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在尘埃》芙清子

4、Chapter 4

　　爱情这个字眼在现代社会里似乎很矫情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中国社会的历来传统，在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可以决定子女的后半生，现今社会，隐婚、闪婚闪离、契约结婚、政治联姻从来不乏，大都是市井大众茶前饭后的谈资。从古至今，婚姻一直都被定格在一个很重要的判定上，可从某种层面看来，它其实很简单。一张结婚证，两个不相来往的卧室，陌生男女照样可以将就着过下去。所以，爱情在婚姻面前，好像越发的不值钱了。
　　回到家的第二天，顾子衿没睡成懒觉，一大清早便被顾母从床上拉了起来梳妆打扮，说是要宝贝女儿陪她去和王家阿姨她们吃顿饭。
　　“妈——”顾子衿头疼，“不就是吃顿饭吗？至于让女儿起这么个大早还如此浓妆艳抹么？”
　　“臭丫头，妈叫你打扮打扮是不想你成天忙着工作，弄得好好一个姑娘家不像姑娘家的没男人敢要，咱们家又不是少了你赚的这几个钱。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穿职业装，我从前那个青春美丽的女儿上哪去了？”
　　“哎呀，好了好了，我顺了您的意，还不行么？”顾子衿睡眼朦胧的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好久没有这么仔细的照过镜子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镜子里的女子，皮肤白暂，发梢眉尖还挂着残留的水珠，长得不算惊艳，却也算对得起大众，可眉眼间的那股子沧桑却与这张年轻的脸孔显得分外格格不入。难道青春真的离自己越发遥远了么？顾子衿不禁暗自苦笑。
　　小时候总是讨厌别人说自己幼稚，所以总是喜欢将自己打扮得老成，穿成熟的衣服，走成熟的风格，就怕别人知道自己其实还只不过是个孩子，却不知，那样的举动那样的心理是多么的稚嫩无知。
　　到我们真的长大了，成熟了，却忽然开始讨厌长大后的样子，总想着抓住青春的尾巴，所以总爱买些年轻态的衣服，偶尔穿着出去晃晃，深怕别人说自己已是半老徐娘。
　　人啊，真是一代又一代的循环着一个怪圈。可明知是个怪圈，却还不愿走出来。
　　顾子衿也不例外。
　　今天她突然心血来潮，从衣柜中翻出了几年前尚在读大学的时候穿过的那条素白色红绿碎花连衣裙，穿上，正合身，她像大学时代那般将微卷的大波浪黑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刘海也全扎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带上隐形眼镜后拿起眉笔浅浅的描了一下黛眉就算是大功告成，此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算多了几分青春洋溢的朝气。
　　“子衿啊，好了没啊？”顾母在楼下催促道。
　　“快好了，妈。”
　　顾子衿拖沓着拖鞋，出了卧室后信步走到鞋室准备换鞋。冷家很有钱，有钱人家的鞋自然也比平常人家多，且各色各样，排放整齐，甚至大半都未曾穿过。就连那放鞋的屋子也装修别致，宽敞简约。由于顾子衿与冷彦青的卧室是对门，仅一条走廊之隔，所以一些日常用品室比如像鞋室是两人共用的。
　　自从上了大学以后，顾子衿一直在外，不常回家，自是不会和冷彦青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且冷彦青在外有自己的公寓，接手父亲的公司后也很少住在家，所以冷家一双儿女的卧室虽大，却常年冷清，只除了过年会有人住几天。
　　顾子衿走到鞋室门前，刚欲推门进去，却不料门自里面打开了。
　　开门出来的，是冷彦青。
　　冷彦青盯着顾子衿的这一身嫩到不行的打扮持续了十秒后，便面无表情的从顾子衿身边酷酷的擦身而过了，连最起码的问候语也懒得说。
　　顾子衿见他不刁难就已谢天谢地，当然是不想与其多罗嗦，而那人显然也不想理她，她心里暗暗乐得清闲。
　　几分钟后，当一身素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辫，踩着白色细高跟凉鞋的顾子衿怡怡然下了盘旋式楼梯，走至客厅时，顾母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妈，怎么样啊？”
　　“子衿，怎么不好好打扮打扮，你看看你就准备穿成这样出去？”
　　“又不是什么周年庆，干嘛浓妆艳抹的，我觉得挺好的，妈你瞧，多有青春活力啊。”
　　“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贫嘴了，快来吃早餐吧。”
　　“父亲呢？”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往常这个时候应该在餐桌上边吃早点边读晨报的冷世华却不在，顾子衿随意的问了下。
　　“他今儿个有个老朋友过来做客，一大早就陪客人出去了。”
　　顾子衿拿起桌上的牛奶简单的喝了几口，吃了个三明治，便饱了。
　　“妈，你不是说和那些太太们吃午饭么？什么理由这么早就把我拉起来？”顾子衿到现在还未想通。南方夏日的清晨，毒辣的阳光还未射向大地，早晨的空气很清新，可——这也没理由起这么个大早吧……
　　顾子衿不禁无奈。
　　“我和你王阿姨他们都约好了早上一起去做个SPA，待会儿几个阿姨的儿子女儿都会陪同，我们在里面的时候，你就跟那几个年轻人出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公子，中午咱们约好了在荣华酒店吃个饭，到时候妈再给你打电话。”
　　“妈——！！！”顾子衿百年难遇的大叫出声，真的真的很让人受不了的太太们！
　　“我不要去！”顾子衿当即表态，正襟危坐。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妈说的话都不听了？妈这也是为你好，再说了，你和那些豪门公子小姐多打打交道对你没有坏处，毕竟我们生活在这个圈子。”
　　“妈妈，如果你就只是担心我嫁不出去的话，那你尽管放心，女儿还没落魄到那种境地。”顾子衿无语的扶眉。
　　“小孩子家懂什么？这是人情世故。快，把嘴擦擦，我们出门了。”
　　顾母丝毫不顾女儿抓狂的表情，拉着女儿的手就出了门。私家专车在门口等着。
　　快靠近车的时候，自驾驶座上走出来一人，不是冷彦青是谁？
　　这厮怎么会在这？一时间顾子衿越发的欲哭无泪。
　　“彦青啊，等急了吧？”顾母走至车前和蔼的问道。
　　“哪里，母亲快上车吧。”冷彦青极尽绅士风度的为顾母打开副驾驶座边的车门。
　　“子衿，还愣在那干什么？快上车。”顾母见顾子衿杵在车前迟迟不肯上来，不由得催了一句。
　　“我突然有些不舒服，不想去了。”顾子衿见到冷彦青那副面容就心生恶寒，于是冷着脸道。
　　“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做儿女的好不容易回来陪陪妈，你怎能这么不近人情非要倒了大家的兴致呢？”冷彦青的脸是朝着顾子衿的，顾母看不见，所以嘴角的冷笑与玩弄自然只被顾子衿尽收眼底。
　　可这话在其他任何人听来，都变成冷彦青是孝顺的儿子，而顾子衿若是不去反倒大大的不孝了。
　　冷彦青，总是可以把人逼上他所希望的那条路上。
　　顾子衿狠狠地瞪了眼前的男人几眼，便开了后门上了车。
　　到了SPA馆，其他几位太太都来齐了，一共三位，其中一位带了位年轻男子，那男子戴了副黑框眼镜，皮肤白皙，面目还算斯文秀气，另两位都是身边跟着的都是女儿，相貌身材都只能算是中等之姿，不过很会打扮，一身名牌，极尽时尚奢华。顾子衿这一身碎花儿白裙的往她们身边一站，可真像是个高中生了。
　　顾姑娘此刻的内心是要多煎熬有多煎熬。
　　“王太太，严太太，欧阳太太，你们都到齐啦？”顾母领着冷彦青和顾子衿一进包厢，便上前和那三位阿姨说话。
　　“哟，这是彦青么？都长这么大了？真是一表人才啊！”其中一位太太颇为赞叹的看着冷彦青。
　　说实话，若是撇开所有恨意不谈，冷彦青的那副皮囊倒真的可说接近完美。
　　“是呀，孩子们长的就是快，还记得十年前，都那么小。彦青、子衿，这位是严阿姨，还有这位是王阿姨，这位是欧阳阿姨。”顾母一一介绍。
　　顾子衿自一进门起便一直下意识的躲在冷彦青高大的身躯后，不想介入母亲所谓的“圈子”，所以一开始也未有人注意过。这下被顾母拉到人前，这才心里极不情愿的向长辈们一一问好。
　　“呀！这是子衿么？长的可真真漂亮，冷太太，你膝下有这么好的一双儿女，可真是羡煞了旁人那！”
　　“呵呵，王太太过奖了！”顾母谦虚的笑笑，可那笑容里，是掩不住的欣慰和骄傲。“您爱郎也是一表人才啊！是叫——”
　　“易华，还不见过冷阿姨。”王太太立马将儿子推到身前。
　　“冷阿姨好。”
　　“呀，易华也长这么大了？记得小时候你还经常跟我们彦青到家里玩呢。还有这两个水灵的丫头，也不叫声顾阿姨么？”顾母笑着打趣道。
　　接着，严家的女儿严颜，欧阳家的女儿欧阳诗诗都跟顾母问了好。
　　几个长辈尽兴地聊了会，便叫儿女们结伴出去逛逛。她们要做SPA了。
　　这么大的年轻人了，H市哪没玩过啊，相携出了SPA馆后，大家都有些沉闷。于是冷彦青便提议在街上随便逛逛，一众人没有异议。
　　看得出来，严家和欧阳家的两位千金还是对冷彦青很感兴趣的。一路上总是矜持地找着话题与冷彦青聊着，而冷彦青当然也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不由得将严颜和欧阳诗诗迷得晕头转向。
　　既然他们三个聊得正欢，那顾子衿就只好与王易华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话了。不过从交流中能看得出，王易华确实人如其名，满腹诗书，很有才华。
　　“听家母说顾小姐毕业之后一直在北京工作？”王易华说话的口吻很温和，让人听了就很舒服。
　　“是啊。”
　　“顾小姐真是很有勇气，孤身一人混迹北漂族，易华很欣赏像顾小姐你这般的女孩子。”王易华浅笑。
　　“呵呵，你就别抬举我了，也别一口一个顾小姐的叫我，叫我子衿就可以了。”顾子衿客气的道。
　　“呵呵，子衿，青青子衿，人如其名，像是从画里面走出的人儿。”
　　“呀，你说笑了吧，哈哈。”顾子衿又露出了职场标准笑容。倒不是说她面对别人的态度虚假，而是这笑容是混迹职场数年真刀真枪的磨练出来的，改也改不了。可这看在别人眼中，确十分淑女。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顾子衿随意的问道。
　　“老师。我在H大教汉语言文学。”
　　难怪这么斯文雅致，顾子衿心下暗暗给王易华加了几分，“你是家中独子，王叔叔怎么肯答应你去教书的？你不应该继承王家的产业么？”
　　“连你都看出来了。”王易华的声音中含着些无奈，“我很享受当讲师的时光，再过几年，等我过而立了，结婚生子了，再慢慢的接手家族的企业，这是和我父亲达成的协议。”
　　“其实有时候，我们的命运都不受自己摆布。”顾子衿道，“看来我还是幸运的，至少我家人没有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和你谈心很轻松。”王易华看着顾子衿，笑得很温润，“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嗯。”顾子衿与王易华相视而笑。笑容里有一股惺惺相惜之感。
　　然，这笑落在冷大少爷眼中，可就不是很自在了。
　　“易华啊，你小子，这些年文文弱弱的性子还是一点没改。”正当顾子衿和王易华聊得正欢之际，冷彦青的声音意料之外的插了进来。
　　“彦青，你不也是一样，性子还是这么洒脱狷狂。”王易华笑道。
　　“看你们方才聊的这么欢，莫不是看上了我妹子？”冷彦青挑了挑眉，戏虐的道，“要不要我做个现成的煤？”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口无遮拦，也不想想你妹妹一个女孩子家会不会害羞。”王易华的手拍在了冷彦青的肩上，略带不好意思的道。
　　“她怎会害羞，都二十七岁的人了。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要是你真对我妹子有意，尽管跟我说，我保证替你守着她不给别人拐跑了！”冷彦青有些夸张的笑着道。
　　顾子衿出门在外，也不好与冷彦青大庭广众之下翻脸，所以也就没理会这番。自顾自的慢慢逛着。
　　“要不我们去前面的茶楼坐坐？”王易华提议道。
　　其他四人都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