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三 ...
-
这一年九月开始时，一之仓聪觉得有很多事情不一样了，尽管这只是高中生活的第六个月。
当然了，堂本监督和往年一样制定了超出大多数人负荷的训练计划表，一之仓依旧在训练后被队友扛下场，也没能在新一轮的升格试中得到一件带背号的球衣，这些都没有变，但是又不能说一切都如昨日。
木村队长在开学第一日傍晚的引退大会上正式和全队人说了再见，他会暂时离开秋田一段时间，虽然嘴上说着的是有缘再见，但看到学长们那副样子，搞不好这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深津逐渐成为了队里最有话语权的一年级，几乎所有的练习赛都由他来组织，有时候自己常常忘记他也是同级生。
河田前几日去拿了新的训练鞋，他好像每一天都在长高，不知什么时候就从队伍的末端站到了中间，野边和他两个人进入了这次的升格录取名单，至于松本在IH最后替补上场的表现非常不错，尤其是在秋田当地的应援团里人气越来越高。
这次冬季杯的县内预选，堂本监督似乎想用全一年级的阵营来打，那就是还剩下一个名额。
“你有在听吗？”
和堂姐走在从便利店回去的路上，一之仓碎碎念叨着心里想的事情，发现三重子并没有在意他话里提到的人，更是没有接茬任何一个话题，他便歪头去看她正在翻着看的杂志新刊。
那上面是个穿着赛车服的金发碧眼外国人，站在一辆看起来很炫酷的跑车旁边。
“我在听，”三重子点了点头，“我也知道你会再去试一试。”她合上杂志看向一边的堂弟，“反正，河田是河田，松本是松本，野边是野边，深…深津是深津，你是你。”
配合着她的方言和念经一般的语速再加上最后那奇妙的停顿让一之仓难忍笑意，他本应该在这个场合觉得感动，却只能埋下头来连连应道：“我明白……噗……”
接着扑哧笑出了声。
再接着被三重子狠狠用杂志拍了脑袋。
胡乱念着“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说是要给堂弟清洗周身业障时，两个人打打闹闹进了家门，走到里屋又见到佛像前空荡荡的，她才想起那本经书后来深津并未还给自己。
说起来倒不是什么多珍贵的东西，她从小到大手抄过的经文若是都被装订成册，大约一间车库都不一定能放得下，她完全可以再拿一本新的，不过她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以深津那般性格，连那些她说送给他们的课堂笔记，他都是隔天就还了，即便暑假里确实很难见面，如今开学也有几日了，每天碰面的情况下却不见他提起这件事。
会是忘记了吗，还是其他的原因。
纷繁的思绪总是干扰睡眠，同堂弟道了晚安后回到房里，三重子在矮桌上将一叠纸摊开，先是两手绕着念珠念了几句，继而轻轻呼出一口气，左手拿起毛笔，一字一句默出经文，奈何脑海里不断回放的是那粗糙的指腹触碰到自己的唇的瞬间。
阿弥陀佛，果真亵渎。
实际上若说是故意不归还经书，深津并不冤枉，因为就算直接给他下指控，他也会点点头说：“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哟。”
毕竟读经作为入睡的妙招来说，的确有着超强功效，就像有什么莫名的神力似的，深津一直都是翻个身就容易醒的浅睡眠体质，自从枕边读物换成了经书后，他甚至都听不见松本的梦话了。
他有想过要是三重子开学时同他提起，那他就会坦诚地向她讨要，可既然邻座的女同学和往常一样不在意一切身外物的话，他无意主动开口。
而且深夜的偶遇总像是一场梦，只有经书能提醒他，那是现实的记忆，是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单单属于他们而非旁人的。
上午最后一节课，古文老师的声音再一次催眠了教室里大半的学生，深津的注意力也从课本上的汉字缓缓挪向了一旁，女生用右手摸着披散的头发，绕在手指上又松开，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发尾便时不时撩起，露出白皙的后颈。
一之仓先前提过，堂姐会在帮他理发的时候随便给自己也剪几下，看来是假期里太忙碌，她的头发比上学期要长太多了。
下课铃响了起来，邻座的女同学完全没有听见老师说的大家等一等，缓缓做了个伸展便打着呵欠起了身，深津瞥见她抽屉里那本杂志的一角，他止不住想，她都在忙些什么哟。
吃过午饭后的三重子一个人在校园里转悠，入秋后没等来秋雨，天气尚未转凉，在室外打发午后的时光变成了一种煎熬，她站在尚未被填平的树洞前，先是希望在这里安息的雏鸟未被打扰，接着就开始怀念被挪走的那棵年岁不小的板栗树。
如果还在的话，最近正好能偷偷打些毛栗子下来。
“还说要做板栗大福给聪聪吃的。”她低声自言自语。
埋头又向前走着，一路走到宿舍区附近，午休的时间不长，篮球部大多时候还会安排自由练习，所以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三重子悄悄朝里看了几眼。
宿舍楼门前有人正弯腰把报纸在地上摊开，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不远处的，他转过身去便和她对上了视线。
偷看的举动比较失礼，但三重子自带做什么都理所当然的特异功能，加上又是堂弟的队友，尽管眼生了一些，可也是见过的，所以她平静地微微颔首和对方示意，刚准备回去时，深津一手拿着理发工具一手抓着毛巾从里面走出来。
他向她招了招手，她便鬼使神差地迈进了宿舍大门。
“来得真巧哟，要做今天第二位顾客吗？”深津问道。
“喂深津你在想什么，那可是女孩子……”长脸的男生惊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三重子，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确实是该剪一剪了，”三重子再次摸了摸发尾，“那麻烦深津同学了。”
事后野边大概组织了三次语言，都没能清楚说明白这天午后的情况，这可不是什么深津一成给女生理发这么简单的句子就能概括的情节，但他说不清也有理由，毕竟深津给他剃完那最后一下，他就把腿跑得远远的了。
剩下的内容，他是趴在宿舍窗台上和其他人一起看的。
但是剪个刘海需要面对面凑那么近吗？
轻轻扫去她鼻尖上的碎发，深津两手帮她戴上了眼镜，三重子睁眼的瞬间，他向后退了一点点距离，很微小的几乎不会被注意到的距离。
“好了哟。”他说。
她抬手扶了扶镜架，用指节蹭了两下鼻头，抿着嘴正眨眼的模样看起来和平时那副“我佛慈悲”的圣女形象很不同，像一只浅色瞳孔的猫咪。
“阿——嚏！”突然一声，三重子蜷起身子又抬头，下意识便说了抱歉。
“湿巾给你哟。”深津抽出两张递过去，接着别过脸去在身旁默默握紧了双拳。
完了，是小猫在打喷嚏。
*即《往生咒》，可消灭四重罪、五逆罪、十种恶业。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二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