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君子》我爱大红袍

173、妖狐

　　“小姐，大计已成。二小姐同白虎远遁他乡，岂不高兴？”
　　“墨书，我真的高兴。”琴声停下，水榭的围帘后面传来一声轻叹，“我想出去走走。”
　　语罢，围帘掀动，有人走出，琴情振翅跟了上去。
　　一队侍卫突然从走廊拐角冒出，向这边冲了过来。
　　一声惊呼。
　　琴情大惊，以为是哪个眼尖的侍卫发现了他，匆忙躲到梁上。
　　“大小姐，这是要去哪儿。老爷有令，小姐不得出门。”
　　墨书挺身而出:“我家小姐担心二小姐安危，想出门打探情况。”
　　侍卫恭声道:“大小姐还是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沈微经深呼吸一口气:“我连去前院也不行吗？”
　　侍卫不语，仍旧挡在路中央。
　　沈微经微微恼怒，振袖道:“让开！”
　　这时，走廊后面传来一声“微经”，那声音沧桑中透着威严，似乎瞧破了她的伎俩。
　　来人缓步而行，大喜的锦衣还未换下，两鬓斑白，脸颊有些削瘦，整个人透出一股子精干的老成。
　　“父亲——”沈微经向他欠身行礼。
　　“你妹妹才丢，就这么着急不可耐地想出门，是什么意思？”
　　“父亲，我只是担心。”
　　“担心？”沈丞相话锋一转，“担心事情败露吗？”
　　沈微经身形一愣，微不可查地垂眼:“父亲，女儿做了什么事惹您不欢，请饶恕。”
　　沈丞相叹:“是啊，自己养的女儿都大了，一个个心朝外面，老父亲只能替她们收拾烂摊子。”
　　随后一摆手，对侍卫们吩咐:“大小姐思念二妹成疾，重病在卧。你们好生看着。”
　　沈微经再也憋不住，哭声喊道:“父亲——”
　　沈丞相却道:“自古女儿家多败事！自打你小时起，为父就教导你，要以家族大事为重。如今形势波澜诡谲，你就是这么孝敬为父的！”
　　刷地一下，沈微经眼眶通红:“我没有。”
　　“是啊，你没有，你好好地待在沈府里。”
　　琴情听得暗自心惊，他一直以为这事做的天衣无缝，却不想沈丞相竟然这么早就察觉出端倪了。
　　却见走廊中，沈微经脸色已经惨白。
　　沈丞相抚须，意味深长地说道:“微经，自你识字后，为父和你说的第一句道理是什么？”
　　她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
　　“是那句，姜还是老的辣。”说完，沈丞相扬长而去。
　　沈微经却像受了重创，无声跌倒在地，被墨书急忙扶住。
　　琴情怀着满腹疑惑和震惊飞出沈府，变作人形。一抬眼，看见不远处的两个人并肩坐在人家墙头上。
　　似乎有风把沙子吹进王银蛾的眼里，她觉得痒，一直用手背去揉。梁月庭有些强硬地拉着她的手，把脸凑近，对着那只痒的眼睛轻轻吹气。
　　红日高照，明明入了冬，却反常地有些热。
　　她们两个躲在人家院子里的大桂树下，阳光晒不到人身上，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悄悄话。她笑着，他抿嘴笑着，脸皮都有些泛红。
　　突然，琴情就不想把偷听的消息告诉她们两人了。
　　王银蛾抬眼瞧见他，问道:“琴情，你进府里了？”
　　“嗯。”琴情笑道，“不过，沈老头在发脾气，不准人进去，也不准沈微经出去。”
　　“这样啊，那我们先去酒楼庆祝，我请客。”王银蛾抱着梁月庭的脖子，被他搂着跳下墙头。
　　用饭毕，几人酒足饭饱，王银蛾躺在椅中似在发呆。
　　下楼付完银钱，几人刚出酒楼，只听噗通一声，一对布衣夫妻跪在王银蛾面前。
　　突然受人一拜，王银蛾惊得一时忘了言语，下意识朝旁侧挪了两步，却见那对夫妻也跟着偏移方向，这才意识到是来找她的。
　　遂轻咳了声，顶着其他来往行人的灼灼目光，张口道:“你们先起来，找我有什么事。”
　　“王大人，请你一定要帮帮我们！”
　　“你们先起来，这样跪着，我可受不了。”说着，目光落到对面夫妻身上，这对夫妻虽然衣裳整洁，衣襟袖缘却磨得很旧了，显然家里并不富裕。
　　梁月庭几人帮她扶起这对夫妻，然后关切地询问:“别急，你们先说说出了什么事？”
　　那夫妻先是唉声叹气一番，然后支吾说出情况:“我家里人在那片地住了二十几年，可现在他却威胁我们搬出去，还不给一丝补偿……”
　　又是一场豪族欺占百姓田地的事，几人皆陷入沉默。
　　到底还是王银蛾打破沉默:“这种事，你要去衙门立案再告他。”
　　“去过了，可是他背靠大树，哪里立得成案？”
　　既然都知道这人后台硬，还不快搬家，找她打官司那她惹得起吗？王银蛾正腹诽着，忽一抬头，发现四人都盯着自己。
　　“有事？”
　　“银蛾／慕光，这事你打算如何做？”
　　她摇摇头，如实说:“既然对方来历大，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说罢，看向这对夫妻，询问:“你们家住哪里？那人是谁？他设给你们搬家最后的期限是何日？”
　　“回大人。草民家住城南郊外胡宅对面。至于勒索我家搬离的人没有亲自到来，只是听人称作胡三公子，而搬家限在一个月之内。求求您，大人一定要替草民和家人作主啊！”
　　王银蛾提起嘴角笑了笑，好声好气地劝说着，把那对夫妻哄走。随后，扭头道:“梁月庭，你待会儿有空么？我想去趟城南郊外。”
　　梁月庭自然要跟着去，便答:“我陪你去。”
　　“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王清源打个哈欠，和风凌霜渐走渐远，“要是有事，就用传音玉简。”
　　人走了，还剩下个琴情，他被两人目光盯得不自在，向后略退一步，摇头:“我是不去了，累死了。”
　　“那我们便出发吧。”王银蛾收回视线，看向梁月庭。
　　所幸，梁月庭会腾云驾雾，又会御剑，不需要额外再备马匹。两人抵达城郊南外已是一柱香后的事了。
　　梁都城南郊外是一片镇子，隶属京畿管辖。早前城南这带人烟繁华，可是后来太祖修建阴阳城，人口就越发稀少了。
　　王银蛾两人刚到这名叫金太镇的街上，便被满目荒凉给震惊了。
　　街上两旁的住房多已倒塌颓败，更有甚者生了杂草。裸露的土路上偶尔可见一两个行人，慢慢走过，看着她们的目光十分不善，可又看到梁月庭腰间佩剑，眼神瞬间变成惊恐，跌撞着逃远。
　　无人可以问路，王银蛾生出一点气馁:“这里靠近梁都，怎么会如此荒凉？”
　　梁月庭犹记起来，恍然叹息:“这里离梁都有十多里地，又无发家致富的资源，人口外流，加之上半年天灾人祸，生活情况是愈发糟糕了。”
　　“是么？”看来只能自己找路了。王银蛾紧皱着眉头，环视一圈，伸手指了个方向，“往那边去吧。”
　　这么个破落地方，竟然还有人住。王银蛾好不容易找到那座胡宅，侧眸一瞥，隔着一条街对面是座毛胚草屋。
　　梁月庭十分懂事，已上前敲门，落魄的木板裸门吱嘎打开，里面探头出来一个小孩子，竖着朝天总角。
　　小孩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我姓王，他姓梁。”
　　这时，王银蛾已从胡宅紧闭的大门前挪过来，眉宇间萦绕着些许疑惑。和梁月庭对视一眼，暗示这里不是讲话的好地方。
　　忽然，听见后头一阵噔噔声响，王银蛾和梁月庭不约而同地回首，拧眉。似乎是胡宅里头的动静。
　　小孩子关上门，不一会儿，又拉开门把他们引进小院。所谓小院也不过三间茅草屋，空地面积狭小。主人家还是那对夫妻，看见他们又惊又喜，忙着倒茶招呼。
　　“多谢了。我们这次来，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王银蛾露出个和善的笑，侧眸看看一旁气定神闲喝茶的梁月庭，问道。
　　主人家很客气。“有什么尽管问。”
　　“刚才来的路上，瞧见对面胡宅紧闭大门。又先前听你们说，逼迫你们搬家的人就是胡三公子，想必他就住在对面。”
　　主人家附和地点点头。
　　王银蛾语气微转:“在下有一点不明白，我看胡宅面积之大，想来富贵逼人，为何要占你们家的地方，为何不直接到梁都城里买房？”
　　“草民也不知道啊。只记得当时，一个锦衣小厮跑来告诉我们，胡三公子发话，限期一个月内速速搬离此屋。”
　　“那他有解释原因吗？”
　　主人家摇头。
　　“他有拿土地公文来吗？”
　　“并未。”
　　“这就怪了。没有官府盖章的土地公文，这宅地就是你家的，胡三公子要是拿来用就是侵占他人家宅，可是要坐牢的。若他真有关系，不可能不知道这层。”王银蛾秀眉紧蹙，忽然灵机一动，看向梁月庭，“你觉得，这有没有可能是妖怪所为？”
　　此话一出，主人家吓得晃了晃身子，蹲坐在地上，脸色惨白。
　　王银蛾瞧见了，好心安慰他:“别怕，若是妖怪就简单了。”
　　然而，主人家脸色更白了。
　　见此，王银蛾垂下眼睑，继续喝着手里的茶水。
　　“对了，来时我见胡宅大门紧闭，那他们一般何时出门？”
　　主人家还是摇头。
　　“除了之前来的那位小厮，小人从未见过那胡三公子，或者是府里下人。”他的声音虽有些颤抖，但说话还算流畅。
　　闲聊一会儿，王银蛾轻打个哈欠，起身告辞。走到院子里，不经意看到右手侧茅屋敞开着，里面挂着一些野兽毛皮和工具。便问:“你是猎人？”
　　主人家恭敬道:“年轻时是的。”
　　离开这户人家，一直到走出半条街，王银蛾才停下。
　　她侧首询问:“梁月庭，你对这事怎么看？”
　　他笑了笑:“还是先说说你的看法。我已经知道真相了。”
　　王银蛾挑了下眉梢，似有几许挫败:“我认为这胡三公子是只狐妖，而且和这户人家有仇怨。”
　　“何以见得？”
　　“其一，这胡三公子有钱有势，却甘愿待在这么个落魄地方，不符合常理。
　　其二，我刚才到门口探了下，这胡宅外面看着气派，可里面却荒草丛生。
　　其三，对面人家声称从未见过胡宅人出门采购，这说明胡宅的“人”和常人不同。
　　其四，主人家曾是猎人，你也看到，他家里放着很多狐狸皮虎皮。当我提到可能是妖怪作乱时，他的脸色很慌张，这个胆量能做猎人不是很奇怪？所以，我猜，某年这个猎人遇到了奇怪的事，或者是做了什么坏事，后来怕被寻麻烦就改换行业。
　　其五，这整条街上只有这两户人家，金太镇的其他人口多住在另外一条街，也可侧面印证这里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