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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当水觞别 ...


  •   周军大营。

      晋侯帐。

      宁族坐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易斯哈服侍上光穿世子礼服。

      “光儿。”他唤道,“你吃苦了……”

      上光转过身来,愧疚地说:“父亲,是当儿子的不孝,您本来身有旧伤,御敌之事由儿子服劳才对,儿子却去了远地……”

      宁族爱惜地理一理他的衣领:“这是哪里的话。是做父亲的我没能保护好你,使你奔波风尘,受了委屈。”

      “父亲,你知道,我也是想帮阿齐利,以此恢复周戎的和平。”上光盯着宁族郁郁的眼神,“……您在顾虑什么?”

      宁族叹一口气:“孩子,你为这个,惹下了你最不喜欢的无尽血腥。昨天瞧着那戎人死缠你时的怨毒模样,我怕……”

      “他是在诅咒我。”上光安慰宁族,“不要紧,父亲。交战的双方,必定会有伤亡和仇恨,这无可奈何。”

      宁族原地徘徊。

      “啊,快准备吧,等一会儿天子的祝捷礼就要开始了。”他突然想起,催促易斯哈检查上光的周身饰物。

      上光沉默。

      宁族努力逼迫自己忘记脑子里翻腾的问题:“……你好象很喜欢吕侯公主?”

      上光惊醒一般:“嗯?……嗯。”

      “很好。很好。”宁族点头,情绪恍惚,“你从小就是个驯顺的孩子,肯上进,又稳重,任何方面都无可挑剔,不教我和你母亲……操劳半分……好啊,连我们强加在你身上的婚姻,你也能得到愉悦……”

      “父亲。”上光握住宁族的手,“我真的感谢您定下的婚约,真的。我永远……是您的儿子……”

      被触到痛处的宁族情不自禁地拥抱儿子。

      没有谁能夺走这个宝贵的孩子!

      没有谁!

      不去管那个肖似他的大巫,那不过是巧合罢了!

      丢下吧,抛弃吧,再也别提!

      “父亲,我得和昭世子会面。”上光待宁族平静,小心翼翼地报告。

      宁族松开他:“去吧。”

      上光走到帐门,停了脚步,向父亲深施一礼,方才离去。

      等他走后,宁族疲倦地坐在地上。

      “君侯!您怎么了?!”他的股肱之臣,也是他的庶弟——公子养掀帘进帐,一见此状吓得赶紧来扶。

      宁族拒绝,公子养再瞧他时,他已泪流满面。

      “我宁愿他在我眼前抱怨,只一句也好……”他哽咽道,“那双眸子……天啊,如果有对他的诅咒,我祈求能由我承受!”

      公子养理解地拍着兄长的背:“这么久过去了。即便是当时,也不是你的错呀!”

      宁族凄恻地道:“错早铸成,我岂无份。这孩子,可能了解到他的身世了。”

      公子养失色,结结巴巴起来:“……那、那……”

      “他是我的儿子!”宁族一把推倒公子养,仿佛他是觊觎上光的鬼魅似的,“是晋国的储君!”

      “兄长!你糊涂了?”公子养搂着宁族的肩膀,“没人会否认这事实,而我会拼了性命维护他的!”

      相比之下,卫世子帐的气氛要轻松得多。

      “我的弓还漂亮吧?”临风摆弄着她的新弓,将西行昆仑的种种历险讲故事一样描绘一番讲给景昭,听得他入迷,“这便是昆仑丘的瑶姆送的。”

      “可惜!”景昭抚掌,津津有味地琢磨,“我没去成,实在是人生憾事!”

      正说笑着,帐门外闯进一个人来。

      景昭定睛,险些脱口而出:“燕世子?!”

      “我是烈月!”来人板着脸儿,“卫世子又忘了吗?不着男装我是不便四处行走的。”

      临风大为诧异:“烈月?燕国的烈月公主?”

      景昭吃这个小女孩一句教训,哭笑不得:“你的好友……”

      临风更是摸不着头脑,她和烈月,不如说曾是玩伴比较恰当。作为朋友,似乎没到那么深的关系。

      烈月倒镇定自若:“对。”

      她招一招手,又跟进几个侍从,捧了锦袱跪献临风。

      “这是礼服。”烈月介绍,“这是首饰和脂粉。”

      她扭头瞥瞥景昭:“卫世子不回避?吕侯公主要更衣了。”

      景昭遭她一说,莫名其妙地不自在起来:“……那,哦,我约晋世子同去祝捷礼,先行一步了。”

      云泽送完景昭,把烈月的礼物打量一遍,代临风道:“公主美意实不敢违。若论衣物,我们也是有的,怎劳公主费神。”

      烈月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角:“你们大概觉得我失礼了,而我做事是有理由的有分寸的。首先,你们是被掳掠到这儿的,未得行李;再者,卫世子纵有些裙钗带给你,也不完备。在军中,梳洗打扮并不紧要,疏忽点是无碍,可关键的是,今天的祝捷礼你要参加,是你博得赞赏的难得良机!”

      “我糊涂了。”临风疑惑,“我蒙天子恩典,特允列身祝捷礼,足够了,尚需怎样的赞赏?”

      “女子博得的赞赏,除了容颜,就是姿态。至于德行,才思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全是负累。”烈月望透世情般老成地说,“在室遵从父兄,出嫁侍奉丈夫,对女子而言,无论愚蠢、聪慧皆能做到,算甚稀奇?若靠德行、才思等等世人惟许男子具备的品质闻名,又要受无数非议。所以女子能凭借的,独剩美貌而已。”

      临风向来厌恶类似的言论,此刻听了,如鲠在喉,不得不吐:“你小小年纪,何必学那么多的无趣见识!”

      烈月无动于衷:“哪里无趣?美貌成就的事情,不胜枚举。你不算佳人,干嘛不用心思于此?”

      “不算佳人?”临风冷冷道,“抬举了。我长相普通,眼角这遗留着儿时的疤痕,离佳人的位置远着呢。好在,我就是我!……公主回去吧,我器量狭窄,快得罪您了!”

      烈月盯着她,控制不住似地发抖。临风观察半天,才醒悟那是她在开怀大笑。

      “不愧是司寇公主!爽气!”她换了个人一样,乐不可支,前仰后合,“厉害!我赠你的,出自友情,你安心收下!”

      接着,她立即陷入黯然中,啧啧叹息:“我若有你的勇敢,你的胆魄,哪会到眼下的地步……”

      话音一落,她不道辞别,径直去了。

      临风教她弄得云里雾里,张口结舌。

      同一时间的宋世子帐。

      苏显皱着眉头,套上色彩华贵的红底绣纹外袍,略低了头使侍从们为他戴上珊瑚簪珥,脑后照例垂下两根绦子,坠系一双玛瑙珠,光彩照人的显君瞬间重放瑞华。

      “世子……”侍从谦卑地躬着腰,轻轻提醒。

      他抬起两臂,他们麻利地在他礼服上下薰染香料。

      最后,他悠闲地坐下,静候祝捷礼的时辰到来。

      “你不累呀?”他哼了一声,“死死粘着我!”

      “不啊!”青鸟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端详他,“你本来好看,这么收拾就愈加好看!”

      苏显作个揖,讽刺道:“过奖啦!周人嘛,别的不多,礼仪最多,特别是一条:女子不能随便看男子更衣!”

      青鸟不在乎:“我不是周人。”

      周礼与她何干……

      “我是周人。”苏显抱着臂,针锋相对,“而且这是我的寝帐,”

      青鸟骨碌骨碌眼珠子:“可我爱你啊。”

      苏显被她缠得几乎要疯,向女孩子表现温存的那一套早丢得没影儿:“你姐姐的话我就答应,你又不漂亮……”

      “临风也不漂亮!”青鸟不甘示弱,“为什么你和上光都爱她?!”

      苏显心惊肉跳,啪地捂上她的嘴。再蓦然想到侍从们不通戎语,于是收回手掌,在她袖子上揩拭:“呵,口水!……你只是个黄毛未褪的孩子,跟谁比啊?”

      青鸟气鼓鼓地直起嗓子,生硬地拿周语叫着:“临——风……”

      苏显差点本能地跳起来。

      幸亏青鸟只会这两个字,一再反复。

      “唉……”苏显头痛地按紧额角。

      祝捷礼。

      大巫孟哲罗理所当然地担负起了主持仪式的职责。

      他向天地祝祷拜舞一番,递给新任众戎之首阿齐利镶嵌着宝石的金刀。

      阿齐利戴裘冠,披皮氅,神情肃穆,举止合度,俨然首领风范。

      谢过孟哲罗后,他执刀在牲牛的耳上一割,滴血入玉爵,捧晋穆天子,表明订盟臣服之意。

      穆天子接来照他做,自饮一口,复赐予阿齐利。

      阿齐利三跪三起,受赐。

      “昆仑之阴,当水之阳。歃血为盟,周与戎邦。神灵作鉴,天佑其祥。代代交好,万世同昌。”毛伯班以讼赞开场,“天子赏戎首白璧二十双,丝帛百匹,
      礼器十件。”

      对归附的蛮夷一点恩惠,对周王来说,无异九牛一毛。这么做既彰显大国气势和胸怀,又时刻提醒蛮夷们注意自己的地位,不要妄图与地大物丰的天子之朝比肩,挑战它的威严和实力。

      毛伯班瞟一瞟阿齐利,继续宣布:“戎首献天子良马五百,牛羊各一千。……另献天子神兽四白狼四白鹿,以为天子寿。”

      阿齐利瞠目结舌。

      “啊?!”他茫然地瞪着毛伯班。

      “礼成。”毛伯班合上木简。

      阿齐利原地呆立,好容易清醒,一把揪住毛伯班:“神兽不能给!”

      这个冒失的举动,激怒了守护天子的虎贲卫士,齐刷刷地围了他,亮出手中各色兵器,欲结果他性命。

      毛伯班由卫士们救出,恢复常态,呵斥阿齐利道:“戎首无礼!天子助你复位,你理应赠奉神兽馈答此等大德!怎么反对天子大臣卤莽?!”

      阿齐利挣扎着:“神兽乃我族祖物,这是你们明抢!”

      “太放肆了!”毛伯班一拂长袖,“戎首之位,再生之德,区区神兽算甚?竟至如此!”

      一伙卫士半拖半挟地强行要阿齐利在盟约书上刻下字迹。

      “我不刻!”他拼命摆脱他们,“神兽不能给!”

      毛伯班道:“神兽一旦献了天子,便是周戎和睦的凭证。你想夺回,周戎之间立即没有和睦可言!你愿意吗?”

      阿齐利绝望而仇恨地望着穆天子,牙齿死咬住嘴唇。

      自他的叔祖起,戎人历经征战、分裂、内斗,刚刚勉强平静下来,仿佛人的大病初愈,虚弱不堪,哪有说“愿意”的资本!

      穆天子满意地摩挲已装进精美木匣的八枚神兽石。

      “作为大周的荒服之臣。”他对阿齐利颔首,“勿忘岁贡,忠于天子,切记切记。”

      阿齐利指尖扣住地面:“……是……”

      甫一散场,上光即刻追上疾步如飞的阿齐利:“你去哪?!”

      阿齐利停下:“难不成轻易走脱了你们?神兽绝对不能给!”

      苏显横插一杠子:“哟!你去召集部众,阻拦我们奏凯回师?!”

      “正是!”阿齐利毫不避讳地说,“实在夺不到,还有一死呢!”

      他心中的计较不需多诱,自己就全部倒给人家了。这作风,这城府,注定他成不了大事。

      上光一听,愤怒地提起他的衣领,一字一句地道:“你想灭族吗?为八块石头,值得吗?!”

      “啊哈。”阿齐利盯着他,“你早布置好今天的圈套,只等我这傻兔子去钻吧?”

      苏显忍不住大笑:“你高看他了!世子焉能介入天子的事务中?他不惊讶是由于他以前就料到了是这结局。实话告诉你,天子平生最好两件事,一件是游猎,一件是征伐,世上惟此两件最能炫耀功绩。稍微动下脑筋你就该清楚,当初正是为了维护大周的尊严才出兵,动用了那么多人力物力,班师归京时不携至宝,如何服众?如何耀功?”

      “喂,显世子,谨慎些。”他肆无忌惮地评价天子,令上光不安地环顾四周,生怕有人得风传雨,闹到天子耳中,给这棘手的事更添坎坷。

      苏显讥诮道:“你也够了,谨慎谨慎,千方百计扶他登位,算白费啦。”

      上光低下头,叹一口气。

      “的确。”他说,“我没办法了。决定寻找神兽时,我猜它们的下场总不过于此。明知而故为,你可以怪我害了你。……可是,我问你一句,莫非没了神兽,你就不会有半点作为?!”

      他自顾自在石头上一坐:“你不必答我。我是认为神兽并非决定戎族存亡的关键,关键在你。神兽去了,支族们是不肯罢休的,好,我留个解决的计策与你。”

      “你别过分了。”苏显干涉,“你的计策,多半是挖自己肉去补他的疮。”

      上光默然不语,猛地抽出阿齐利的随身匕首,在他胳膊上狠狠一划。

      阿齐利痛得倒吸凉气:“你做什么?!”

      “去见支族的首领们,尽量夸张地讲述你被迫定盟的经过,让他们看这伤口,表露你报仇之心,越激烈越好,他们必然原谅神兽的事,反而会敬重你,顺服你。”上光从容道,“接下来,你得变得比他们冷静,为他们分析立时与周交战万无得胜的可能,也要尽量夸张。在他们中,一定有人要你谈谈到底怎么处理,你就说,积蓄力量,以图缓报。此号一出,谁也不会有异议的……”

      苏显打断:“你真毒啊!他的位置稳固了,戎人结为一体了,大周不是危险了吗?”

      “你错了。”上光辩驳,“威胁大周的何止戎人?北狄、南蛮、东夷……如果只把眼光局限在削弱他们的层面,徒费精力,不若自强。大周有悍敌为邻,方可不忘警醒,不堕志气,长久兴盛。”

      “……”苏显无话可接。

      上光的这番言论,在理并极具胆魄,教他大为震撼。在此之前,上光给他的印象只是个非常看重情义因而显得犹疑,显得软弱的人。这下,他似乎得改变一下看法了。

      阿齐利记在心头,也是暗服。

      “众戎之首,双全的策略就是这一条了。”孟哲罗总能在紧要关头出现,替他们,或者说替上光排忧解难,“我会留下来辅佐你的,支族首领方面你大可放心按上光的路子走。”

      上光感激地同舅父交换一下眼神,孟哲罗提供给他鼓励。

      阿齐利埋着脸想了好一阵子,重重地一跺脚道:“那就这么办!”

      他风风火火地跑去找他的首领们商议。

      和他相反方向的天子大帐传来浪潮般的喝彩声。

      苏显好奇地踮脚张望:“咦?那儿在干嘛?热闹得像在耍百戏似的。”

      孟哲罗淡漠地掠了一掠大帐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是都兰献给周天子的礼物——一个异人。”

      “异人?”上光重复道。

      “都兰看来是要把这场争斗继续下去了。”孟哲罗说,“那异人被青鸟唤作赤德赞化,说他是从极西的地方来的。眼下,他正给你们的天子展示他的法术——一些欺骗眼睛的玩意。”

      苏显略为琢磨:“大巫是指都兰用他迷惑天子?”

      “要是这不能说明都兰的意图。”孟哲罗道,“我可以告诉你们,迈汗献的礼物,是二十名美女……”

      上光哑然。

      孟哲罗拍拍他的肩膀:“周天子褒奖了他们,可见礼物很对他的脾气。……你们无须忧虑,凡事都有它的气数,而气数,就像你说的那样,完全是靠自己的。周与戎今后要走向何方,昌盛还是衰败,全凭他们的首领领着部众去选择了。你尽到了责任啦,上光,暂且放下你的负担吧……”

      是夜,阿齐利在帐中燃上火堆,烤起最肥美的羊羔,摆起最好喝的奶酒,邀请上光、临风、苏显以及尔玛,五个有着千丝万缕恩怨纠缠的人来帐赴宴。

      他们,终于在尘埃落定后坐到一起,尽情畅饮。

      “我不是众戎之首。”阿齐利已有三分醉意,红着脸指着上光,“你也不是世子!我们只是戴狼牙金圈的兄弟!……过去,你知道吗?过去我很嫉妒你,还讨厌你……你是个好人,真的……”

      上光酒量尚可,不失理智,浅笑道:“我明白。”

      阿齐利搂一搂他:“嗯!好!”

      他端着酒杯,走到尔玛面前,蹲下来凝视她美丽的面庞,抓住她柔软的手:“你为何不笑?这两天你老在哭。……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求你做我的妻子,你答应吗?”

      “女人不可能答应一个喝醉的男子的求婚。”尔玛开玩笑般地道,“我是哭,我解脱了。跟着你,我和孩子都能过好日子,对不对?”

      阿齐利深情道:“对。永远过好日子。”

      尔玛捧着他的脸:“我相信你。不过,我不爱那个孩子,我们把他送别人吧!”

      阿齐利阻止:“你的孩子我会好好照顾的,送人?不行!”

      “我想送给上光。”尔玛说。

      临风浑身一凛。

      尔玛转而拉了临风:“我不愿使这孩子留在这里,因此托付给你和上光,请你收下!”

      “怪事!”苏显代答,“他们还没成婚,你倒把孩子塞来了!”

      临风征询地看一眼上光,上光不表态。

      “留下阿谟的孩子,对阿齐利与孩子都没好处。你不肯收,我……还是杀了他吧。他自我而来,自我而终,也是个下场了。”尔玛凄切泪下。

      临风顿感酸楚:“……你,你起来……”

      尔玛不起,攥着临风不松手:“他还没名字,你给他个名字,当自己的孩子抚养吧!”

      “这……”临风为难地向上光求助。

      上光道:“净。洁净的净。”

      “洁净……”尔玛呆了呆,“好名字……”

      阿齐利定定盯着他们:“你们,说真的么?”

      尔玛望了望帐顶,忽然放声大哭,哭完又欢喜起来:“哪是真的!我才舍不得我的孩子呢。我呀,想试试我唯一爱过的男人的心罢了……唉,他依旧耀眼,依旧如雪山顶的坚冰……”

      她举起杯子,穿花蝴蝶一样在众人间周旋劝酒,嘻嘻哈哈。

      阿齐利一颗心落回肚子里,也随她说笑打闹。

      直到东方微白,宴席方撤。

      上光几个全醉得不省人事。

      原来那不是假的……

      尔玛失踪了,就在周军返程的那天。

      “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回去?”青鸟泪汪汪地拽着苏显的袖子。

      苏显无奈地一脚跨在车凳上,一脚踏在地上,上不去下不来:“好了,回昆仑吧,你母亲和姐姐盼着你呢。”

      “以后你还来昆仑吗?”青鸟可怜巴巴地问。

      “可能哦。”苏显随口道,“说不定连天子都会去巡游呢。”

      青鸟单纯,忙止住哭泣。

      苏显摆脱了她,顺利坐上车。他料不到的是,半年后他的戏言成了现实,“穆王西游”成了青史上神奇的一页……

      他回头一望,青鸟哭哭啼啼,就是不跟迈汗离去,不免多少有些不忍,放缓了口气:“你是悬圃最鲜艳的花,有一天,会有个很优秀的男子来爱护你的。我都要走了,想看见你最可爱的模样,你能笑一笑吗?”

      青鸟努力了很久,艰难地迎着阳光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我便放心了。”苏显解下玉佩送她,“天神将赐福予你。”

      另一边。

      阿齐利、上光、临风相对而立,都不作声。

      “是不是?”阿齐利悲伤地说,“是不是你预计到她会走,才应了她的要求?”

      上光怜悯地瞧着临风怀里熟睡的孩子:“让她走吧,阿齐利,她被痛苦压得太累了,别打扰她,你也找不到她的。这个孩儿,由我和风儿收作义子,令他平静幸福地长大。”

      阿齐利哀痛难愈。

      “既然如此。”他下定决心地说,“我等她回来。……众戎之首与晋世子,恩断义绝了……”

      临风急得不行:“阿齐利!”

      阿齐利做个手势:“可我阿齐利和上光,仍旧是兄弟!”

      他敬上光、临风各一盏酒。

      “一路平安……”他说。

      上光一饮而尽。

      晋侯宁族的人前来催促启程。

      上光漫不经心地敷衍着,一面寻觅孟哲罗的踪迹。

      宁族第二道催促。

      上光踌躇片刻,与临风分别登车。

      远远地,荼余依偎在孟哲罗怀中,看着周军的队伍委蛇前进:“不送上光?”

      孟哲罗亲昵地摸摸她的脑袋:“不了。他有他的日子,我们有我们的日子。我不想教他父亲担心。……他很爱上光,这比任何事都使我欣慰。”

      “我们还会再见他们吗?”荼余惋惜地说。

      孟哲罗轻轻地吻着她的颊:“……大概……”

      荼余勾住他的脖子,小猫似地贴着他的胸膛。

      “上光,后会……”孟哲罗趁荼余看不见,眼底泛出水雾,“无期了……”

      西征犬戎,就此落下帷幕……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呼呀~~~~~~~~
    西征篇终于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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