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蟹与白虾》孤竹傲梅

1、青蟹与白虾

　　“海黄黄，鞋软软，是我温暖的家。海黄黄，鞋软软，是我温暖的家……”白虾哈哈又唱又跳。
　　“别嚎了，嚎得我没法睡。翻来覆去就一句，你不能换句别的？”青蟹哼哼听了一阵后皱眉道。
　　“海黑黑，锅破破，是你冰冷的家。这句如何？”
　　“你还来劲了。你信不信我把你的鞋铰个稀烂？”
　　“就剩一只螯，还是这么傲。”哈哈冷笑道。
　　“连胡须都没了，也不知整天高兴个啥劲。”
　　“难道要我天天哭丧？”
　　“就你这歌唱的，跟哭丧没差别。”
　　“你把你那口破铁锅搬到别处去，何必和我做邻居？”
　　“你怎么不把你的破鞋搬走？”
　　“我一直在这住得好好的，凭什么你个外来的不搬，倒要我搬？”
　　正吵得没开交处，哼哼和哈哈都突觉浑身热起来。哈哈还没反应过来，哼哼已举起长螯夹住他尾巴，将他甩在背上，一口气跑进十几步远的船舱中，并迅速将舱盖挪盖住舱口。
　　“现在是白天，怎么越来越黑了？”哈哈透过玻璃窗看向外头道。
　　“谁让你唱海黑黑的？你个乌鸦嘴。”哼哼放下哈哈后喘道。
　　“就算全球变暖，冬天也不至于热成这样吧？”
　　“你没了长胡须，闻不到油味。这热是原油泄露着火引起的。”
　　“幸好附近有沉船，你又跑得快，否则咱都要换红装了。待在这里，安全吗？”
　　“暂时还算安全。如果火烧得太旺，再向更深的海底跑吧。”
　　“大难过后，只好搬家。”
　　“那总比无家可住要强。”
　　这场大火持续了半个月之久，而舱底的海藻却只够他俩吃十天左右。不得已，最后两天，哼哼只好产卵供自己和哈哈吃。好不容易盼到火消热降，他俩使尽浑身力气爬出船舱。
　　“走又走不动，待又待不得。怎么办？”哈哈自言自语道。
　　哼哼不说话，径自去甲板上钳根长绳往家走，等放好稍作休息后又去家旁的岩石缝中一点一点往外运海藻。哈哈见状，虽不明所以，却也帮着运。
　　“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快说！”哈哈看着锅旁厚厚的一层海藻急道。
　　哼哼听了，拿螯指着不远处说道：“看见那个木桶了吧？待会儿把海藻搬到桶里，再把麻绳系到手把上。晚上趁鲸鱼睡觉时，把绳子系到他尾巴根上，那样咱就能坐顺风船了。”
　　“妙，真是妙啊！他们很快将集体搬家，咱就要脱离苦海啦。人类送来一口破铁锅，成了你的家；人类送来一只破球鞋，成了我的家；人类送来一个好木桶，成了咱的家。”
　　“又来了。你再念下去我就要晕了。”
　　“那你吃点刚弄来的干海藻提提神。”
　　“等浸胖了再吃。蔫不拉几的，怎么咽得下？”
　　“就算胖了也不一定好吃，都被人类烤糊了。”
　　“那也比没得吃要强。”哼哼咬起两片海藻，向木桶走去。哈哈忙抱起四片海藻紧跟其后。
　　等到半夜，哼哼和哈哈敛声屏气地靠近鲸群。七八条鲸鱼正头朝上，尾朝下，竖着身子睡觉。哼哼提着木桶停在最长的那条鲸鱼的尾左，将绳抛向尾右的哈哈。哈哈把绳在尾基上绕两圈后又抱还给哼哼，哼哼用螯钳住绳头，在基底处打了三个结。等她和哈哈刚回到桶里待好时，鲸群醒了。
　　“幸好趁他们醒来前弄好了，否则咱就成人家的口中餐了。”哈哈轻声道。
　　“他们已经开始游了。我要睡会儿，你先盯着，有啥异动叫我。”哼哼半睁双眼道。哈哈忙舞足答应。
　　“你睡够了？”见哼哼闭眼不到一分钟就睁眼，哈哈忍不住逗弄道。
　　“睡不着。我有点晕船。”
　　“你放心，不管他怎么上下摇尾，咱也不会翻船。”哈哈笑道。
　　跟鲸鱼游荡了六天，哼哼和哈哈一直没出木桶，除被迫品尝不同的海水味道外，未曾领略半点各海风光。第七天下午，哼哼一觉醒来，发现木桶横倒在一片白色的珊瑚群上，而鲸鱼已不知所踪，四周除哈哈的呼噜声外再无一丝声响。
　　“你个白痴，快起来！你怎么也睡了？”哼哼挠哈哈道。
　　“你个青痴，你当初为什么不系牢点？”
　　“我系的时候，也没见你来帮我，这会儿倒来怨我。”
　　“常言道，虾兵蟹将。你都系不好，我凭什么能系好？”
　　“别吵了，逃命要紧。这儿是死亡海区，缺氧。趁现在还不太憋闷，赶紧轻装上阵，窜到海面上去。”哼哼瞧着眼前这一大片死珊瑚礁苦笑道。
　　“没错。这样还有一线生机。”哈哈爬出木桶，和哼哼一起拼命往上游。
　　“路在何方？”哈哈大口呼吸几口海上的新鲜空气后说道。
　　“路在脚下。”
　　“脚下是死路。”
　　“死路也得走。谁让咱生活在海里呢？”
　　“这又是人类干的好事。它们过度使用农药，害得海藻自杀式生长，咱们殉葬式灭亡。把人类全干掉，世界就和平了。”
　　“痴虾说梦。”
　　“我抱怨两句不行吗？能灭它们的不是咱们，而是它们自己。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天灾人祸都灭不了它们，一时半会儿且死不了呢。别管它们了，眼下先顾好自己要紧。当务之急是再找一艘船。咱再往前游，或许能找到。”
　　“你看那儿，赶紧过去。”哈哈游了半日后激动地指着右前方说道。
　　“真是海无绝蟹之路，居然碰到了海浮石。”哼哼趴在石上大笑道。
　　“这块扁椭圆形石头坑坑洼洼的，就像少女鹅蛋脸上的痘坑，真好看。但愿它能早点把咱带到活蹦乱跳的海域。”
　　“风浪已听到你的愿望。”
　　“从此以后，浮沉随浪。天都黑了，早点睡吧。”哈哈打哈欠道，很快便鼾声连连了。
　　漂了四天后，哼哼和哈哈饿得前心贴后背，却依然没逃出“死海”。
　　“我不能再产卵吃了，这样下去，我的宝宝将全军覆没。”哼哼皱眉道，见哈哈不理她，又挥螯道：“你倒是说句话呀！”
　　“实在饿得慌，继续喝海水。”哈哈睁眼道。
　　“都喝吐了，还喝？”
　　“喝吐了，也要喝。留得小命在，不怕小鬼催。”
　　“唉，只好听天由命了。”
　　“少说话，多喝水。我命在我不在天，还丹成金亿万年。”哈哈说完，继续闭目养神。
　　又过了两天，海浮石被海浪推到了鱼虾极多的深海。这一虾一蟹绝处逢生，过上了逍遥的生活。哼哼忙着产卵孵化小宝宝，哈哈忙着搞对象。等小蟹出生时，哈哈和女友也喜结连理了。可一条捕鱼船的到来，彻底打破了他们祥和的日子。
　　“我的孩子咋办？”身处网中的哼哼缩成一团抖道。
　　“你该庆幸，他们都成了漏网之蟹。”哈哈忙安慰道。
　　“可他们才出生一天，完全不能自保，遇到危险咋办？这是网孔只有一公分不到的绝户网，想逃也逃不出去。”哼哼向前瞟了眼渔网后抖哭道。
　　“你看那条鳗鱼在干什么？”
　　哼哼顺着哈哈手指的方向往左下方看，只见一条身长约一米的花鳗正用他锋利的牙齿狠狠地撕咬网线。
　　“赶快挤过去，等他一咬破，咱就和他一起冲出去。”哈哈对怀中的妻子和一旁的哼哼说道。
　　“成功了，我要回去瞧我的孩子们。”重获自由后，哼哼喜极而泣道。
　　“亲爱的，咱也该回去看看咱的家。”哈哈吻了吻身旁的爱妻后说道。妻子频频舞动长须，十分赞同他的决定。
　　“现在就走？”哼哼不安道。
　　“什么时候都一样。”哈哈会意道。
　　就在他们踏上回家之路时，不远处又陆陆续续传来捕鱼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