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鬼人》栖海

8、双生心

　　我的眼底彻底丧失温度，微微泛起赤红的血丝。

　　或许是感受到空气中的寒意，让他意识到了死亡的威胁。

　　我左手掐住霍小七，将他一点点提起，双足逐渐离地两寸，脸色涨成猪肝色，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

　　我的指尖淌出细微的电流，一点点麻痹他的心脏，我希望他能享受到死前的每一秒。

　　“许云鹤！”黄庭中急忙上前。

　　“听好了，团队是让人没有后顾之忧的办法，不是增加废物。”

　　霍小七意识到力量的悬殊，想起那只同样被掐死的白毛粽，忙不迭地点头。

　　可惜我已经动了杀心，在队伍里留下一个隐患总不是一件好事。

　　西域之行本就危险，在身边放一个定时炸弹自然是不愿的。

　　“许云鹤，他也知道错了，再掐就要死了！”黄庭中语速飞快，焦急的不行，但又不敢动手。

　　“我要他死。”我静静地看着霍小七的脑袋慢慢垂下来。

　　“许云鹤！”

　　“他还有用。”不想出口的许临安最终还是劝道，“罗盘是霍家的东西，进了西域再杀他也不迟。”

　　我扫了他一样，抽回了手：“但愿。”

　　我把他甩在地上。

　　他刚一落地就立刻大口呼吸起来，面色并没有好转，自始至终多看我一眼，他的脖子上挂着五根鲜红的手指印，印子开始发紫，发黑……看着触目惊心。

　　忽有一声响彻整楼的尖叫声打破夜的宁静

　　“啊——”

　　是徐露的声音。

　　刚进房间就看到徐露躲在床边，只留了一双眼睛露在被子外面，屋子里很杂乱，看样子她在不停的拿东西扔那个小女孩儿。

　　我的目光扫了半圈，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孩子，女孩子的脸上涂着不符合年纪的眼影，红舞鞋和黑裙子相得益彰。

　　她两边原是虎牙的位置长得更长了，颇有小吸血鬼的味道，但我认出了，这是店长的二女儿。

　　“怎么了？”我稍微拉回一点徐露的注意。

　　“她她她从窗口飘进来的！”徐露尖声回答，向后缩了缩。

　　我走向小女孩，小女孩从容地看着我，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揉了揉她的脑袋。

　　她很不自然地扫了一眼我，我柔声问道：“是来找你的姐姐的吗？”

　　“她是店主的二女儿？！”徐露夸张地叫起来。

　　“你看到我的姐姐了吗？”小女孩看了徐露一样，眼里不经意地流露出了些许失落，抿了一下唇，问道。

　　“你的姐姐死了。”

　　“死了？”

　　“嗯。”

　　“我能见见她吗？”

　　我把符块递给她，她悲伤地抚了抚符块，很快，她仅剩的悲伤也消失的一干二净，脸上只剩下淡然。

　　“曲婷婷！”房门口的中年男子惊恐的向后退去，却挣扎着倒在楼梯口，怎么都爬不起来。

　　中年男子就是店长。

　　他听到了徐露的尖叫声，急忙起来看看情况，不料，却见到了曲婷婷。

　　被叫曲婷婷的小女孩扫了他一眼，只是一抬手，中年男子就向这里飞了过来，摔在我们面前。

　　“想杀了他？”我偏着头问，嘴角的笑意不减。

　　她很轻地摇了摇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一开始也很恨她，但现在想开了，世间不缺恶魔，若是一个一个憎恨过来，也耗费不少精力。”

　　“这些年妹妹总是找客人的麻烦，我一直在阻止，我只后悔这次有些晚了。”

　　“你妹妹为什么要你的心脏？”

　　“她得了一种很罕见的家族遗传病，活不过十岁，家里对她格外的好，把我最喜欢的白裙子总要让给她。后来她听说了双生心可以永生，于是就想要取我的心脏。”

　　她垂着头，把这些年的委屈都一泻而出：“双生心一旦控制不好就会迷失心智，我只好杀了她，再给她陪葬，没想到她成了厉鬼，还想继续作恶……我便和她斗了十几年。”

　　中年男子摇着头，也不知道是在确认着什么：“不是……”

　　我们这才再次注意到他。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把他杀了。”我一指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颤抖着，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我厌恶地把目光移开。

　　“他是我爸，我不想怪他。”

　　她缓缓蹲下，直视男人的眼睛，很轻的喊了一声：“爸，我不怪你，真的。”

　　中年男子一见女孩儿这般，眼泪就下来了，停也停不下来，一时也不管她是人是鬼：“对不起，婷婷，都是爸不好，我不配做个父亲……”

　　中年男子的眼神有点躲闪，婷婷拥住他，肩膀也是一抽一抽的。

　　可忽而，中年男子猛地一符纸拍在曲婷婷胸口，速度快到让人不敢置信，婷婷的腹部立刻留下一个大洞。

　　曲婷婷睁大眼睛，捂住腹部的窟窿，身上的阴气化去不少，并且还在飞速流失着。

　　中年男子面带歉意的说：“抱歉啊婷婷，爸爸也是有苦衷的……爸爸早就知道你和妹妹一直不肯离开这个小旅馆，所以求来了这张符纸。”

　　“毕竟你们已经死了呀，死了的人就不该来找活人的麻烦，不然有违阴阳秩序。既然你们都不愿意走，那就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来送你们一程好了，来世找个好人家投了吧。”

　　曲婷婷的阴气越来越淡。

　　黄庭中气不过，骂了句“该死”，上来给了中年男子一拳，中年男子被打得人仰马翻，满脸怨恨又不敢多言。

　　我毫无办法地看向曲婷婷，曲婷婷回我一个安心的笑容，我心中一痛。

　　“嗖——”

　　一根长线从门口抽出，半透明的，一端搭在曲婷婷的手腕上。

　　一股阴气沿着长鞭传递过来，源源不断地注入曲婷婷的体内，我眼前一亮，是阴**融！

　　阴人的一种救治手段，我顺着长线看去，是许临安。

　　他不动声色地救下曲婷婷，中年男子虽看不懂这玄奥的手段，但也知道曲婷婷的脸色好转过来了，便也算到几分。

　　“你们这是做什么！为虎作伥！不想住就走！”

　　曲婷婷抬头看了一眼中年男子，露出了一抹妩媚的笑容：“爸爸，这是做什么？这些可都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呢，爸爸不想看到女儿活着？”

　　我回忆起预见术里，她杀死姐姐的那一幕，当一个人逼急了，或许真的会失去自己最初的本心吧。

　　中年男子面色一惊：“婷婷，你可不能这么冥顽不灵啊！鬼有鬼该去的地方，爸爸能给你的只有那么多了……”

　　我听的怒从心起，险些维持不住表面上的风轻云淡。

　　黄庭中等人也是如此，纷纷冷笑连连。

　　婷婷走到中年男子面前，轻轻的摇摇头，笑得犹如四月花开，甜美的童音还残留着几分天真：“不，爸爸，你还有心脏，如果爸爸真心疼婷婷，就把它留下来给婷婷吧。”

　　曲婷婷轻声笑了一下，一手猛地插进中年男子的胸口，黑血“噗噗”的往外冒出来。

　　我盯着黑血有些沉默，中年男子痛苦的低吼，如同濒死的野兽垂死挣扎，脸泛起了青灰色。

　　她厌恶地收了手，脸上有些委屈的神色，我眼前突然晃了一下——

　　聚会那天晚上，一个带着黑色斗篷，手握死神镰刀的表演人员和孩子愉快的交谈，不久，小女孩就演出了那场舞蹈，在中年男子来到她卧室前，小女孩先来到姐姐的卧室中。

　　小女孩绘声绘色地向姐姐解释双生心是如何让一个永生的，姐姐起初劝导了她几句。

　　可后来小女孩越说越癫狂，姐姐的眼神变得有些慌乱，恐惧地不敢看妹妹的眼睛。

　　妹妹走上前掐住姐姐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妹妹的瞳孔突然放大，黑色的瞳孔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姐姐忘了抵抗，直勾勾地看着妹妹的瞳孔，一个劲儿的颤栗着，她很快彻底被妹妹控制了……

　　这十几年，姐姐妹妹拼尽修为斗的你死我活，双生心才终于萌发，可远没到永生的境界。

　　画面来到今晚。

　　我们一行人我在旅馆顶部的视角，看到我们一行人进了旅馆的身影。

　　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看着我们，用手在屋檐上比划出一行字：倘若今晚我的妹妹死了，故事就结束了。

　　我大约料到她来我房间的原因了，不过是为了杀了自己的妹妹，而通过摄取驱鬼人的道行而摄取力量。

　　画面终于消散。

　　我空洞的眼神恢复神采，却见曲婷婷呜咽着讲自己的遭遇，只不过她没讲真话。

　　我冷眼看着她精湛的演技，甚至徐露已经完全信服，哭的比曲婷婷还厉害。

　　“大姐姐，能给我念一段往生咒吗？”她回头拉着我的袖子。

　　“你妹妹叫什么？”我揉着她的脑袋，随口问道。

　　她的表情略微凝滞了一下，露出伤感的表情：“曲随安，她是个好人。”

　　“对，你姐姐是个好人，曲随安。”

　　整个屋子的气氛压抑了下来，陷入诡异的沉默。

　　她不解的抬头，眼里是再也藏不住的慌乱。

　　“我帮你把故事理一理。”我顺着她的长发，开口，“你是姐姐，曲随安。有个叫曲婷婷的妹妹。那天跳舞的是你，被弓虽女干的却是你妹妹。”

　　“你那天潜入她的房间是为了刨出她的心脏，却没想到没伤了你的妹妹，妹妹意外之下杀了你，决定给你陪葬，两个人却都没有魂入黄泉，便斗了十几年。”

　　“你让那个中年男子把你误认为曲婷婷，一方面好引起他的警惕，对你出手，你好顺理成章的杀了他。一方面是帮你圆谎。你以为曲婷婷死了你就拥有双生心了吗？”

　　曲随安被戳破了心事，脸越来越阴沉：“即便如此，我父亲他的确该死。”

　　“不可否认，你对你妹妹还有点仅剩的亲情。”

　　“不是我，我没害过她！”她抱头尖叫，“是他说，双生心可以让两人一起永生，这样我妹妹就不会死了……是他说……”

　　“他说的永生，是两个人的思想活在同一体上，最后融合成的思想，既不是你，也不是你妹妹。”

　　“不是！我已经尝试融合双生心了……很顺利！”

　　“我们初见你时，你就用着你妹妹的语气说话，甚至我们所有人都相信了，你就是曲婷婷。你好好想想，是你一开始就有意骗我们的吗。”

　　“我没有……”曲随安痛苦的抱头蹲下。

　　我引导她找到问题的关键：“那么那个黑衣人呢，是你们认识的人吗？”

　　她惊骇得瞪大眼：“对……是他……是他说的……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帮我……”

　　“帮？”我冷笑出声，“你妹妹都知道的比你多。”

　　可惜，倘若她的姐姐今晚死了，故事也不会结束。

　　“别说了……”她捂上耳朵，一行行血泪滑下来，满脸都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双生心只是一个诅咒，这整片村庄的山水格局叫做九阴阵。”我勾起嘴角，席地而坐，这九阴阵能聚集方圆百里的阴气，使人死后的灵魂找不到黄泉的路。

　　这也是曲随安和她的妹妹，不能魂归黄泉的原因。

　　我放缓了声音，有些疲惫：“都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