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复仇者/东万]拒绝不良第一步》牙城院软软贝

6、第 6 章

　　哭大概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随着啼哭，人降临于世界。真一郎死后，我忘记应当如何哭泣。第一声哀鸣从喉咙中挤出来时，我以为自己重新掌握，可听到自己呜呜咽咽的声音，只觉得恶心反胃。

　　我试图理清真一郎的死因，却发现事情已经到此为止。做错了事要得到惩罚，偷车杀人本就是错的。羽宫一虎犯了错，接受处罚，这是应该的。两年少年院轻吗？解恨吗？我不知道，我不敢细究。

　　不然我还能怎么样？要他的命？他却是因为要给Mikey准备礼物。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开始怪Mikey竟然认识这种朋友？一旦这样想下去，结果就会一发不可收拾。这是个怪圈，如果不停止，只会无休止地循环，痛苦被不断提及，愈发深重。

　　我现在所有的痛苦归根究底，全都是我爱真一郎。

　　这是个无法逆转的命题，我怎么可能不爱他？

　　我只想不通，为什么十二三岁的孩子可以明晃晃地决定去偷车，为什么十二三岁的孩子可以直接对人痛下杀手。

　　我捂着脸，透过指缝看参加葬礼的宾客。

　　真一郎的朋友们眼中有惋惜、有沉痛，却唯独没有对生命的敬畏。

　　我盯着每一个人，每一双眼睛，全部都是相同的。对这些人来说，生命没有重量。他们不在乎死亡，他们只在乎死去的人是谁。如果今天死去的不是真一郎，而是随便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这些人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一个人的死亡对他们而言就好像碾死一只虫子，生命于他们来说无关紧要。

　　好可怕，这样不对吧？日本是法治社会才对吧？人生来就应当对生命充满敬畏才对吧？
　　我痛恨不敬重生命的所有人，但凡羽宫一虎心中对生命有一丝敬畏，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让一个家庭失去父母、让一个家庭失去子女，对这些人而言，大概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甚至于，他们也从不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眼中。

　　真一郎的弟弟绝对不能变成这样。

　　那你要怎么做？

　　“怎么做？”

　　就算是真一郎的弟弟，也同样在玩弄生命吧。你看伊佐那的眼睛，你从一开始就怕他不是吗？和Mikey认识这么久，你不依旧在躲他么，你哪里敢单独和他相处。他们和真一郎不一样，你从一开始不就知道？你怕的不就是这个吗？你怕自己孤零零地等，对方却突然消失，就像真一郎那样，就像小时候你爸妈那样。你不是经常被人丢下吗？

　　“不是这样的。”

　　骗人，你明明在发抖，你怕他们。你应该趁机甩开他们，远远跑开。他们玩弄生命，生命也不会珍惜他们。你不可以再和这些人相处，否则等他们死掉，你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两个声音撕扯我的大脑，我看到艾玛在哭，小可怜，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她在龙宫寺坚身旁，可怜兮兮地看我。伊佐那皱着眉头，距我几步之遥，却不再靠近。Mikey想过来扶我，被我母亲推开，挡在身后。母亲搀扶着我，试图遏止我的干呕。

　　“小葵怀孕了？”佐野爷爷问。

　　“没有，只是精神压力过大。”母亲说，“振作一点儿，振作一点儿。”

　　\"我想看看他。\"我的喉咙干哑得不像话，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可以发出如此粗粝的声音。
　　真一郎的尸体等悼念结束后就会运去火化。我站不起来，只能哀求母亲扶我。母亲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握在我手腕上的手指冰冷而僵硬。我无助极了，我看向所有人，谁都好，只要能来扶我一下。

　　\"起来。\"

　　我看到伊佐那的耳坠在我眼前闪过，他撑起我的身体，把我的胳膊搭到自己肩膀上。

　　Mikey将我从母亲手中解救出来，他们一左一右架起我，我几乎是被拖着前进，我开始怨恨之前无法进食的自己。

　　真一郎很干净，只是冷冰冰的，不再柔软。我原本以为，未来的每天第一眼看到的都会是他，可现在却成了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我要他的戒指。\"我想去抓真一郎的手，却险些栽倒。伊佐那顶住我的肩膀，将我拉回来。我试图恳求伊佐那，但他的眼睛盯着真一郎，并不看我。

　　\"我要他的戒指。\"我尽力去拽Mikey，\"帮帮我。\"

　　Mikey看着我，明明是和真一郎那么相似的脸，却因为眼睛里藏的东西，让人绝对不会混淆这两兄弟。

　　Mikey将戒指递给我，这枚指环比我的手指要大上一圈，穿过我的无名指时，与它的另一半发出叮声。我攥紧手指，突然意识到似乎这样也不错。真一郎死在最爱我的时候，这份爱永远不会消失和变质，我再也不会恐慌我和他会不会出现什么七年之痒，我得到了永恒的爱。

　　看着真一郎，我终于重新学会哭泣。

　　我和真一郎一起回家，他变得好小。

　　\"我好饿。\"我对母亲说，\"我好饿啊，我想吃东西。\"

　　母亲惊喜极了，连忙向佐野爷爷询问厨房。两人一走，房间只剩下我和五个孩子，龙宫寺坚陪着艾玛坐在边上，Mikey在他们旁边，和伊佐那隔了好远，鹤蝶则守着伊佐那。五张小小的脸一齐看着我。

　　我从来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面对这五个孩子，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掂量了许久，只得询问说：\"我可以留下吗？\"

　　艾玛瞪圆了眼睛，身子前倾，她紧紧握着Mikey的手。伊佐那则沉沉地盯着我，不知在思量什么。

　　\"真一郎的抚恤金我会存到银行，还有那家店，我会请人打理。真一郎的所有财产都是你们的，等你们长大后，自己决定谁去继承。你们不用担心日常花销，我会把之前真一郎做的一并承担起来，我会一直在你们身边，直到你们成年，不需要我为止。\"

　　他们全都不说话，只看着我，盯得我发毛。

　　\"我....\"

　　\"姐姐你不用这样。\"Mikey生硬地打断我，\"你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

　　\"姐姐根本不喜欢我们吧。\"伊佐那讥讽地说。

　　连嫂子都不喊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原来对他们而言，礼貌的疏离就是厌恶。

　　\"还要继续做不良吗？\"

　　这个问题让几个孩子错愕一瞬。

　　\"我呀，从那次后，似乎只要男孩子一多，就会开始恶心。\"我盯着自己的手，细细长长的手指，左手无名指上戴了两枚戒指，\"虽然是画凶杀漫画的，但是我其实很胆小。不良啊、□□啊，都很怕。我和真一郎在一起后，被卷进过很多莫名其妙的争斗。我很怕痛，之前被开水烫到都要大呼小叫，所以我真的不懂你们为什么要去做那些事情，也不明白你们所谓的理想。我尊重你们的想法，但是我很怕。每次你们出门，我就在想，如果这次之后再也见不到你们该怎么办。\"

　　\"羽宫一虎和场地圭介是你的朋友吧，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和他们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似乎没有吧。你们很幼稚，热血上头，毫无理智，没有常识，从来都漠视自己的生命和责任。可是，就算是这样的你们，对家人来说依旧很重要。为什么在做事情的时候不能想想自己的家人？普普通通生活不可以吗？生命对你们而言真的那么无关紧要吗？\"

　　\"我每次都告诉自己，长大些就好了，长大些就好了。可是不对，你们长大后只会更加漠视生命，逃避责任。你们告诉我，凭什么我要每天因为你们的理想担惊受怕，提心吊胆？我不欠你们什么吧。所以，伊佐那，你凭什么怪我？\"

　　伊佐那咬着嘴唇，倔强地昂起头和我对视，他反倒像只受伤的小兽。

　　\"我无法接受不良，但我会尽到应有的责任和义务，我会抚养你们，直到你们成年。\"我一根一根竖起手指，\"不要在家里穿特攻服，不要伤害别人的生命，不要牵连艾玛，必须去上学，我会检查你们所有人的课业。最重要的....\"

　　\"保护好自己。如果你们死在外面，不要通知我，我一滴眼泪都不会掉。\"

　　手指上的戒指随着我的动作一闪一闪，我好像被敲了下，混沌大脑的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知。真一郎和爷爷不在，我就是这个家唯一的大家长。\"我摆弄着戒指，炫耀似的，\"所以，你们要听我的。\"

　　本来就应该这样才对，我刚才竟然还打算和这帮愣头小鬼讲道理。脑子还没发育全的自私小孩儿懂什么道理？我真是傻了。

　　我将决定告诉母亲，母亲向来尊重我，她只忧郁又怜爱地抚摸我的头发。妈妈帮我收拾好房间后，和佐野爷爷一起离开。Mikey带艾玛去睡觉，龙宫寺坚也离开了。

　　家里一直有伊佐那的屋子，但伊佐那不肯留下，一定要去横滨。我问他们要住在哪儿。两个人说反正有地方住。我又问如果去看你们，我要住在哪儿。这下不答话了。

　　\"我和真一郎没关系！\"伊佐那突然爆发，\"你不要管我，我和真一郎没关系！\"

　　他猛推了我一把，多亏鹤蝶扶住我，才没叫我摔出去。伊佐那的手蜷缩着，嘴唇动了半天才嗫喏着挤出一声抱歉。

　　\"我只知道我丈夫说你是他弟弟，我不听你的，我只听我丈夫的。他说你是他弟弟，那你就是我的家人。你要硬说血缘，我才是这个家的外人。既然我们两个都是外人，你是我弟弟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伊佐那傻愣愣地看着我，有些呆，呆得好笑。一个渴望爱的孤独笨蛋，空有一身本事，却在这种事情上单纯地像个傻子，钻牛角尖，给自己找别扭。这种孩子是人贩子最喜欢的类型吧，给点儿糖，说两句好话，这孩子就会被捏着鼻子走，

　　\"等几天再走，等我一下。\"我抓着他的手，\"我需要你帮我，可以吗？\"

　　好话说尽，几乎要昏厥过去，伊佐那到底是留下了，只是别扭着不肯住进佐野家，我便把自己的房子交给他，让他暂时住着。横滨他一定要去，去也无妨，从东京到横滨不过半小时。学是必须要上的，哪怕追到横滨去，我也得把他赶进学校。