面色一变，嗖地弹远了，使劲摇头。
　　“我不要。”他现在一看到这百姓索，心里就发毛。
　　王银蛾知晓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不劝他，径自把铁索装回袖袋里。
　　琴情轻咳了声，提议:“我们先去皇宫那里看看。”
　　“也好。”等皇宫那边安定了，她再把家人接过来。
　　一行人赶回皇宫，却见外面的战局已经结束。博衣宽带的仙人们御剑乘风，追着逃走的妖魔们遁去。还有一些留下来帮忙，梁月庭的身影赫然穿梭在其中。
　　这时，高耸的玄铁城门轰然打开，原来是里面的人知道安全了，遣派士兵们从宫里跑出来搬抬尸体。
　　他们看见这副惨烈的景象，一时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地低声哭了出来。这外面的尸体里不乏他们家中的儿女父母妻子，可是如今都将化作一圤黄土。
　　王银蛾举目四顾，心下凛然，转头对琴情道:“麻烦你照看一下大宝，我去接人。”
　　琴情颔首，把大宝提起来抱进怀里，笑:“走吧。”
　　旁边传来一道细细的嗓音:“那我呢？我可以跟着你吗？”
　　两人闻声看过去，只见女孩子的眼睛很亮地盯着琴情。
　　琴情思虑片刻，摇头:“不必，这里已经安全，你届时找到官府的人，他们自会安置你。”
　　说完，袍袖轻晃，如一阵清风消失不见了。
　　少年慕艾，王银蛾看她眼底光亮黯灭，心里摇头，也走掉了。
　　找了许久不见人影，王银蛾突然有些后悔，早该走前先问问师父。
　　面上是腥臭的冷风，王银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终于感觉到冷。可尸体也会感觉冷吗？
　　整个王家院子连同附近的几户院子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王银蛾止不住气馁，一脚踢开面前挡路的尸体，四下里喊道:“娘亲，哥哥，秀秀嫂！你们在哪儿？”
　　无人回应。
　　她折返出门，心里盘算着他们会躲到哪里去。突然，脑海里浮现一个想法。莫不是他们担心之余竟又追了出去？
　　这样一想，心里立刻慌张起来。
　　刚要钻出这条巷子，不想，撞到一堵硬物身上。痛呼一声，她抬头，正要看看是什么东西挡道，却听对面一声闷哼，举目相对，都愣在了原地。
　　“哥哥。”
　　“银蛾，你回来了！没受伤吧？”他一把抓住王银蛾的双肩，神色有些担忧。
　　王银蛾面上微愣，还未开口，就见秀秀嫂挤上前，满脸慌张:“银蛾，大宝呢？怎么不见她？”
　　这样一问，余下的两人也跟着想起来似的，忙抓住她问大宝怎样了。
　　“她在琴情那里，没事。”
　　“嘘，幸好——”
　　王银蛾唤了声娘亲，转眸扫视半天，不忍责怪道:“你们躲在这里？害我半天没找到人。”
　　王金银叹了口气，弯身钻出枯黄的藤蔓架子，却道:“我们本来担心你和大宝，就想出来寻你们，不想遇见一只妖怪，情急之下就躲到这里。”
　　“那妖呢？”
　　妖物，最是贪吃，到嘴边的东西不可能白白放过。
　　闻言，他面色迟疑了下。
　　王银蛾笑问:“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秀秀嫂跟着钻出藤蔓架子，却替他答了:“没什么，是陆侯爷救了我们，还叫我们躲在这障眼法下。”
　　听到是他，王银蛾心口微动，不明白他突然这么好心是什么目的。
　　她笑:“这有什么不能说？”
　　“可他嘱托我们交代你一句话:一剑之仇必定来日相报。”
　　笑容终于凝固在嘴角，王银蛾愣了好一会儿，淡声道:“那也是和我的仇怨，与你们无关。”
　　不然陆邢台也不会出手救他们，这倒是有些符合他的个性。王银蛾看看天色，也不早了，便道:“此地非安全之所，我带你们先去皇宫汇合。”
　　这次妖魔作乱，可谓把梁都城里的人害惨了。户部尚书和守卫的将军受令搜查营救幸存的百姓，可是满城尽是尸堆，存活者寥寥无几。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都被安置在皇城外到禁宫办公区的地带，留有重兵把守。
　　等把家里人安置妥当后，王银蛾就转身去找梁月庭他们，问问城中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路上，迎面而来一列士兵，为首的却是个蓝衣公公，白面无须，年纪约莫六七十岁，眼神精明。
　　双方打一照面，王银蛾还未忘记自己的身份，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那人一口尖细阴柔的嗓子:“王大人，圣上有旨。”
　　她心里迟疑了下，双膝已弯跪到地上，似乎这是件极寻常的事。
　　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因隔得远，也就没有下跪。
　　“岚公公，陛下有什么吩咐？”
　　“王大人无需紧张，一道口头圣旨而已。当下正是用人之际，陛下见大人聪颖，身负才学，便命你同户部尚书等一同处理城中难民安顿之事。”
　　“臣领旨。”
　　待岚公公走后，王银蛾从地上起身，拍拍灰尘，却不急着找户部尚书。沿途而问，一直出了禁宫，她看见不远处梁月庭正和几位仙人在谈话。
　　梁月庭察觉有人在看自己，侧首望来，眼睛亮了亮，对其中一人知会声后拂袖走来。
　　“你们在谈事，我冒昧打扰，不要紧吧？”因着面前几位仙人都跟了过来，王银蛾不大放的开，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梁月庭自是知道她窝里横外人面前乖巧的德行，笑了笑。
　　那几个仙人脾气颇好，纷纷笑道:“自是不打紧。我们正在谈论追捕妖魔的事。”
　　王银蛾听后，微微一笑:“眼下那些妖魔都已逃出梁都，往四面八方去了。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回来吧？”
　　一人答道:“差不多。但是这些妖魔并非凡间妖魔，不除尽，恐日后会生祸端。”
　　见气氛一时凝重，王银蛾打岔问道:“我师父和琴情他们呢？”
　　“他们分头去追妖魔了。”
　　提起这茬，王银蛾忽然记起来，从袖袋里拿出那副铁索交了出去:“百姓索还在我这里。对了，你们可知道这百姓索是怎样解开的？”
　　众人摇头，也是觉得奇怪。
　　王银蛾便把先前的事告知诸人，随后道:“真是奇怪，琴情说是那个女孩子拿匕首砍开的，可我见那匕首不过寻常。”
　　一个仙人忽然笑道:“我曾听闻，这百姓索是神物，若非主人许可，即便是上仙帝君那样的大能也不能解开。那女孩想必只是个普通人，怎能做到呢？”
　　空中忽响起一声啼笑。
　　众人紧跟着抬头，却见一抹流光彩霞落下来，薄如蝉翼，上面侧躺着一位粉衣美人，芙蓉面，流仙髻。
　　几位仙人纷纷拱手施礼，温笑道:“拜见碧桃仙子。”
　　“碧桃仙子前来可是奉了西王母的意？”
　　碧桃仙子轻轻一跃，莲步生辉，到了众人面前，盈盈一笑:“自然。人界发生了这样的事，我等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王母娘娘派我下界送来三滴灵露，好修复被妖魔污染的天地灵气，也免得误了来年收成。我本想顺道瞻仰一番你们昆仑神宫弟子的威风，哪想到竟然误了时辰，妖魔早就被你们打跑了。”
　　说完，她又微微一笑，真教把天边浓墨重彩的霞光比得黯淡下去。
　　王银蛾第一眼被美色所惑，看的痴了，这会儿回过神，听她这样说，心里嘟囔:“不是说神仙不可插手凡间事吗？”
　　梁月庭虽面上风轻云淡，可一直暗暗关注着她，她的小表情一变立刻心领会神，忽道:“这些妖魔是被人从上界的地牢封印里带出来的，已不仅仅属于人界事了。”
　　王银蛾心头一惊，忙看了他一眼，不再出声。
　　碧桃仙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隐约带着捉弄的笑意。她道:“是啊，月庭。许久不见，我曾听闻表姑妈常在月下叹息你久久历练不归。你打算何时回去？”
　　两人一愣，心里却是各番滋味。
　　王银蛾暗地打量起这位碧桃仙子来，想不通她怎么和梁月庭有一段亲戚关系，天上也和人间一般么？
　　这时，又听碧桃笑道:“我还要向月庭你道喜呢，成功渡了天劫，又拜入花神座下，日后前途一片光明。”
　　王银蛾突然有些后悔，似乎自己傻傻地为别人做了嫁衣。
　　梁月庭急忙看向王银蛾，却见她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顿时有些恼意。
　　“碧桃仙子，你别打趣我了。”
　　“怎么叫打趣？我句句属实。实话告诉你，我这次下界还受表姑妈之托，让我带你一同回昆仑。”
　　梁月庭鲜有地着急:“我还未历练完。”
　　碧桃仙子却嗤得一笑:“你当我不知？昆仑宫的弟子只需历练满一年即可回宫。”
　　王银蛾心下大震，听闻她话里的意思后，又是恼羞成怒。只觉自己再待在这里，纯纯自取其辱罢了。当下，打岔道:“不好意思。我本是受上面之命来问问情况，如此便先告退了。”
　　随后掉头就走了，再不看后面人的脸色。
　　梁月庭心里着急，想追上去解释，却被碧桃仙子给扯住了。
　　“月庭，仙凡有别，你是得好好想想怎么做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