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君子》我爱大红袍

116、王清源

　　众人为之倾倒。
　　那玄衣男子拧眉思索一瞬，向她拱手:“虽然你是朝廷命官，可眼下我们王爷已经下了命令，还请大人通融一二。”
　　王银蛾心知肚明，对方已给自己台阶下，要是再不让人搜查，等南广王真的追究起来那就不利于她了。
　　“我倒是想让你们搜查以证清白，可是我一个女儿家，你们贸然进去会影响我的声誉。”
　　众人一听，差点跌跤。既然注重声誉，又何必省钱住到青楼？
　　可是她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故而玄衣男子思虑片刻，对龟公道:“去找几个女子来，协助搜查。”
　　见此，王银蛾不再多说，侧身避让，任南广王的手下进屋搜查。
　　找来的几个歌妓战战兢兢地翻箱倒柜，甚至连床柜间的狭窄角落都不放过，搜查的分外仔细，等她们惴惴地禀报并未藏人，一个黑衣蒙面的手下走出来，手掌心托着一油灯盏。
　　王银蛾抿了抿唇，瞧着那人念了一阵叽里咕噜的咒语，然后点燃灯芯，一阵白烟在昏暗的屋子里弥漫开。
　　等了片刻，灯盏里的火焰并无变化，那黑衣人就对玄衣男禀报道:“大人，凶手并不在这里。”
　　玄衣深深地看向她，说道:“打扰了。走！”
　　王银蛾垂下眼，等人走得一干二净后，把门关上，又在原地站定许久。
　　回想起玄衣男子的眼神，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可是王清源究竟去哪儿了呢？
　　屋外，玄衣男子领着手下继续搜查，先前拿灯念咒的那个家伙凑到他面前，嘶声说道:“大人，先头灯焰有微微变绿，显然是凶手到过她房间，为何不直接抓她？”
　　“抓人，你当这里是封地吗？”玄衣男子冷笑一声，“祭祀即将召开，殿下正在入京的路上。我们可不能给殿下惹麻烦！”
　　接着又说道，“何况凶手到过她的房间又怎样，能证明什么？那女官并无内功，要是凶手想瞒过她，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有确凿证据，要抓一个朝廷命官在这里可是违法。”
　　黑衣人接道:“万一那女官真和凶手有牵扯，我们就放任不管了么？”
　　“不，不，你派两个高手监视她的行踪，同时，我们要继续搜查凶手的行踪。”
　　噗呲——油灯熄灭了。她回过神，打算去床上躺会儿，突然听见窗户外传来轻轻地叩击声。
　　“王道长？”
　　“是——”一个压低的声音传进来。
　　打开门窗，放王清源进屋，王银蛾探头望向窗外，仔细搜寻，见地面上没有血迹才松了口气。
　　“刚才我想那些人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地方，就提前逃到别处躲起来了。”
　　王清源喘着粗气，手扶着胸口滑下墙壁，身上月白道袍染了乌泱泱的血渍。
　　“我去点灯。”
　　“不必，我怕那些人怀疑。”
　　王银蛾点点头，就着黑灯瞎火，把人扶到软椅坐下。
　　“你的伤势很严重，我先给你处理一下，之后你就带着东西躲到别处去。”
　　王清源撩开一丝眼皮，细若游丝道:“那个，好歹让我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这时，王银蛾已在翻箱倒柜的找药，听闻，说道:“不快点走，等会儿恐怕走不了了！”
　　“此话何意？”
　　“我看那领头男子离去前的眼神，心里总是打鼓，而且他们中有个黑衣男似乎会黄道奇门之术，我怕他们只是佯退，事后估计会派人跟踪我。你待在这里，岂不是等着被抓？”
　　王清源听闻，被溅上血迹的眉毛紧拧:“嗯。但是让我短时间找个藏身地也不容易啊！”
　　“你来梁都多久了？”
　　“我今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躲进梁都。”
　　王银蛾沉吟片刻，忽然记起一个地方，笑了笑:“我有个好去处，只要你不怕——”
　　见王清源眼神发亮地看来，她笑道:“金乌宅，那里曾有人搞邪术，现在已被查封，附近是流浪民混居的地方。你只要机灵点，那些人要想找到你，并不容易。”
　　“那倒真是个好去处！于我，妖鬼哪有人可怕？多谢王姑娘了。”说着，他双手竭力撑着扶手要站起来，却被王银蛾拦下。
　　“处理了伤势再走，不迟。”
　　尽管光线昏黑，王银蛾处理伤势的动作丝毫不减慢，下手利落干净，不偏不倚。
　　“啊呜！你下手可真狠，都不提示我一下！”王清源痛的满脸是冷汗，边哆嗦的抽气，边开玩笑道。
　　“手臂抬起来。”
　　王银蛾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听得王清源又忍不住笑起来:“我记得一年多前，你还在逃婚，现又摇身做了官，真是时间不饶人啊——”
　　“这不好吗？”王银蛾把白纱布缠了几圈，系个结，“从前我身不由己，处处要听别人的命令，如今，我有了一点自由的权力，你该为我高兴。”
　　“就连行事作风，和说话的语气都不同往日了。”
　　“王道长以前不也是不染纤尘、高风亮节的名道，可如今却成了满身血污的嫌疑凶手。”
　　话到这里，王清源忽的摇摇头，眼神也似乎黯淡几分。
　　“我说不过你，人都会变，而这变化向来身不如己。”
　　顿了顿，他装似开玩笑道:“你怎么不把我送出去？这样必然可博得一个名利的机会。”
　　王银蛾收敛了笑，把一些必需的药物和纱布还有一些干粮银钱打包，然后丢到他怀里，径自走到窗边，看起外面的月亮来。
　　“若是没事，你就走吧。”
　　身后没有动静，她正疑惑着，突然，一股极落寞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抱歉。”
　　“你向我道歉做什么？如果你是和我不熟的人，那我一定会像你说的做。”
　　“可你没有。”
　　“啊，我觉得你不会是凶手，而且拿你换一个名利的机会，未免太侮辱我自己啦。”
　　后面传来椅子拉动的声音，接着王清源说道:“我以为你变了，实际上，你还是你。是我经逢此遭，入了迷障，以为人心易变。”
　　“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是，王清源只轻笑了声，便如一阵轻烟掠出窗，消遁在夜色里。
　　“不早了。以后你会知道。”
　　王银蛾摇摇头，关窗上床，心里挂念着明日和孟大人去考察的事宜，还有答应陆邢台的事，不一会儿，已酣然入睡了。
　　那两个南广王的属下待在屋顶上，缩居在凉丝丝的风里，听了剩下半夜的呼吸声。
　　等到天亮，王银蛾照常穿衣洗漱，出门吃早食，溜达两圈后进水司衙门开始公务。
　　孟绥正在整理桌案上的文书，见她一进来，笑着寒暄道:“这么早。”
　　“前辈才是早呢。”
　　王银蛾撩袍踏进屋，深呼吸一下，嗅得一阵浅香:“好香啊——”
　　孟绥伸手指向窗台，一只青花瓷碗搁在窗沿上，一些洁白的栀子花泡在碗里。她笑道:“今早在路上摘的，怎么样？”
　　王银蛾已几步走到窗边，低头深嗅道:“真是花中香君子！”
　　又问道:“这么早就开了么？”
　　“不早了，不早了，真是时节得宜，开得正好。要我给你别一朵栀子花吗？”
　　“好啊好啊，我们俩一人戴一朵。估计行宫那边的人以为我们是去踏青，啊不，踏秋郊游！”
　　到最后，两人是一人一朵，却不戴在发髻上，而是用根细绳串好，系在手腕，每当心神疲乏之时，就抬起手腕嗅嗅栀子花的香气。
　　到了行宫，一切按章程办事，倒也算如鱼得水。
　　跟着行宫的负责人，四下检查，再记下要改的东西。再加上王银蛾似乎很入孟绥的眼，一些重要的事情，孟绥也会吩咐她去做，自己事后检查。
　　手头上的工作不算繁重，到了午休，还能有单独行动的时间。
　　两人歇在行宫的一座小院里。王银蛾和孟绥知会一声，便拿着一只篮子出门了。
　　祭祀的地方背靠矮山。她虽不懂，这猫薄荷要到哪里找，总归往山上去是没问题的。
　　烈日森白，空气也是热热的、闷闷的。
　　钻到山窝里，还要好一些，那些树木高而枝叶繁茂，既挡住了太阳灼辉，又遮下一片凉阴。
　　听见竹林里细微的呼吸声变化，王银蛾勾唇笑了笑，继续往难行的灌木丛里钻，或时拿小锄头采下一株猫薄荷。不知道陆邢台到底要新鲜的，还是无甚要求？
　　行宫附近的矮山里，经常会有皇家侍卫队进行清缴，故山里没有大型野兽，王银蛾故意溜了那两个高手一圈后，拍拍屁股，提着篮子满载而归了。
　　高手望着直下山去的人影，仍旧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差在哪里？
　　这时，高手的队友，另一个高手突然向他喊道:“啊啾！兄弟，快帮我把这个苍耳拿下来！”
　　他回过头，轻蔑地哼出声:“你好歹也是个高手，怎不会用内力把这些杂碎震开！”
　　高手的好友气恼了，摘下一枚苍耳朝他扔去。
　　“你试试，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论山上是何种动静，王银蛾是没有听到的，她直接回到住处，把那些猫薄荷放到井边，那里凉快。
　　恰巧孟绥出门，瞧见这幕，于是笑问:“你怎么采这么多猫薄荷？”
　　“替朋友采的。”
　　下午依然是琐碎的事务，王银蛾恪尽职守，把事务处理得差不多后交由孟绥检查，二人就乘马车回梁都城。
　　快进城时，王银蛾心思一动，撩开车帘，望向窗外。
　　流民依然聚集在城外，但是情况已好许多，有了专门的帐篷席子供人休息，一天设置三餐的粥点。
　　孟绥的声音从身旁响起:“朝廷已经在着手处理流民的安顿问题了，等方案出来后，就会推行下去。”
　　王银蛾放下帘子，无知地看去。这事情一点消息都没有，孟绥竟然知道了。
　　她问:“请问，前辈，这些流民会被怎样安顿？”总之不可能接纳入梁都城。
　　“这，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大概是资助遣返那些流民回乡。”
　　“可是，这里许多流民是因家乡大难才逃亡北上，路途遥远，再回去恐怕又要折损许多人。”
　　孟绥听罢，一声叹息:“我这也是猜测，具体的事情还是由朝廷里有权力的人处理。我们想的再多，也只是蜉蝣瀚海，想得美而已。”
　　她略微颔首，又望了窗外一眼，可惜被摇晃的马车帘子遮住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