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颜倾城》卿安在

15、若兮为伴竹为魂3

　　倾城很快就自然而然地融入到玉若兮的生活当中，仿佛他们三人向来都是一家人。
　　无论倾城是多么的聒噪和不安分，玉若兮一直温和得笑对她，眼里的那丝宠溺始终未断；而小童，虽然一开始看不惯倾城的那份张狂，久而久之，竟也习以为常。况且他向来跟在安静的若兮身边，难得有个经常肆无忌殆大笑的人出现，因而也忽觉三人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比以往更热闹了些。
　　于倾城，玉谷更为闭塞的生活都已过了十七年。如今若兮和小童皆不会来管自己，更有小童烧得一手好菜随时相伴，便暂且忘记此番下山的目的，只恣意得享受这样的生活。
　　当天边的几颗星星缓缓爬了出来时，三人正如往常一般，在院中吃完晚餐。
　　小童刚将一杯清茶端至若兮手上，却见倾城已是一脸的苦恼和愁思。
　　“若兮，你干嘛要摆这么难的玲珑？明摆着让我丢脸嘛……”
　　就见石桌上，一张黑白分明的玲珑棋局正纵横交错，黑子平和轻缓，白子灵活机动，仿佛像是刻意纠缠在一起，竟让人找不到破解的路口。
　　玉若兮只是漫不经心得喝了一口茶，便将茶放置桌上，微笑得看着倾城。
　　“这局玲珑之所以被世人称之为‘禅’，是因其相生相克，竟是无破解之门。但若解玲珑之人，参透了人生玄机，懂得参禅之道，对于破解之法，大概也略知一二了。”
　　“参禅之道？我还不想当尼姑呢……”
　　“非也非也。倾城，所谓人生百态，自是爱恨情仇、生老病死皆俱有。故而人之苦恼、烦忧、欲望皆由此而起。倘若人能站在人生之外看待人生，也许世人也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玉若兮又捧起桌上的茶，微抿了一口。那张自始至终含笑的容颜，仿佛早已将这人世看透，静若谪仙。
　　“若兮，倘若世间有你无法割舍的东西存在，又何以能轻言看透？怕是争斗了一辈子，都还看不穿这人生吧。”
　　倾城忽然自那玲珑中抬起头，以往清明的黑眸此刻竟蒙上一层迷雾，犹如今晚被乌云遮住了一角光辉的月亮仙子，美丽得不真实。
　　“世间无法割舍的东西？”玉若兮忽然停下品茶的动作，转而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世间有何东西值得我无法割舍？
　　余光瞥到了玉若兮眼中的那抹疑惑，倾城忽然脑中一闪。
　　“难道若兮无父母亲人牵挂吗？”
　　闻言，玉若兮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明显一顿，瞬间又恢复一贯温和的微笑。
　　“若兮……无父无母，在这世间除了小童外，已别无其他亲人。”
　　“若兮……”倾城忽觉心中有丝隐隐的疼痛。只不知道这样的疼，究竟是为了眼前这谪仙般的人，还是为了自己。
　　再次望向那个连说自己无亲无故都可以含笑而出的人时，倾城只觉眼前那双清澈幽深的眼眸仿佛也正在认真得望向自己。
　　“若兮？”倾城忍不住朝左右看看，自己身上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别动！”
　　“？”
　　忽见玉若兮轻轻挥了一下白色的衣袖，顿觉眼前似有什么若隐若现的亮光扑闪而过。
　　当若兮再次伸开手掌，将掌中之物展现给倾城看时，毫不意外的又看到一张满是欣喜的绝色容颜。
　　“萤火虫？若兮，是萤火虫唉……”倾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飞奔到若兮身边，小心翼翼得逗弄起若兮手中的萤火虫。
　　玉若兮微微一笑，只将手中的萤火虫轻放置倾城手中。继而双袖朝四周一摆，忽觉有丝温和的气流盘旋在四周。
　　倾城只觉好奇，自手中抬起头，顿时又是一震。
　　只见四周忽然涌现出无数只隐隐发亮的萤火虫，如一个个提着灯笼的仙女，在天空中展示着自己的曼妙舞姿。只是那萤火虫似懂人性似的，有几只竟轻飞到倾城手中，与她掌中的那只忽然结伴翩翩起舞，一直绕着倾城转悠。
　　“小时候，小师傅也曾拿萤火虫来哄我开心。他告诉我：传说在一个遥远的村落，有一个少年爱上了同村的一个美丽少女。少女每天都要去森林采集药材，可是这个少女自小就是瞎子，看不见周遭的任何事物。于是少年每天都为少女引路，做着少女黑暗中的引导者。突然有一天少女却不见少年的踪影，原来少年得了急病，不久将离开人世。弥留之际，他向上帝祈祷，祈祷今后少女没有他的引导，也可以自己找到方向。就在这时，一直焦急等待着少年的少女，突然感觉眼前有一丝小光亮，她以为是少年，便快乐地迎着这个亮点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少女的眼睛突然逐渐有了刺眼的感觉，她缓缓地抬起了头，居然看见了这个世界。她开心极了，迫切地去寻找光明的来源，却意外地发现那只是一个微小的但会发亮的昆虫，光已经很微弱了。少女用手轻碰了一下那个可怜的小动物，它竟然服帖地倒在了少女的手掌中,染尽最后一丝光亮……而另一头的少年也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小师傅，你说世间真会有这样痴情的男子吗？在临死前想得都还是自己心爱的女子。这个人不是太傻了吗？”
　　“……倾城，你还小，对于情之一事，尚未懂。世间如果有值得自己愿意用生命付出代价去换取的东西，那已是一件幸事。何以还会在乎什么报酬呢？”
　　“小师傅，那你有这样的人值得用你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吗？”
　　“……”
　　待故事讲完，倾城恍觉自己仿佛已身置玉谷中。蓦然看到眼前那双似能洞穿一切、无欲无求的清澈眸子时，这才回了回神。
　　“本将秋草并，今与夕风轻。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玉若兮边敲打着桌上的茶杯，边幽幽念道。看着倾城逐渐回神，云淡风轻的眼眸中已泄露出淡淡的宠溺。
　　“虫萤虽为小物，不如人之血脉精通，身强体壮。但若小物有情，便是连这方天地，都抵不过这般的深情吧……而为人者，如这般有情有义之人，世间又有几许？”
　　蓦然，两人四眼相对，似有所悟。但终究是被彼此眼中深藏的迷雾所蒙，竟辨不出那样的眼中藏得究竟是喜，抑或是自心底发出的悲凉……

　　正待倾城欲将手中的萤火虫尽数放走，忽觉玉若兮的眼中似有一丝微弱的疼痛一闪而过。倾城只当自己眼花，并未去追究。
　　只是若兮眼中的那么疼痛却并未完全消失，随之竟是越演越烈。连额上的青筋都若隐若现得绽放开来。
　　“若兮，你怎么了？”倾城已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却找不出这不对的地方。
　　“我……”玉若兮谪仙般的脸上已是一阵惨白，按在石桌上的手指竟五指骨头突出，似在努力克制着剧烈的疼痛。
　　倾城立即赶至若兮身边，蹲在他脚边仔细查看。却见玉若兮放在轮椅上的双腿竟像是受到蛊惑一般，无法克制得自行剧烈抖动起来。
　　第一次见到玉若兮如此，倾城竟慌了起来。“小童……小童，你快来……若兮……若兮他是怎么了？”
　　就见小童飞速赶至玉若兮身边，看到此刻若兮脸上痛不欲生的表情时，眉头一皱，二话不说，便推着若兮的轮椅，飞速奔至房中。
　　倾城原也想一起跟过去，只是刚到门口时，就见小童单手一挥，门自动关上，似不愿被人打扰。倾城无奈，只好焦急得等在门外，祈求若兮无恙。

　　等倾城醒来时，竟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而窗边刺眼的日光，显示此时已日上三竿。
　　倾城立即下床，飞奔到玉若兮的房中。
　　刚踏进房门，就见一抹熟悉的背影正背对着自己，倚在窗前安静得看书。夏日的阳光映照在他的背影上，投下一道温和的轮廓，却更显得这样的背影竟似无比的孤苦和寂寞，略显脆弱。
　　“若兮？”朝着窗前的人轻轻喊了一声，生怕自己的张狂打破了这一室的祥和。
　　那人微微一愣，这才放下手中的书，将头从窗前缓缓移向倾城，苍白的脸温和得一笑，仿若三月的春风。
　　倾城忽觉这满室的光辉都抵不过此刻那人脸上安静苍白的笑颜。笑得云淡风轻，笑得看透人生百态，笑得温暖人心，却笑得如此空洞苍白。便连窗外再耀眼的阳光，都遮不住他满眼的寂寞和悲伤。
　　“若兮……”不知不觉，心竟疼得连眼中的一滴泪掉下都浑然不知。
　　还未来得及擦去，却见玉若兮眸中一闪，左手一挥，瞬间已身置倾城身边。望着手间那冰凉湿透的陌生感觉，若兮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却瞬间苦涩的轻皱起眉。原来，这样的泪，竟是苦的……
　　“噗哧……”见到玉若兮难得有这么傻的动作出现，倾城已忍不住展颜一笑。却见若兮依是一脸迷茫得望着自己，眼中闪现着复杂的神色，便更觉好笑。
　　“若兮，你向来都说我像个孩子，这次倒是你自己像了。这眼泪自然是苦涩的，还用得着尝吗？看你皱眉的样子，竟比那布老虎还可爱，呵呵呵……”
　　看着倾城越笑越欢，玉若兮也情不自禁得跟着笑起来，原本苍白的俊脸忽然多了一丝生气。却见倾城忽然止住笑，蹲下身来和玉若兮直言对视。
　　“若兮，我想知道你昨晚到底是怎么了？你若真视我为知己，便不要瞒我。”
　　玉若兮忽然一顿，顷刻间又恢复云淡风轻的笑。原本扶着轮椅的手已不知何时握向了腰间的玉箫。还未明言，一声悠扬略含苍凉的箫声已在室内幽幽响起。那淡淡的箫声，仿佛吹尽了一生的艰辛，看透了一世的繁华，了断了所有的情缘，竟是如此的……苍茫悲凉……
　　箫声断处，玉若兮那双始终都微闭着的双眼这才缓缓睁开，望向倾城。
　　“我已明了……”
　　闻得这样淡定的话语，玉若兮的眼里霎时绽放出一丝无比耀眼的光芒。倾城，你果然不负我心……

　　“公子……”小童的声音忽然自门外传了进来。
　　倾城立即整了整容颜，将一切心绪恢复到平常状态。再看向玉若兮，已是如往常一般的温和和安静，云淡风轻，不禁微微一笑。
　　“公子，竹心传书。”小童刚一踏进房门，就将手中一枚精巧的竹筒小心翼翼得递给玉若兮。若兮并未刻意避开倾城，只在竹筒上轻轻一按，忽见一张小巧的丝帛自筒内掉入若兮手中。
　　展开丝帛一看，玉若兮顿时一震。
　　“若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闻得倾城的问话，玉若兮并未言语。只将手中的丝帛递给倾城，自己推着轮椅转至窗边，望着窗前那明媚的阳光若有所思。
　　倾城疑惑得朝丝帛一看，顿时也一阵惊呆，满脸不可思议。
　　“若兮，你打算怎么办？”望着窗前的那抹背影，倾城不禁又皱了皱眉。
　　“看来玉佩一事已给逍遥庄带来了预计的后果。这个天下，怕是会更乱了……我们，也许也该出手了……”
　　“那我们何时出发？”
　　“明日就即可启程吧。小童，你去收拾下行装。”
　　小童正想劝阻玉若兮稍等一段时间，等他身体无恙再出发。只是看到那抹孤寂的背影，便不再言语，只暗自忧思。转头朝倾城手中的丝帛一看，心下已明了，转身就去准备行装。
　　倾城再次看了看手中的丝帛，也不由深思起来。只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该给整个武林又带来如何一场风波？

作者有话说

　　关于玉若兮和倾城的关系，嘿嘿，同志们表急，只要耐心继续看下去，后文自会有一大爆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