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君子》我爱大红袍

194、抉择

　　里面传来争吵声，显然是秦母和邻里起了争执。
　　“你们竟把我女儿关在外面！”
　　“秦大婶，我们也没办法。那妖物马上要进来了！”
　　“对啊，反正你女儿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仙法，那就让她上呗！”
　　王银蛾左旋右扭，险险躲开两只妖物的夹击，正巧听到这话，差点气笑了。那感情她能者多劳呗。
　　眼珠一转，忽而想到一条妙计，王银蛾朝妖物打出一道咒法，继而身形轻飘到屋檐上。
　　妖邪躲开攻击，就要去追，她足下一点，接连几个跳跃，引着妖邪溜圈就是让它捉不住。
　　气愤之下，妖邪没了耐心，一尾狂甩，刹那间整个堂屋的屋顶都被掀翻了，躲里面的人倒抽口凉气。
　　俗话说，柿子挑软的捏，妖物也不能免俗，捉不了王银蛾还动不得下面这群凡人吗，一个掉头朝下面狂咬，人群慌乱逃窜。
　　有人大喊:“王银蛾，救命！”
　　王银蛾装作没听见，身形闪至秦母几人身边，说道:“抓紧了！”随后就抓起王家人一个遁身诀逃之夭夭了。
　　将人安置在城外城隍庙里，王家人还缓不过神，良久，大喘着粗气问:“那些邻里他们怎么办？”
　　王银蛾冷笑:“临头把我关在外面，还毫无羞愧之心。谁管他们呢！”
　　秀秀嫂轻蹙起眉:“可毕竟——”
　　王银蛾摆手打断她:“诶，嫂子，我虽有点本事，可也不是那些妖邪的对手，能保下我们一家就已十分不易。噗——”
　　说时，胸口一阵血气翻涌，王银蛾眼珠往外一瞪，忍不住软趴趴地跪倒，吐血。
　　“银蛾，你怎么伤得这般重？怎不说？”王家人一时惊慌不定。
　　王银蛾擦了擦血迹，道:“我是有报仇的私心，可事实也是这样。我本就没多大能耐，凭什么架着我去冒死充英雄？亏得我想进屋做个结界抵挡一阵，不想门都没进去。”
　　这话实在讽刺，王家人也不再说劝她，毕竟自家人性命为重，何况那些人先前的行为确实过分。
　　眼下到了这孤零零的城隍庙里，也不知道妖怪们会不会追来，余下四口人都得倚仗王银蛾一个人苦苦撑着，自然一切事宜得听她的来。
　　王银蛾叫哥哥到城隍庙的角落里扒拉出柴火，搭个火堆生火。
　　正是寒冬宵夜，冷得骨头簌簌掉冰，寻常人哪里受得住。
　　王金银一边烧火，一边惊奇地问:“你怎知这里有柴火？”
　　他开玩笑的想，总不会是山精野魅或是哪位神仙好心送来救急的吧？
　　然而，王银蛾正坐在一边调息，刚好听见，便下意识答道:“被追杀的时候躲在城隍庙里，以为要待很久，所以藏了些柴火。”没想到又派上用场了。
　　闻言，王金银陷入沉默，眼里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心疼和怜惜。秦母亦甚。
　　他们总以为这个小女儿过着令人羡慕的好日子，却不想，私下吃过许多苦。他们不想受她牵连，早早撇清干系，又埋怨她性子高傲爱生是非，却从未替她想过，在外面被通缉被迫流浪的日子是怎么样的。
　　人就是这样，很难将心比心，哪怕彼此是相敬相爱的家人。
　　秀秀嫂抱着大宝无言地坐到火堆旁边，时不时看看王银蛾，似乎想说什么，可到底那张清秀的脸动了动便恢复平静了。
　　王银蛾没注意这些，胸口的伤隐隐作痛牵动着她每根神经，哪里还顾得上陈年的旧伤疤？再说，亲情血缘她早已看淡。有则有，无则无。
　　好在，他们这行人终究是幸运的，一夜平安无事。
　　直到翌日清晨，阳光重新挥洒照亮大地。
　　王银蛾起身拍了拍衣裳的灰尘，看他们都已醒了，便把火堆一埋:“我们去城里看看。”
　　留王家人在这里实在不安全，还是带在身边的好。她遁身诀学的小有成就，带着这么几个人竟也能分毫不差地瞬移到城里来。这让她心里有些许安慰。
　　城楼上空弥漫着淡薄的黑雾，时聚时拢，黑雾里有些小妖贪面前这口吃的，意图挑衅，飞来就是大嘴一张，却被王银蛾一道符咒打得几乎魂飞魄散，尖啸着逃离。
　　王金银站在外围，小心地护着老母妻女，俊脸满是凝重。
　　他道:“这些妖怪似乎少了许多，银蛾，我们去家里看看吧。”
　　王银蛾回首，拉着他们一个遁身诀落到王家院子门外，然而入目所及，一摊染血的废墟而已。邻家的房子也倒了不少，残破的尸骨随意地丢在地上，两三只乌鸦正啄着地面上的尸体。
　　王银蛾上前仔细检查，手指轻捻，喃喃:“有些被吸走精气成了干尸，有些是被暴力拆卸几部分……”
　　人都死光了，没有一个活口。
　　王家人停留在门外，迟迟不敢进去，总觉得里面还有鬼魂在飘荡，在狰狞地哭嚎质问。
　　“银蛾，我们到官府去看看。”
　　“不必了。”王银蛾忽然直起身，望向城中心的位置，“官府的情况估计和这里差不多。”
　　她声音顿了下，指向皇城:“你们看——”
　　王家人顺着她指向看去，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那片乌泱泱的黑云笼在皇城上方，时而聚拢发起攻击，皇宫里头金光银光闪耀，将黑雾击退后，光亮便弱了一分。
　　“那是什么？”
　　“是昨夜的妖群。”
　　本以为天一亮，那些作恶的妖怪就会畏惧阳光然后逃离，却不想竟堂而皇之地围攻起皇宫来。皇宫可是有龙气庇佑的福地啊。也是，若无龙气庇佑，恐怕早就被攻破和宫外面一样惨烈了。
　　王银蛾看了小会儿战局，忽道:“皇宫的人恐怕坚持不了多久，这太危险了，我带你们赶快离开。”
　　王家人大惊:“我们去哪里？”
　　“先找个地方躲着，等妖群退后，我们再回来。”她语气焦灼，回头又望了眼皇宫的方向，恐怕梁月庭和师父他们正在皇宫苦苦对敌。又看看王家人，心里的天平一瞬间歪倒，如能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何谈护别人的性命？
　　正要默念遁身诀时，突然心口一紧，察觉身后冷风袭来。王银蛾反手一道妖力打出。
　　一团黑雾被击退数米，不可置信:“你不是凡人？”
　　她冷眼看着这只掉队出来打野食的妖物:“我当然是凡人。”
　　黑雾里的妖物说道:“不管了，老子出来的晚，都没得新鲜的人血人肉吃。就你们啦。”
　　此话一出，王家人吓得瑟瑟发抖，差点站不稳摔到地上。
　　王银蛾叮嘱声:“到边上躲着！”
　　未说完，身体纵身一跃，当先朝那黑雾妖怪逼近。
　　一人一妖交锋数次，终于都发现对方不好对付。
　　妖心生一计，猛地打出一道毒雾，同时身形瞬移到她身后斩断去路。情急之下，她身形扭了个古怪的姿势，竟然也躲开了毒雾和妖邪的双重夹击。
　　可不想，方逃出生天连气都没来得及喘，突然听到身后哇哇的哭声、愤怒的吼声还有阴恻恻的笑意。一个翻腾，那妖物已挟持着大宝向远处飞走了。
　　秀秀嫂她们被妖气甩到院子里，大哭不止。见着她，忙道:“银蛾，快去救大宝！”
　　王银蛾深深地看了家里人一眼，道:“你们分散开，找个地方躲起来。”
　　然后一个遁身诀追了过去。
　　却说那妖故意掳走大宝，半路上却被大宝嚎啕大哭声吵得耳朵疼，大嘴一张正要拆吞入腹，不想另一道黑雾飞来骂道:“就知道吃！莫不是忘了我们的大计！”
　　妖不屑道:“什么大计，跟我有什么关系？老子只要填饱了肚子就好！”
　　“蠢才！若是大计得逞，这天下凡人岂不都是你我腹中餐？”
　　这话说的它心动不已，正打算一口吃下这人类小儿再跟着去攻打皇宫，突然身后一道符咒攻来。两只妖急忙躲开，回头却见王银蛾追来了。
　　“不好！是这个难缠的凡人！”妖物暗惊，把大宝丢下朝她攻了来。
　　毒雾逼近，王银蛾却不退反进，着实不顾死活的模样。这两只妖怕误了大事，惹得上面的大妖怪发火，因此不想与她纠缠，灵机一动抓来大宝朝某个方向迅速飞去。
　　待到半路，随意把吓得直打哭嗝的大宝扔下，自己遁走了。
　　底下是一片血流成河的尸堆。
　　大宝掉了下去。
　　片刻，尸堆突然有了动静，一具尸体被推开，紧接着一只血淋淋的细瘦胳膊伸了出来，将大宝拽进去。
　　等王银蛾赶到这里，满目除了尸堆还是尸堆，什么也没有。胸口积压的怒火越来越盛，就快要压制不住了。
　　天上的黑云已然又发起一次进攻，王银蛾抿唇望着皇宫的方向，猜想那两只妖是逃到了妖群里。
　　下一刻不作多想，默念了个遁身诀潜伏靠近皇宫。忽然，妖群边缘的位置有两只妖在窃窃私语，王银蛾一眼认出来，就是之前的两只妖！
　　盛怒之下，她哪里管得着以身犯险是大忌，当即两道夺命符咒扔去。
　　只听得两道哀嚎声，紧接着劲风袭扫来而，她来不及躲避被震飞到空地上，胸口一涨，噗地吐出一洼血。
　　吐了血后，脑子清明许多，可下一瞬一股子甜腥的臭味扑鼻而来，像是酒坛子里积了许久天的血液，发臭了。
　　王银蛾再也忍不住，双手掐住脖子使劲地作呕，然而吐出来的也只是瘀血。
　　余光瞥见，皇宫城门外面尽堆满了尸骨，比她一路过来见到的尸骨还要多，重重叠叠，宛如土丘山陵蜿蜒不绝。身下是涓涓不止的血流，已经有些干涸的趋势了。
　　黑色妖群云阴恻恻地开口:“凡人？好大的胆子！”
　　皇宫宫墙上面站满了人，有穿金甲黑甲的，有白衣飘飘的，有红袍蓝衣官服的，皆惊愕地望着她。
　　王银蛾抬头，费力地压制不断上涌的气血，冷冷看向妖群，一言不发。
　　这时，城楼上有人大惊失色地喊道:“王大人！”
　　忽然，一道青衣人影凭空出现，神情担忧地看来，回头对一个金甲将领道:“将军，还请开宫门。”
　　“糊涂！”一声冷喝，说话的却正是自家师父王清源。
　　“若是开了宫门，龙气屏障就会出现一个缺口，里面的人都要死。”他面容神情沉重而坚决，看了她一眼又不忍地挪开。
　　青衣人听后沉吟不语，往后退一步:“那我下去。”
　　城楼上一群人赶忙拦住他:“不可啊，少侠你若是下去了，阵法如何支撑，我们可怎么办？”
　　“梁少侠，请您不要因小失大！”
　　王银蛾在底下听得一清二楚，勾唇笑了笑。何为小，何为大？
　　反正她也不抱期望梁月庭会下来陪她，他永远要捍卫所谓的正道大义。犹然记得，一段模糊到有些遥远的记忆里，她也是个牺牲品。
　　胸口冒出嗖嗖的冷意，王银蛾一惊，却发现只是臆想罢了。抬头仰望城楼上的人，争执吵闹个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