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大人不好哄》洗慵

22、022

　　满听觉得孩子们不需要盖被子，需要盖被子的，可能是她自己。
　　她将被子抻高在眼前，这床上面的暗纹像是精心设计过的符文。

　　学校的床品质地是一样的，应该是上面的暗纹各有不同。
　　满听记得，刚刚武佑的小被子上都是栩栩如生的小老虎。

　　满听翻身下床，从背包里拿出了支教协议书。
　　再次逐字逐句读完一遍之后，她几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

　　青城师大一向将学生对于教育事业的态度看得很重——“实习不得半途而废。
　　半途而废者，取消毕业资格。”

　　在满听心里，没有什么比顺利毕业更重要的了。
　　就算是陈二或者陈贵找到她，她也可以选择换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城市当老师。
　　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她能顺利毕业。

　　所以，度西岭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得留下来，要让松月凉在实习证明上签字盖章。

　　武佑是一只小老虎，包止是一只小豹子，候淙是一只小猴子，余瑜是一条鱼。
　　胡灵和孔灿灿，大概是狐狸和孔雀。
　　熊师傅，熊出，应该是一只熊，品种不明。
　　归老，应该是龟？
　　时贴贴还有归云，那些捡垃圾的傻狍子，应该都通人性。

　　所以，不只松月凉不是人，度西岭就没有人。
　　想到度西神庙里面供奉的妖神，所以，这里是妖的隐世之地？
　　妖为什么要请人类的支教老师来自己的地盘呢？

　　满听听到钟声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懵。
　　她根本就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直到钟声的余音落下，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松月凉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进来，隔着两道门听不太真切。
　　“小满同学，起床洗漱，既然第一堂课翘课，第二堂课就别迟到了。”
　　他状似不经意地，把对满听的称呼改了口。

　　“……”
　　还真是记仇呢。
　　“马上！”

　　满听洗了一把脸梳了个高马尾，将额头露了出来。
　　她快速将背包整理好，将手机调成静音揣到兜里，拎上背包开了门。

　　松月凉还站在廊下等她。
　　“教室在哪知道吗？”

　　满听沉默片刻，只能违心道：“不知道，麻烦校长您带路了。”

　　连廊下，两人一前一后。

　　睡了一觉，满听冷静了些，她决定静观其变。

　　至少，松月凉绝对不是坏人。
　　帮她擦药，陪她上山看日落，教她习字……可以说，对她很好。

　　就是那张嘴……
　　罢了，涉世未深的傲娇少年都长了一张不该长的嘴。

　　刚刚的是第一次预备钟声，小妖怪们这会儿都还在床上醒神儿，教室里还空着。
　　教室讲台的旁边，靠着南窗的地方，生长着一棵粗壮的龙游梅。

　　这些都跟满听之前看到的一样。
　　只是最后一排多了两张桌子。一张空着，另一张摆好了笔墨纸砚。

　　满听拎着包停在了空桌旁边。

　　“不是那张！”松月凉用眼神指了指另一张桌子，“这张是你的，笔墨纸砚是学堂统一的。”

　　满听虽然不是很懂，昨天在香城的文化用品店也了解了各个价位的笔墨纸砚。
　　学堂现在用的这种，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根本没想到这些东西，本就不需要钱来买。或者说，有钱也买不到。

　　第二次预备钟声响过之后，武佑第一个进了教室，见小满老师已经坐在新桌子上，他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满听想到他身后那藏起来的老虎尾巴，若是露着，这会儿怕是能摇上天。

　　小妖怪们看到讲台上的松月凉，没敢出声，都跟武佑一样，只冲着满听笑了笑。
　　然后正襟危坐，偷偷观察着讲台上正在翻书的妖神大人。
　　他今天的心情好像格外好。

　　果然，小满老师能让妖心情愉悦。

　　上课的钟声响起，松月凉合上手中的书，放在一旁。
　　“今天的习字课，我们先追本溯源。”

　　追本溯源？

　　胡灵第一个猜到了松月凉的意思，她举起手。
　　“校长大人，是不是要复习最基础的入门内容呀？”

　　松月凉点点头。
　　“但不是我追本溯源，是你们追本溯源。从习字到现在，一步一步，重新过一遍。标准是，让小满老师能领会，尽快追上你们的习字进度。”

　　候淙也举起了手。
　　“我明白了，是小满老师想习字。我们要用自己的习字方法来带她，校长大人您负责指正，这叫事半功倍。”

　　“不错！”松月凉话锋一转，“这种检验标准，要比旁的更能检验出问题。最后一名……”

　　小妖怪们的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儿。
　　妖神大人虽然在课堂上极为有耐心，但是对于他们的考核从来不手软，最后一名更是次次吃尽苦头。
　　学些个奇奇怪怪的妖法，无一例外都又生涩又艰难。

　　“余瑜，从你开始。”
　　松月凉点了余瑜，她的记性最好，她能把记忆分门别类存在自己的泡泡里收集起来，用的时候随时翻阅。
　　这个头，由她来开最为合适。

　　松月凉直接让出了讲台，坐到了满听旁边的空位上。

　　余瑜站上讲台，清了清嗓子，举起手中的毛笔。
　　“苏东坡曾说过，‘把笔无定法，要使虚而宽’。意思是习字首先要学会执笔。像这样，拇指和食指的指肚捏住笔杆……”

　　余瑜讲的很是细致，满听听得也很是认真，一步一步跟下来，握笔姿势很是标准。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握笔要指实掌虚，执笔在指，运笔在腕。有句话叫‘令掌虚如握卵’，这样便于运笔……”
　　余瑜的每个姿势都很标准，讲解得不紧不慢。
　　“执笔的高低和是否悬腕、悬肘，由所书字的大小来决定，小字低执，枕腕；大字高执，悬腕；再大则需悬肘。开始练字时，先练枕腕，再练提腕、悬腕。”

　　“可以了！”松月凉出声，转头看向满听，“有什么问题吗？”

　　满听摇了摇头。

　　松月凉道：“换包止继续。”

　　包止站上讲台后，明显没有余瑜的语速稳定。
　　“了解执笔和运笔之后，下一步要了解笔法。笔法要分清，是方笔还是圆笔，是尖型还是圆型……每一个笔画都有……都有，有入笔、行笔、收笔三个过程……要分清楚‘藏锋’、‘露锋’……还要，还要明确，明确中锋、侧锋、卧锋。”
　　他抓了抓脑袋，“入笔要……校长大人，我直接写可以吗？边说边写。”

　　松月凉点了点头，这部分本就不是靠嘴能说清楚的。

　　包止用几个最基本的笔画举了例子，边写边说，明显得顺畅了很多。
　　满听跟着一笔一划写下来，控笔已经开始有些吃力。

　　“可以了！”松月凉顿了一瞬，夸赞了一句，“余瑜和包止讲的都不错。”

　　包止松了一口气，面上挂了笑意。

　　“现在，由小满老师提出问题，我再随机点名来回答。”

　　满听确实有很多问题，她问出来的，跟小妖怪们最初开始习字遇到的问题大同小异。
　　小妖怪们用自己的方式去解释，满听会更容易接受。

　　热热闹闹、磕磕绊绊的一堂课下来，满听收获颇丰。

　　小妖怪们早就一哄而散，到院子里打打闹闹。

　　松月凉转身看向满听，“今天就到这，第二堂课……”

　　“我今天没什么别的事情，第二堂课就在办公室练字，补上昨天那节课。”
　　没等松月凉说完，满听就自己给自己安排了任务。

　　“可以！你房办公室靠窗的第二个柜子里，有笔墨纸砚。”

　　满听这才知道为什么她的办公室会有两张桌子。
　　其中一张，应该是松月凉特意准备的，让自己习字用的。

　　她突然想到之前下山的时候，熊出曾问过自己会不会留下来。
　　这年头，连妖都知道年轻人喜欢留在大都市，不喜欢留在落后的山村。

　　对她这么好，应该是想让她留下来将孩子们教好？
　　可是，他自己已经把孩子们教得很好了呀？

　　总不能，是为了把自己吃了吧？
　　她这身板儿，炖一锅还不够分的。

　　松月凉带着满听回了她的办公室，从柜子里拿出笔墨纸砚铺好。
　　“过来！”

　　满听本以为他要布置任务，只朝前走了一步。
　　“您说！”

　　松月凉伸手将她拉到桌前，将毛笔递到她手里。
　　“握笔姿势没有问题，运笔有些小毛病，要尽快纠正。”
　　他错开一步站在满听身后，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满听的身子微僵，有些不自在。但根本没想到自己可以直接拒绝。

　　“放松！手把手找感觉最出效果，孩子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松月凉很是专注，一笔一划不断地落下、提起，不停交替，韵律、力度都恰到好处。

　　满听慢慢放松下来，任由他带着行笔，努力记住这种感觉。

　　松月凉将基础笔画带满听写完便松开了手。
　　“第二堂课，你就只练这些基础笔画，写慢些，找感觉，写完五篇就可以了。”

　　“好！”

　　松月凉见她应了，便回了教室。

　　今天下午的第二堂课，按照惯例，小妖怪们要学习基础的妖法。
　　就算是请了支教老师，打算出世，打算融入人类社会，妖传承下来的生存手段也不能丢。
　　毕竟，不能用和不会用，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满听摸出手机，翻看还没来及看的消息。

　　白露：【小满，师兄们都从狗骨岛回来了。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这周末去度西岭找你，已经定好了香城半山腰的民宿。】
　　白露：【等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