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君子》我爱大红袍

147、遇险

　　旌旗猎猎，金鼓铮鸣，训练有素的海东青在天上翱翔。山林或远或近传来猎犬的啸声。
　　等到王银蛾骑马赶到围场中心，那些富贵公子小姐们早已冲进广袤山林，不见踪影了。
　　一夹马肚，黑马如飞箭窜出去，两旁高耸林木飞速后掠。观望林子里被践踏出的痕迹，王银蛾辨认一番，然后挑个人迹稀少的方向冲去。要打猎就要来个大的，兔子野鹿她是不稀罕的。
　　一路骑马嗒嗒，颠簸而行，流矢飞射，野兔林鹿惶恐奔逃。或遇上一两个不甚熟悉的贵族公子小姐，微笑以视，随即一扬马鞭，窜进另一丛灌木里。
　　“咻，咻，咻！”
　　尽管梁月庭教她三箭齐发，可到底没怎么练习，上手不太熟悉。一看见野猪从林子里跑过，她下意识已拔出箭矢弯弓射出。听到一声野兽惨叫，她随又对准声音方向来源射出数箭。再一夹马肚子，不紧不慢地赶了过去。
　　早在出发前，王银蛾已换上玄色骑射服，白色卷烟草纹案在日光下反射出盈盈光彩。马儿迈一步，她头上束的马尾就轻一晃动，显出此刻愉悦的心情。
　　围场那么大，她是不打算特意找梁月庭他们，要是有缘自然会遇上。
　　那头野猪被三支箭分别贯穿了耳、喉、额头，死不瞑目地倒在树后，体型还算可以。
　　后面的随从上前来，把野猪尸体弄到竹篓里，王银蛾便拉起缰绳继续往山林里钻。在皇家围场打猎有一点好处，就是不用自己搬猎物，这样遇上好货不会被之前的猎物累赘。
　　不知是她手气的问题，还是皇家围场里的东西都有灵性。一路过来，竟然没遇上几只大型的野兽。好不容易遇上一头母鹿，肚子还挺圆的，她可没兴趣猎鹿，只好放下弓箭，对着那母鹿喊道:“走开，别挡道！”
　　可惜母鹿和传说里写的一点不同，笨的要死，偏生还往她走的那条道上走，挑衅似的横对着她们。
　　王银蛾勾了勾嘴角，弯弓搭箭，对着母鹿射出一箭。
　　咻！箭头没入草地。
　　母鹿似乎有些畏惧，往后退了一小步，可又很快走了回去。
　　“去你丫的！”王银蛾气得挑眉，一扬马鞭，对底下人吩咐，“把她赶走。不过，别伤了她。”
　　随从们刚有动作，突然右手边灌木丛里跳出一只大老虎，朝随从们一阵低吼。
　　王银蛾眼神一亮，就要动作，可是大老虎已迅疾地窜到对面林子去了。她招招手，准备跟上，一扭头发现随从们已吓得脸色发白，气喘吁吁。
　　“怕什么，老虎而已。”
　　“大人，您不怕，小的怕啊。”
　　从没见过如此没骨气的人，亏那管马的家伙还多嘴说女子打什么猎，这话应该反过来问她手底下的随从。又不是第一次打猎，何至于这么怕死，既然怕死何必打猎，既要耍弄威风又怕老虎吃了自己，真是既要又要、又当又立！
　　王银蛾无声撇了下嘴角，不想再管这群懦夫。被这一耽搁，老虎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因着错失良机，王银蛾心中有些懊悔，更加想要打个大家伙以扬自己威风，便一扬马鞭冲进旁侧的山间荒道。
　　“我先走一步！”她扬声笑道，声音飘散在林子里，好一阵回荡，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母鹿也随她跳进林中。
　　骑马狂奔了一小会儿，“吁”，王银蛾停下，回头看向母鹿。
　　“你应该很通人性。能不能开口说话？”
　　母鹿闻言踢了踢前蹄，似乎向她翻了个白眼。
　　啊，这鹿还瞧不起人！王银蛾眯眼笑了笑，眼神冷飕飕的。
　　突然，母鹿开口:“山神叫我拦住你。”
　　王银蛾脸上渐渐露出奇异的神色:“山神？为何要拦住我？”
　　“你不要过去，不然可能会死。”
　　“哦，我会死和山神有关系么？”
　　母鹿愣了下，没成想她会问这话。
　　“这我不清楚，山神有令，我自然按吩咐办事。”
　　闻言，王银蛾却笑道:“既如此，那我偏要去看看。”
　　“山神建议你不要找死。”
　　“啊，无所谓。人反正都会死，不让我去，我心中痒痒啊。”
　　母鹿说道:“那边也没什么，只是有人在密谋。”
　　“你告诉我，就不怕天机泄露？”
　　母鹿却向前优雅地迈了一步:“我说了什么？”
　　王银蛾弯了弯眼，露出点真心实意的笑:“谢谢你和山神的好意，但我还是要去看看。”
　　“凡人，你的脾气可真犟。”
　　“人活着不是为了找死，那是干什么？”王银蛾反问一句，忽一扬鞭，冲进灌木丛里。
　　母鹿说的地方在围场东北侧，那面有个山坡。越逼近山坡，马儿的步子不自觉放慢放轻，落叶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王银蛾抿紧唇。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色，快到正午了。突然想起什么，神情猛变。
　　正这时，“砰”地一声巨响，天幕上燃起一朵烟花。
　　王银蛾像是被巨响惊着了，急忙掉转马头，朝围场营地的方向狂奔而去。
　　山坡后面开始响起闷闷的轰隆声，浩浩荡荡，如万马奔腾，又好似天崩地裂陨石滚落。
　　她睁大双眼，大喊道:“大黑马，要死了，跑快点！”
　　黑马果然有灵性，一听要死了，嗖地跑得飞快。
　　风擦过耳畔，隔空传来模糊的喊声和金鼓声。
　　“前面有人！”
　　王银蛾大惊失色。
　　数万支箭矢从后方奔射而来，宛若飘雨。
　　这可真是够大方的！
　　王银蛾一边暗骂，一边不得已下只得拉着马改变直走的线路，向东西左右拐来拐去，想借着高大的林木抵挡一阵箭雨。
　　可是人在雨中哪能不沾湿，没过多久，箭矢接连扎中了她和黑马。
　　黑马悲痛地嘶鸣一声，向地上跌倒。
　　“啊！”
　　王银蛾就势翻倒，摔向面前一棵巨木。
　　哐当一声，像是砸中脑袋了，一阵嗡鸣作响，眼冒金星。王银蛾眼神开始涣散，一时辨认不清自己在哪里了。
　　而那铁骑奔腾的声音越来越近，王银蛾颤抖着手从袖袋里掏出玉简，仓皇按下。对面传来王清源的声音。
　　“师父，敌军来了——”
　　话音未落，一把冰冷的剑架在她脖子上。
　　随即一个含笑的男声响起:“把她手里的东西拿走。”
　　一夕之间，从风流潇洒的官家沦落成看人眼色的阶下囚，这变故打得她措手不及，昏昏噩噩。
　　早知如此，就该听那母鹿的话，可惜她这人天性不爱听人劝，难怪总是跌进坑里。
　　王银蛾一时后悔莫及。
　　一想到害她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她又痛恨地抬眼，瞥向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云集。
　　睢国的军队在前面尽情厮杀，云集则领着一队兵马在后面慢悠悠地晃荡。
　　而她，被一条铁链子牵着脖子，像条狗一样被拉着跑。
　　有点渴，王银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日头还有些晒人。做俘虏都没这么惨，连水都没得喝，而且——
　　没想到，睢国人还真是胆子大，把那么多士兵藏到围场里。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她想不出个名堂，就听云集嘲笑的声音道:“尽管你拿走了钥匙，可还是什么也不能阻止。”
　　“没办法，谁让我人言微轻，最大的官是你们的卧底呢！”王银蛾恨恨道。
　　云集扭头望她一眼，勾起唇笑:“是啊！不过，我想等你见到那个人时，一定很惊讶。”
　　哼，不是沈丞相那个老卖国贼么？她倒不惊讶，只是想一刀剐了他下油锅炸。
　　吾不与乱贼为伍，尤其是没骨气的卖国贼。睢国人到底给了沈丞相什么天大的好处，竟让有权有势的大官鞍前马后，不惜当起卖国贼？
　　王银蛾长叹一声，忽然又想起梁月庭他们，可不要死在这场战乱中啊。
　　“啊，梁月庭不会死。我这是想什么呢！”她嘀咕一声，又吃吃地笑起来。
　　云集听见她的笑声，冷不防打了个寒颤，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加快速度。
　　铁链子猛一拽直，王银蛾痛呼出声，急忙伸手去扯那条狗项链，眼神幽暗。
　　营地一片混乱，烽火蔓延。睢国士兵们烧杀抢掠，虽也无甚可抢，达官贵族们都逃走了，但他们拿着刀剑见到晋朝的人便杀，兴奋地怒吼着，完全把骨子里的野蛮暴露出来。
　　云集拖着铁链，笑着把她系到一间倒塌的营帐旁。
　　“你自己多多保重。”说罢，他跳上马，一夹马肚，冲入远方乌泱泱的军队。
　　“啊，这里有晋朝人！”
　　王银蛾惨然回头，就见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朝自己脑门劈来。
　　“云集，你这个死王八蛋！”
　　她闪身一躲，却被脖子上的铁链拽住。来不及细想，矮身滚向固定的木桩，喀嚓声，大刀切到旁边的木桩上。
　　那个长得像蛮牛的士兵嘿呦着拔出大刀，双目通红，向她挥舞着砍来。王银蛾眼珠子骨碌一滚，余光瞥见有几个士兵向这边走来。
　　不行，再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她眼神一凛，不退反进，赤手空拳地冲上去。
　　士兵哈哈地嘲笑，一个弱女子对上拿着刀的强壮男子，简直跟鸡蛋碰石头。
　　大刀挥动的残影落进眼里，宛若投掷水中的石头，一帧一帧被放慢。突然，她咧嘴一笑，身形灵活地闪动翻转。
　　听得哐当一声清响，随后咔擦声，铁链从中间断开了。
　　王银蛾一喜，趁士兵发愣的间隙，一拳上去，砸中他的眼睛。
　　“我呸，乌龟王八蛋，孬种！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她一甩铁链，怒骂道。直把市井里常听的骂人的话吐出来，再一脚把人踹倒地上，随后夺走他手里的刀向追来的几个士兵扔去。
　　再不顾其它，卷着半截铁链子就往山里狂奔。她自然不可能走睢国军队的方向，而是挑了个相反的方向跑。
　　一路跑，一路东躲西藏，生怕遇上任何一个人。现在这关头，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叛变。
　　王银蛾躲在浓密的灌木丛里，噤声闭气，看着一队兵马经过。
　　照这情形，梁月庭他们应该在忙着通知梁都人，或者是帮着朝廷抵抗睢国入侵。不然，若是睢国军队攻入梁都城，恐怕是要血流成河。
　　不知娘亲她们怎么样，王银蛾攥紧拳头，荆棘的勾刺刺破指尖，一阵尖锐的痛使她回神。
　　这时候，军队已经过去了。对方没打旌旗，不知底细。
　　王银蛾继续向睢国军队藏身的地方赶去，越靠近那里，心脏砰砰直跳得越厉害。她有种预感，想要知道的谜底就在那个地方。
　　突然，一阵似夜鹰的叫声贯彻林子上空，藏在山坡的营帐里的士兵闻声警戒起来。
　　她好像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